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案中案 計中計

“哈哈哈!”花柔一陣狂笑,咬牙切齒,“沒錯,大人終於說到點子上了,我們兄妹與那蔡老賊有不共戴天之仇,老娘我恨不得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東君沒接她的話茬,而是話峰一轉,“可是,本推官有一事不明,當初你們家落難時,為何會去找蔡尚書相救呢?據我所知,他同花公公,也就是你的祖父不過是泛泛之交罷了。”

“泛泛之交!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娘了。這群狗官,當初他們剛入仕,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官,是處處受人排擠打壓白眼。眼見我祖父在宮中主理內務府和朝食長廊,兜裏有錢又有人脈,便暗地裏巴結我祖父,時時去祖父處走動,還與祖父結成忘年莫逆之交。

我祖父雖淪落為宮人,但他生性舒爽豪邁,最是誠心待人。於是便暗地裏拿出了不計其數的金銀財帛,幫他的那群狗官友人,為其金錢鋪路,助他們官運亨通,仕途順暢。

可後來,我祖父有難,他們這幫狗官們,沒一個人站出來為祖父說過半句好話,求個一個字的情。我們兄妹走投無路去求他幫忙,他推三阻四不說,還,還趁機霸占了我的身子。”說到最後,花柔是幾近聲嘶力竭的呐喊。

原來如此!東君終於明白了其中最重要一環。

戶部侍郎,兵部尚書,中書令,或許還有別的什麽人,他們便是花柔口中的那群狗官了。

他們在年輕時,都曾受過花公公的資助,但在其落難之時,沒有施以援手不說,有的還趁火打劫。

比如色欲熏心的老色狼——蔡尚書。

也因此,蔡尚書的孫女兒,才遭受到了同花柔一般的遭遇。

而其他幾家,十有八九亦是如此。

東君有些唏噓,不覺與高暄對視一眼,後者亦神色凝重。

簡東臣才沒有唏噓側隱之心呢,他大吼一聲,“冤有頭,債有主,誰咬的你們,那你們去找他們去啊!對一個深閨無辜弱女子下手,算什麽英雄好漢,我呸!”

“哼哼!殺人不過頭點地!老娘就是要讓那道貌岸然的蔡府顏麵掃地,斯文怠盡,從此在京中抬不起頭來,這才有趣啊!”花柔陰笑。

“你這叫有病,得好好治。”簡東臣吼完,突然拉住東君,有樣學樣,文質彬彬的問:“大人,在下尚有一事不明,這整件事情又關桑玉龍什麽事呢?”

簡東臣是個一根筋的性子,若有懷疑不解之事,必須得搞清楚才肯罷休。

“嘿嘿……”花柔難掩得意之色,又陰笑了兩聲。

東君直言:“桑玉龍是花柔花盛兄妹倆找的替死鬼。”

“替死鬼?怎麽個替法?”簡東臣越發糊塗了。

“兩年多前,蘇公子偶然遇見花盛時,便將他誤認成了桑玉龍。那時,花盛才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和他兄妹倆長得極相似的第三個人。當時,他們二人正在策謀報仇計劃,便靈機一動,將桑玉龍也謀劃了進去。”東君胸有成竹,侃侃而談。

簡東臣搖頭嘟囔,“哎呀,我還是不明白,你能不能說得簡單直接點。”

東君嗔道:“叫你平常多讀書,你偏不聽,讀書可以讓你的腦子變得聰明靈活,凡事可一點就通,一提就明。”

簡東臣攥緊拳頭揚了揚,“你知道不就行啦!你用腦我用手,你文我武,咱各司其職,各盡所能,不好嗎?”

“好好,好得很!”東君看著前者的單純臉苦笑,自己的親表哥,隨他吧!

“哎呀,你個老簡,總莫名其妙亂接茬,又扯到一邊去了不是,你讓東君一次性把話說完,行嗎?給本官一邊去。”高暄不耐煩的拉了簡東臣一把。

“不是,我……”簡東臣氣鼓鼓的——明明亂接茬扯開話題的是東君啊!大人不敢怪責他,就知拿我撒氣。

唉!可誰叫東君是自己的親表弟呢!且還是萬人讚譽又疼惜的相裏推官,自己身為二表哥,就代他一力擔著吧!

