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血債血償

行到半夜,眾人就拋了船,從陸路北上。

林執衣被綁的結結實實,被路淩寒推搡著往前走。

“我們動作要快點了,在天亮前進城。”蕭遺換了一身衣服,沒了之前的弑殺的嘴臉,也沒有柔和多少。

張雲清捏捏腿,“這路什麽時候能走到頭?”

蕭遺回頭癟了她一眼,“馬上就能走到頭,你要不要試試?”

張雲清哆嗦,“小人不敢!”

一行人傷的傷,弱的弱,尤不說張雲清和段浮玉兩個女流之輩,還拖著兩個犯人,隊伍越來越慢。

可任是這樣,天方破曉的時候,一行人拖拖拉拉的在城門開啟的第一刻竄進去,因為還未到寅時,那守門的幾個人也懶得要路引,收了銀錢,就將人放進去了。

一進城,蕭遺就領著所有人,大喇喇的找了家客棧,包了半間客棧,然後該睡覺的睡覺,該吃飯的吃飯。

唯獨蕭遺踹開廚房門,要了一大鍋洗澡水,風**騷的上去了。

張雲清住他對門,胡吃海塞了一頓之後,走上去就聽見嘩啦啦的水聲。

不知道怎麽,張雲清立馬記起了第一次的情景,臉紅了大半張,眼神就不住的往蕭遺房間瞟。

“你看什麽?”

本來還沒賊膽的張雲清忽然被蕭遺一吼,連賊心都沒了,撒腿就跑,關門就喘氣。

“張雲清!”蕭遺又吼了一聲。

張雲清忸怩,“何事?”

“看我作甚?”

張雲清再忸怩,“樓主您長得好看。”

“要不再看看?”

張雲清不解,“這樣不大好吧?”

蕭遺哼笑一聲,“有東西給你,你過來瞧瞧。”

張雲清猶豫不決,靠著門框,“樓主要賞賜小人什麽呀?”

“張雲清!”蕭遺又叫了一聲。

張雲清說實話是懼怕蕭遺的,一聽見他厲聲說話,立馬乖乖的開門,低首不敢說話。

“你抬頭瞧瞧。”蕭遺周身滿是水汽氤氳的味道,沒了昨夜的血腥味。

張雲清緩緩抬頭,蕭遺的臉已經變得柔和起來了,雙眼如星辰般閃亮,沒有昨夜腥風血雨的狠厲,她想開口問的,問一問昨夜發生什麽了,但是心裏卻害怕得到答案,“你要給我什麽?”

蕭遺負手,上前幾步,仰起脖子,“你聞聞?”

張雲清這人還是比較粗俗的,“嗯?**味?”

“粗俗鄙陋!這是我配的藥囊,攙著果木香。”蕭遺毫不客氣的點評。

張雲清癟嘴,“我跟你說過了,我這鼻子不行,聞什麽都是一個味道!”

蕭遺莞爾,“**味嗎?”

張雲清聞言,噗嗤一聲笑出來,“對,你的**味!”

蕭遺蹙眉,覺得張雲清說的不是好話,“伸出手來。”

張雲清乖乖的張開雙手,“要抱我嗎?”

“不知羞恥!”蕭遺慢吞吞的從背後拿出一個藥囊。

張雲清定睛一看,倒是比那個李石柱給的精致多了,劈手就奪過來,“非常感謝,我收下了。”

蕭遺看的火氣直冒,抖著手腕,心裏後悔,想要拿回來。

張雲清好像也看出來了,趕緊收好,“你趕緊下去吃飯吧!要不然這個客棧就被你手下給吃倒閉了!”

這城是官道上的一個驛點,平常龍蛇混雜,但是人多,物資也夠多,休息片刻之後,蕭遺就差人出去打點行李。

他們住的客棧本就是城裏最大的,如今被人包了一半,也不是奇事,但住了一屋子的江湖人就是奇事了。

是夜,大堂裏還滿滿坐著人,但卻異常安靜。

張雲清呼吸都覺得困難,哆嗦的吃完飯,蕭遺卻不走了,張雲清心裏悲痛,也不敢走,偷偷瞧越旭和鐵算盤,卻隻見他兩人一臉饒有興趣的樣子。

“是不是要發生什麽事情了?”張雲清偷偷問鐵算盤。

鐵算盤一臉高深莫測,“這個事情說來話長”

張雲清咬牙:“那你就長話短說!”

“看見那個坐在你右前邊的老人了沒?”鐵算盤哼哼唧唧。

張雲清偷眼去瞧,那老人看起來已有七十年歲,但仍舊精神鑠鑠,一雙眼睛如利刀一般,一手拿著酒壺喝酒,一邊砸吧著嘴吃肉。

“他叫許褚,大概六十多歲,一生都是傳奇,他本是出自書香之家,自幼飽讀詩書,但是及冠那年,一人背著行囊就上京了,先是入了神捕營,管轄京城好幾條街,最厲害的是他又兼任大理寺司直,前後十年斷案無數,上押過大理寺少卿,下審過後街黑藥店的胡人,江湖黑道聽他名字都要讓三步,後來進了三軍,直升京城副都統,掌三軍,現在又扛下了神捕營的大旗,可以說是整個王城最大兵力的人,但是他一生樹敵無數,不說朝堂之上,就是江湖裏十個有九個都是身負血案之人,他都要辦,所以這整個江湖都是他的敵人,打著旗號莫不是朝廷爪牙,殘害良民。”

張雲清聽得心裏激**,“所以這裏的人是來尋仇的?”

