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嫌犯身份大反轉

那宣紙上密密麻麻的黑點看得小八頭暈,“公子,這些黑點能看出什麽來呢?”

東君搖頭,“暫時看不出來,但由此可知,蔡姑娘她並不是完全沒意識,最起碼她是能聽懂我說的話。”

東君看著那些黑點出了一會神,猛然抬頭,“小八,快叫小十去蔡府上取一幅刺繡回來,就是蔡姑娘生病前繡的那一幅。”

一個時辰眨眼即過,東君剛睜開眼,便習慣性地欲叫小八。

屋內沒人,他一抬手,卻發現手中竟握著一個紙團。

紙上一條一條細細羅列著的,是一個時辰以前,他在分析的案件詳情,當然還有進展情況。

看完,他瞬即便笑了,還忍不住誇讚自己,“嘿嘿,我真是越來越能幹了呢!”

原來,此前他看著沙漏裏的細沙流淌,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忘掉這一切,於是靈機一動,便將眼下所做之事逐一記了下來,留給那個即將什麽都不記得的自己看。

果然,這個法子挺管用的,他看完紙張上的內容後,便極快的進入了狀況。

片刻後,小八走進來,看著如常閱案的主子,驚喜異常,“公子,您記得之前的事情嗎?”

東君點頭,“記得啊!”

“真的?”

“真的!”

“那太好了,公子您的病好了啊!”小八一激動便衝了上來,張開雙臂就緊緊的抱住了主子。

東君等他激動完,才將皺巴巴的紙張遞到他眼前晃悠,“小八,我剛剛是看到這個才想起來的。”

小八細看了紙張上的內容後,是既心疼又心酸,“公子,您以後不用如此費心記錄,小八會一直在您的身邊,幫您記住一切的。”

小八說的是情真意切,誠意拳拳,可東君卻不解風情的來了一句,“記那麽多,不撐嗎?”

小八破涕為笑,“公子放心,腦子和胃,他們各幹各的,不相幹。”

主仆二人正在談笑間,小十已經取了繡品回來。

第一眼看到這幅繡品,東君就理解了蔡夫人請桑二娘的用心。

這是一幅已經完工的雙麵蘇繡,繡布上那皚皚白雪,豔嬌紅梅,還有身披紫金裘的雪地美人,無一不栩栩如生,飄逸靈動。

這般精品,能繡出一麵已經是千難萬難,更別說要繡出兩麵皆一樣的圖像輪廓出來了。

看得出刺繡之人擁有超高的技藝水平,當然還花了極多的心思和時間精力。

小十在一旁回話,“公子,小的依照您的吩咐問過了,這幅蘇繡雖說是桑二娘和蔡姑娘一起完成的,但重要和難點部分,皆是那位桑二娘繡的。”

東君“唔”了一聲,又將眼光沉浸在白雪花海之中。

片刻後,他抬頭問:“小八,假如有一個男子,他也略通刺繡,那你說他能繡出這樣的繡品出來嗎?”

小八連想都沒想便答,“不可能,甭說是一個男子,就是個精通繡藝的繡娘,也不一定能繡出如此精美絕倫的雙麵繡來。”

“是呀!是我多慮了。”東君有些頹廢,“假如桑二娘真是個隱藏得極深的男子,他又怎麽可能繡得出如此佳品呢?不可能的。”

“所以,公子一直在懷疑那位繡娘有古怪嗎?”小八皺著眉頭。

“不懷疑她,就無人可懷疑了,你看蔡府這幾個能接近蔡小姐的家仆小廝,老的老,小的小,又全都是蔡府的家生奴仆,可能性都極細微。”

小八:“那萬一有外人偷偷翻牆進去呢?”

“問題不在這兒,問題是有沒有這個人,蔡姑娘又是幾時被人侵犯的,關鍵是這兩點連她自己都完全不知情,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小八隨口就接,“是的,太匪夷所思了,所以連蔡姑娘都被嚇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東君低頭咬著手指,“對,你說的對,或許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超出了蔡姑娘所能承受和認知的範圍。但是,這件事情卻有可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所以她才越想越怕,越想越恐懼,最後索性封閉了自己,將自身抽離那種極度的恐懼感,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了。”

小八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十日後。

東君看著手中的長紙箋,是簡東臣派飛鴿傳回來的。

紙箋上書:人已尋到,南川郡雲台戲班,男。

男!

這還了得,饒是穩若泰山的東君都差點跳起來,“小八,快備車,我們去南川郡。”

四日後,東君便在南川官驛見到了簡東臣。

剛進屋,沒有一句寒暄,東君便直奔主題,“她在哪兒?”

“哪個他,你說的是桑二娘還是桑玉龍?”

“別廢話,就是我要你找的那個人。”東君不耐煩了。

這數日來,他每次失憶後醒來,手中都緊攥著那張紙團,再攥下去,紙就要廢了。

“坐下說,”簡東臣示意他稍安勿躁,“那日我帶著畫像,跑遍了南川郡各個繡坊,七日後方才找到了她。然後,便悄悄尾隨其後,找到了她的住宅。”

東君:“再然後呢?”