簡東臣不覺間挺直了腰板。

此時,暗房門口的小八對著他做了個二的手勢,這是在提醒簡東臣,還有兩刻鍾的時間了。

但簡東臣卻不能去提醒東君,這是後者身邊人之間的默契。

郎中告誡過他們,除非是東君自己想起來,身邊人切切不可時刻提醒他身患失憶之事。如此一來,說不定某年某月某日,他自身受到某種刺激,會自然而然地恢複記憶,不藥而愈呢。

簡東臣隻得著急的望向東君。

東君正冷冷看著花柔,一雙眼眸清澈透亮,似能看穿一切,正色道:“兩年多前,你們兄妹二人籌謀的複仇計劃,針對的全是當朝高官要員。別的不提,就單說蔡大人,他可是兵部尚書,位高權重,倘若他的家人受到侵害,以他的權力能力,定然會天涯海角的追查你們,至死方休。

你們兩兄妹不想大仇得報後,卻淪為逃亡之人,一世不得安寧。於是,在你兄長發現有桑玉龍這個人的存在後,立馬重新調整了你們的計劃。

要找到桑玉龍這個人很簡單,隻要通過候府蘇公子就好。你們找到桑玉龍後,便買通了他所在戲班的廚子,將桑玉龍的吃食作了輕微的改變。

唱戲之人最看重的是嗓子,故平常飲食以清淡滋潤為主。而你們卻授意廚子,將桑玉龍的吃食先用豬油煎炒,爾後再放湯燜煮。如此月餘下來,桑玉龍的嗓子便出了問題。可他沒有重視,又繼續唱了一個月,嗓子便重重受損沙啞,實難以再唱下去了。

爾後,你們又通過第三方,巧妙的告之蘇公子此事。蘇公子護友心切,便力邀桑玉龍前去京中修養。如此一來,便製造出了這兩年間,桑玉龍不在戲班,而在臨天府的假象。

最後,你們又趁桑玉龍半醉之時,假扮蘇公子表達對蔡姑娘的一腔相思渴慕,還明示暗示前者,可以他的特長混進蔡府,代蘇公子給蔡姑娘表明心跡。而彼時的桑玉龍正對蘇公子的細心照拂心懷感激,一聽能幫他完成心願,心中便打定了主意。

其後,你們又誘導桑玉龍發現自己和繡娘容貌相似,知他必自恃技藝,定會男扮女裝混進蔡府。

果然,桑玉龍一步一步走進你們的圈套之中,並如願見到了溫婉端莊的蔡小姐後,卻猛然間驚醒,更自覺此刻行為實在荒唐,便什麽都不敢做,即稱病快速退了出去。後無顏再麵見蘇公子,留書一封,獨自回了家鄉。

後來,你們完成複仇計劃,同西元繡坊辭別之時,便故意告之去向,亦即是桑玉龍的家鄉所在。

如此一來,兩月後蔡姑娘之事爆發後,肯定會對桑二娘有所懷疑,你便可以借此將火引到桑玉龍的身上。而桑玉龍與你長相如此相似,又的確男扮女裝進入過蔡府,隻要他一承認,蔡府必會認定他就是害蔡姑娘之人,自然是絕對不會再給他任何辨解喊冤的機會。那麽,他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花柔沉默,臉色陰沉。

“好謀劃啊!好手段啊!”簡東臣又開始拍自己的大腿,“有了這麽一個替死鬼,蔡府以為惡人伏誅,自然不會再行追查,那他兄妹倆便可以逍遙法外,繼續作惡了。”

高暄也憤然讚同之。

花柔眼見自己的所有謀劃,都被這個麵具男如數家珍,全盤道破,遂惡聲惡氣問:“你到底是誰?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你還有心情管我是誰,先顧好你自己吧!餘生無多,好好懺悔吧!”

東君拂袖而去,其餘人等魚貫而出。

高暄原以為解了這一樁棘手的案子,便可以向蔡尚書交差,而自己定會如釋重負。

可此刻他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花家這兩兄妹固然陰狠毒辣,但追根溯源,始作俑者卻是道貌岸然的蔡老尚書。

有當年之因,方有今時之果。

不過,雖然花家兄妹是情有可原,但他們錯就錯在,不應該殘害無辜的閨閣女兒家。

法不容情,他們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東君歪靠在小八的肩頭上,昏昏欲睡。

簡東臣放輕腳步靠近,“小八,輕點,別吵醒他,這半月來,他太辛苦了,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說話間,簡東臣已經將東君攔腰抱起,雙手橫抱著他就往前走去。

小八搶上前拉住了他,不悅道:“簡捕頭你快放下公子,他最討厭別人這樣抱他了。”

簡東臣自顧向前行,“你怕什麽?等他醒來,他早就忘了。”

小八一怔,也是,現下讓公子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落在最後的高暄不由皺起眉頭,“唉!這老簡疼他的表弟,就像是在疼個孩子,沒眼看。”

簡東臣將東君輕放在睡榻上,還輕手輕腳的又幫他蓋好了被褥。

小八將他往門口推,可簡東臣卻賴在門口不肯走,小八隻得用力推其出門,再隨手帶上房門。

簡東臣跟在小八身後,搓著手自言自語,“這個案子,前前後後花了二十來天,讓東君耗費了不少心血,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小八回頭,“我們一直在勸說主子,讓他別再熬了,回南疆去好生休養,可他不聽啊!您如果能勸得動他,小八我定對你頂禮膜拜。”

“嘿嘿!”簡東臣幹笑兩聲,“他要是會聽我的,那我就謝天謝地謝佛祖咯。不行,我一定得想個法子,讓他早些回南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