第十四章黎先生

蘇青被這發展驚呆了,半響才眉頭緊皺小心翼翼朝著那人之間趴伏的地方走去。一股細微的血腥味隨著她的靠近而鑽入了鼻中,蘇青雙眼一掃,很快就敏銳地在地麵發現了點點發烏的血跡。

她緩緩蹲下身,伸手摸了下那已經滲入泥土發烏的血跡,然後送到鼻尖略微嗅了下。

腥臭的味道讓她眉頭皺的越發緊了,那人是中毒了?

想起對方氣息短促,毫無底氣的說話樣子,蘇青之前對那人的懷疑反而降低了。

也許之前這人倒在這裏隻是巧合?再聯想到那人離開前故作無事的樣子,他是不想被人發現自己身中奇毒?

蘇青目光閃爍地起身,下意識用腳把那些點點血跡磨去,這才下山回到西三區的住處。還未曾靠近分配給她們母女三人的屋子,蘇青就看到那邊圍了不少的人,熱鬧的情形讓她有些意外。

明明之前這附近的住戶都一副自掃門前雪的架勢,怎麽如今反而又聚了過來。她腳下速度不減,臨近之後才注意到這些人並非是圍在了她們所住的地方,而是她們隔壁那戶人家。隻是因為人太多了,所以連著她家的門口也都站了不少的人。

隱隱約約已經有說話聲傳來,一聲聲黎先生的稱呼也讓蘇青鬆了一口氣。

聽聞隔壁住著這秀水莊西邊四區的一個教書先生,教著這裏上下二十多個孩子,很是受人尊敬。蘇青繞過了擋在門口的人群,聽著那些人對“黎先生”的恭維不由抿了下唇角,考慮著若是有結餘的話,是不是把蘇默默也給送去學堂好了。反正她年紀還小,家中大小事情也幫不上忙。

“姐姐!”她一進門,正在給孫氏打下手的蘇默默就立刻迎了上來,幫她接過那些串成一串的獵物,吃力地放到廚房,回頭又端了熱水出來,“姐姐喝水。”

孫氏正在鋪床,這會兒才回頭看了一眼,道:“你先歇會兒吧,這天眼看著就黑了,我收拾了床鋪就去做飯。”

“我不累……”蘇青話還沒說完就被孫氏給瞪了一眼,“你身上還帶著傷呢,不累也當好好休息才是!”

蘇青頓時就沒了辯駁的勇氣,被孫氏拉著坐在了綿軟地床鋪上,“你好好休息,廚房那邊已經熬上藥了,隔壁黎先生回來就送了咱們不少的柴火,不然隻顧著安頓東西,怕是天黑了連著做飯的柴火都沒有。”

那黎先生倒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呢,這般好心腸。

“既然如此,等過會兒我親自登門,送他半隻兔子當做謝禮。”蘇青靠在枕頭上對孫氏說,“咱們初來乍到,還是客氣些好。”但是也不能太大方了,免得讓人當成了冤大頭。

孫氏皺眉,卻沒有反對,這一路上,女兒早已經成了她的主心骨了。雖然覺得隻送半隻兔子未免有些小氣,然而如今她們也很是艱難,還是細細盤算著過日子才好。

“你說了算。”她點頭,去外麵廚房一會兒才端著一碗藥回來,“先喝了吧。”

蘇青聞了聞那湯藥的味道,略微吹了吹就趁熱一口喝了下去,這才道:“我聽說隔壁的黎先生是在這秀水莊辦學堂教學生們讀書的,默默年紀還小,也幫不上什麽忙,倒是不如把她送去。”

“姐姐,默默會做事的,別把我送走!”一直躲在廚房的蘇默默不知道是不是聽差了話,這會兒連忙跑了過來,可憐巴巴地看著蘇青哀求,“姐姐,默默吃的很少,會幫忙做事情的。我會洗衣服,會刷鍋洗碗,這些娘親都教過我的!我也會學著做飯,下地幹活……”

她說著豆大的眼淚就啪嗒啪嗒落了下來,稚嫩而消瘦的小臉上全然是毫無掩飾的恐慌不安。

“不要把默默送走,默默會很乖的!”

蘇默默隻哀求,卻是不敢上前伸手去拉扯蘇青,生怕碰到了她的傷口。蘇青啞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般一個小小的姑娘,隻得抬頭看向孫氏。

孫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把蘇默默拉入了懷中一同坐在床邊,這才低聲道:“沒有人想把默默送走,默默如今是我的女兒,是你姐姐的妹妹,咱們是一家人……”

“真……真的嗎?”蘇默默哭得有些厲害,開口說話還忍不住打了個嗝,眼巴巴抬頭看著孫氏,“真的不會送走默默?”

“你姐姐是說要送你去隔壁黎先生的學堂上學,哪裏就說要送你走了!”蘇氏拿起帕子細細給她擦了眼淚,“快別哭了,看你姐姐都在笑話你呢。”

蘇默默紅了一張臉,偷偷看了蘇青一眼,見她確實麵帶笑容這才破涕為笑,又忍不住揉了揉衣角,低聲道:“默默不去上學,我留在家中做事,哪怕是幫忙看家呢,也比去上學有用。”

母親說了,她要做個有用的人,這樣才不會被丟下。

蘇青見她不哭了,這才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笑著道:“你放心,你這般年紀的孩子就該去學堂讀書才是。這點兒,姐姐還是供得起的。”她可沒有苛刻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的習慣。更何況,蘇默默這般模樣倒是讓她想起了自己。

當初的她,也是這般的心情,害怕被拋棄……

蘇青難得心軟,哄了蘇默默兩句就起身去處理抓回來的野兔。廚房是在他們所住的房子的外麵隨便搭的一個棚戶,雖然算不上四麵透風,卻也讓路過的人一覽無餘。

蘇青手拿菜刀動作利索的殺兔子,剝皮的模樣正巧被入城采購日常所需的沈銘看了個一清二楚。

之前雖然偷偷觀察過蘇青,知道她身手不凡。然而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她如同庖丁解牛一般處理那抓回來的野物。一舉一動之下,沒有半分多餘的動作,甚至沒有半分用力過猛或者用力不足的。沈銘隻覺得眼前刀光閃過,一張兔子皮就被剝了下來。

這熟練的程度,沒有殺過上百隻的兔子,怕是做不到吧?

蘇先生在世之時,究竟是怎麽教他這個女兒的?

沈銘發現,如今雖然離她更近了,反而是越來越看不透蘇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