“第二日,她再次出現後,竟然作男子打扮。我悄悄尾隨他身後,見他行事做派嬌氣故作得很,還以為他不過就是女扮男裝圖一樂呢。誰知,直到那一日……“

東君沒接話,隻等簡東臣自己往下說。

“那一日,他經過河邊,剛巧有個小男孩掉進了河裏,他扒掉外袍就跳了下去,媽呀!那一刻我才看清楚,他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來的。”

東君麵色沉重,“繼續。”

“於是,我就向裏正打探他的情況,才知道他名叫桑玉龍,曾經是雲台戲班的一名旦角。不過兩年前就已經退班去了外地,直到兩個月前才回來的。”

時間上是契合的,但桑二娘怎麽可能是名男子呢?他可是在蔡府同那些丫鬟婆子們耳鬢廝磨,一起渡過了兩個月時日的人呢。

還有在西元繡坊,她也是同繡娘們住在一處的。

若是名真正的男子,那身上自然便會有鮮明的男性特征,隨時都有被發現的可能性啊!

東君思忖間下意識的緊了緊脖子處的圍脖。

還有,那幅雙麵蘇繡呢?這個桑玉龍能繡得出來嗎?

東君想了半日,仍百思不得其解,便邁步向門外走去。

他要親去見見那位桑玉龍。

隨後,東君遠遠看見桑玉龍的一瞬間,他沉默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若穿上女裝,綰上發髻,不正正就是畫中的桑二娘嗎。

東君皺著眉頭回到了官驛,不願再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因為他還沒想明白,桑二娘竟是一名男子的事實。

翌日。

東君找回記憶後,正在苦思冥想,門外有人求見。

來人竟然是蔡尚書府的管家,他對東君行過禮,湊上前低聲道:“多謝大人為我們引路,人我們已經拿下了,即刻就帶回去,等老爺發落。”

東君瞬間回過神來,原來尚書府一直都有人在跟著自己。

但是,他顧不上多想,隻伸手阻止,“先別帶回去,我尚有事詢問於他,他有可能不是桑二娘。”

管家怒極而笑,“大人,他就是桑二娘,由她的住處搜出了夫人小姐賞給他的衣裳飾品,還有小姐的……”

管家沒法說下去了,但已是鐵證如山,桑玉龍是百口莫辯了。

東君知現時無法阻止尚書府的行動,也沒有理由阻止,便隻得急奔回屋,吩咐小八,“快,回臨天府。”

簡東臣在他身後嘟囔著,“這麽快,還沒有帶你去品青衣河劍魚湯呢?”

“你可以留下來。”東君一本正經的樣子,令簡東臣信以為真,“真的?是又有別的任務嗎?那敢情好!”

東君搖搖頭,自顧自上了馬車。

數日後,臨天府衙內。

東君看著高暄,“大人,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就不去!這是尚書府自己的事情,現下好不容易交了差,扔掉了這個燙手山芋,我幹嘛還要去自找麻煩呢!我又不撐!”高暄顯然被逼急了,不顧形象的亂發脾氣。

“行,那這推官,本公子不幹了,回家鄉吃花餅去。”東君說走就走,脾氣可不是一般的大。

高暄賭氣不看他,手下卻忍不住在他耳邊提醒,“大人,您忘了,有相裏推官在這三年,聖上就沒有責罵過您,還常誇您治理有方,管轄有度——”

高暄像箭般衝了出去,即時拉住了即將邁出府衙大門之人,又開始陪笑臉,“推官這是幹嘛?本官不過是同你說笑罷了。”

東君掙脫仍舊往外走,急得高暄直跺腳,“臭小子,你給我站住,給點麵子行不行?”

東君忍笑轉頭看他,“走吧!”

高暄隻得垂頭喪氣的跟了上去。

臨天府父母官親臨,蔡尚書縱使再不樂意,但還是叫人帶他們去見了桑玉龍。

一間密室內,草席上躺著個混身血跡之人,一見到身著官服的高暄,即用盡氣力爬起後雙膝跪地,“大人,草民冤枉啊!”

“瞎叫什麽,你那裏冤枉了,你敢說你沒有扮作女子模樣進入過姑娘的閨閣嗎?”一旁的管家大聲喝斥。

桑玉龍低下頭,“是有的,但僅僅隻有一次,進去看了姑娘一眼,隻一眼,我便稱病退出府了啊!”

“僅僅隻有一次,隻一眼,你竟還敢口出誑語。你扮作繡娘,自由出入姑娘的閨閣足足兩月有餘,府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管家氣憤得真想一腳踹死地上之人。

他剛抬起腿,看見一臉正色的府尹大人,便又收了回去。

高暄繃著個臉問管家:“他承認自己就是那個繡娘了嗎?”

“都快被打死了,還是隻承認進去過一次。可這不重要,就憑這一條,他也必死無疑。”

“那你說說,你為何要偷偷進去看姑娘一眼呢?”東君忽然正兒八經的來了一句。

終於有人會問些別的問題了,桑玉龍像見到救星一般,迅速爬到東君身前就猛磕頭,“大人,我說,我全都告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