鐵算盤點頭,又壓低了聲音,“我聽聞他三月前告了病假,回鄉探親,想必這青城就是他老家,大約是有人走露了風聲,引來了這群江湖人。”

話必,那許褚朝這邊看了一眼,張雲清被看的冷汗涔涔,不敢抬頭。

“這位兄弟到是非常了解我這個糟老頭子!但卻說錯了一件事!”許褚又抿了一口酒。

鐵算盤嘶了一聲,“敢問前輩,我哪處錯了?”

許褚仰頭,挺直腰杆,“老夫一生自負,從未有錯,手中冤假錯案沒有一件,為的不是升官帶兵,隻是所求郎朗乾坤之下,有王法公道!”

隻見他越說越烈,大有咄咄逼人之勢,“老夫從來就瞧不起你們這一棒子的江湖人,自以為是!以命為籌!落得個生死不得的下場!還洋洋自得,不知悔改!自以為頂天立地,卻也隻是個廢物!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老夫一人在此,雖然年長,但一點硬骨頭還是有的,要討債,要取我首級換錢的,你們全都一塊上來吧!”

說著,許褚一拍案桌,那小酒杯被震倒,轉了幾個圈,掉在地上,碎了好幾片。

忽然有人啐了一口,“你這老匹夫敢說自己沒有一件冤假錯案?”

許褚一愣,轉頭去看那個人。

張雲清也趕緊去看。

隻見那人坐在左邊最角落裏,見許褚看他,自己扶著輪椅慢慢到亮處,那人不過四旬的年紀,眼睛渾濁,穿著粗布棉襖,膝蓋以下空****。

他咬牙切齒道:“你還記得我嗎?許大人!”

許褚猛然一震,“我記得。”

“你還記的我?看來是多年來難安寢?”那人哈哈大笑,眼裏竟有淚水滑出來。

許褚低頭,好久才又揚起頭來,“我這一生,天下沒有任何一人能夠朝我討債,我自認對得起所有人,但是楚江陰,是我當年判錯了案子!你這債我受得起!”

“胡說八道!”楚江陰氣的臉色煞白,直著許褚的鼻子大罵,“你這一輩子,就是下下輩子就要受不起!!這十數條的性命,你怎麽還債!!!”

許褚又是一愣,說不出話來。

“我楚家不過是前大理寺少卿楚源分宗,幾十年不曾往來,他楚源落了個叛國謀反的罪名,便是滿門抄斬,你一句話就是滅族,活活抓了幾百人還不夠,隻是聽了楚家二房一句話,便找上門來,不說分由,舉刀就要滅門,可憐我兒不過十七,揶揄你幾句。你竟然砍了他的左臂,你們以眾欺寡,你本該!!你本該將他緝拿!!卻一刀割了他的脖子!!!隻不過兩句口舌,你勃然大怒就要了我兒的性命!!!我家十八口人,除了我,竟然一個個被你就地砍殺!!!你說你一聲磊落自負!但何曾枉顧朝廷王法,私下處決!可是錯!另大理寺卿後查明我們本是分宗,不在處決人口之內,這才放了我!!!這是你判的好案子!!!許大人!!!”

許褚眼睛一紅,拱手道:“我無話可說,當年剛入大理寺,第一宗案子就是楚源竊傳國玉璽,直接定案,我隻是奉命抓人,但令公子和您的家人的的確確是我叫人斬殺。”

“這比血債!你怎麽還!許大人!!”

廳裏寂靜下來,多的是人一臉嘲笑。

鐵算盤壓低聲音,“那時候,神捕營的規矩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一個!許大人雖然做的不合江湖規矩,但是卻合乎王法。”

“狗屁王法!是哪個混賬說的!”有大漢暴怒,屢起袖子站起來就罵罵咧咧。

鐵算盤縮縮腦袋,也不敢說話了。

鄰桌的路淩寒忽然道:“這話說的本就沒錯。”

那大漢又嚷嚷,“哪個龜孫說的沒錯?”

路淩寒一杯酒飲盡,“是我!”

許節本坐在路淩寒邊上,皺眉道:“不要生事!”

路淩寒卻不從,“我隻說一句,許褚大人是朝廷的人,按照朝廷的王法來,這事你楚江陰不過占了一個情理,許大人占了一個法理,這債卻也沒你說的那麽重!”

楚江陰咬牙,“你在為那老匹夫狡辯!!!”

路淩寒站起來,“我所說之話,沒有一句偏頗。”

張雲清看著路淩寒雖然麵色如水,但一雙手負在身後,已經青筋寶起,根根分明。

蕭遺側眼瞧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許節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趕緊站起來抓住路淩寒的胳膊,“眾位原諒則個,我師弟不小心多喝了幾杯,現在腦袋不清醒,我們先行告退!”

那大漢以為他們怕了,嘿嘿道:“你們想走到沒有那麽容易!你們一句話說許褚占理就占理?”

蕭遺低首,倒滿酒,輕輕道:“坐下來。”

許節身子猛然一震,咬牙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