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也許是你從未了解過我呢

腹中胎兒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不安的動起來。

她連忙輕撫著肚子,低聲安撫:“寶寶別怕,爸爸很快就回來了,爸爸會回來救我們的。”

然而摸著摸著,鼓起的肚子卻倏然癟了下去,濃稠的鮮血自她裙底逶迤而出,一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小胎兒隨著鮮血緩緩地從她的裙擺處露出來,最終靜靜地泊在血泊裏,在她眼裏露出了全貌。

如同重複了千百次的夢魘,再一次從深淵中展現出它猙獰的笑容。

……

“啊!”

時悅一聲短促的尖叫,猛然從**坐了起來,劇烈的喘息聲在寂靜的房間聽起來像瀕臨破裂的風箱。

更深夜闌,窗外黑暗無邊無際,隻有天空掛著半輪黯淡的月。

所有人都在甜蜜酣睡,隻有她,在這孤寂的夜裏,被舊夢糾纏,夜不能寐。

這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她想。

眼角劃過兩行清淚,她幽靈一樣飄下了床。

……

冷家的地下室裏。

說是地下室,但卻並不昏暗也不逼仄,看起來跟正常的三室一廳的套間沒什麽兩樣。

李巧蘭等三人,就分別關在三個房間裏。

李巧蘭自關進來就一直在鬧,一會咒罵時悅,一會哀求著要見先生太太,中間停了一會,知道她女兒被關進來,又發了一回瘋。

中間梨雪其實來過一次,想見李巧蘭,卻被冷輕寒的人擋了。

但不知為何,時悅這會下來的時候,卻一路暢通無阻。看守的人連廢話都沒一句,就放她進去了。

大概是鬧了大半天鬧累了,李巧蘭縮在**睡著了,連時悅進來都沒有醒過來。

床頭的櫃子上,擱著一瓶礦泉水,喝了沒兩口,幾乎是滿的。

時悅盯著那瓶水看了一會。

那無數個在天色微明的早晨,她也並不是每天都能一叫就起的。

尤其是最初的時候。

那個時候,李巧蘭就會用一些特別一點的方式叫她起床。

比如,用水。

她又站了一會,李巧蘭還是沒有要醒的趨勢。

於是她垂了垂眼,終於拿起了那瓶水。

“嘩啦啦……”

櫟城的深秋其實算不上很冷,但在半夜三更睡得熱乎乎的時候被人兜頭淋一臉礦泉水那就另說了。

李巧蘭像隻被點了屁股的猴子,吱哇吱哇亂叫著從**蹦了起來。

“搞什麽搞什麽,怎麽還漏起水……謔!”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這才看到床前還幽靈似的立著個人,當場差點嚇撅過去。

等看清是是時悅,一張臉唰地一下拉了下來,一邊拍著胸脯一邊陰陽怪氣道:“少夫人你這是什麽毛病,半夜不睡覺跑別人房裏來站床頭,嚇唬誰呢!”

一轉眼瞥到時悅手裏的空礦泉水瓶,愣了一下,隨即一雙眼睛瞪得幾乎要發藍,“剛剛是你這個小賤人在往我身上淋水是不是,你個B子養的毒婦……”

“啪!”

一句沒罵完,臉上已經挨了閃亮的一耳光,被扇得腦子一空,耳朵嗡嗡直響。

終於不吠了。

時悅揉了揉扇得發疼的手,這才慢條斯理的回答她,“沒錯,是我淋的。都要進號子的人了,還這麽心大睡得跟死豬一樣,我怕你以後進去了會吃虧,所以提前忙您老適應一下,舉手之勞,不用謝。”

倒瓶水,還真是舉手之勞,一點也沒自謙。

但被幫助的人顯然並沒有想感謝她。

回過神來的李巧蘭尖叫一聲就朝她撲了過來,伸手就想去拽她的頭發,一看以前就沒少跟人對打,動作嫻熟得很。

隻可惜手段太落伍了。

她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狠起來,可不跟你拉頭發扯衣服。

隻見時悅早有準備似的往兜裏摸了一下,抬手就對她一陣“呲——”。

“啊!”

李巧蘭衝到一半“砰”地一下就砸在床下,捂著眼睛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來,粗啞的聲線被她的大嗓門拉扯到極致,,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裏夜梟般炸開來,格外瘮人。

門口負責看管的保鏢離得近,直接被炸得一抖,全身雞皮疙瘩呼啦啦稍息立正。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咽了口唾沫。

少夫人到底在裏麵幹了什麽,把那麽個悍婦整得叫得這麽慘……

其實不是什麽可怕的東西,不過是現代小姑娘普遍自備的防狼辣椒水而已,這東西實質性的殺傷力有限,但被噴之後的半小時內,滋味都會相當銷魂。

李巧蘭很快就哀嚎不起來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嗓子燒起來似的疼,咳得她幾乎要背過氣去。

時悅好整以暇的欣賞了半天,直到感覺夢醒時那種五髒六腑連帶著全身骨骼都燒得滋噶作響的灼痛感稍稍退了些,這才俯身在李巧蘭耳邊說:“其實今天來找你也沒什麽事,就是來告訴你一聲,你猜的沒錯,那耳釘就是我丟你房裏的。”

“啊!”李巧蘭嘶啞著嗓子呼號一聲,作勢又要爬起來,被時悅“砰”一下又踩下去。

“別叫了,沒人會信你的,也別指望你那主子救你了,她現在急著撇開關係還來不及。”

李巧蘭嘶著嗓子又罵了兩聲。

時悅冷笑,“我勸你還是別罵了,好好表現,興許我心情好,還能好心地不找你那女兒的麻煩,你說呢?”

“……”

李巧蘭顫了一下,不動了,安靜如雞。

“真乖。”

時悅鬆開了腳,秀氣的打了個哈欠。

下來一趟把別人氣得睡不著之後,她好像反而能睡著了。

把礦泉水瓶隨手一扔,她又幽靈一樣飄回了樓上。

然後房門一推開,她就愣住了。

房內燈光大亮,冷大少爺正抱著手臂坐在床尾的春凳上,側首望過來的時候,眸光跟窗外的夜色一樣,有些深。

時悅的視線和那眸光對了一下,就垂下了眼,把某位大少爺當成了空氣,打算直接上床接著睡。

然而才走了兩步,忽然聽到冷大少爺淡淡的聲音:“你去看李巧蘭了。”

是個肯定句。

顯然已經有人跟他稟報過了。

時悅也沒想過能瞞住他,就是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一撩眼皮,“不是你讓他們放我進去的?”

言外之意——在這明知故問什麽呢?

冷輕寒皺了皺眉頭。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為什麽每次隻要麵對著他,她就會像隻刺蝟似的,瞬間豎起渾身的尖刺。

小兔子一樣的女人,好像變個異連物種都變了。

腦子裏小白兔羞羞怯怯的模樣和眼前小刺蝟冷若冰霜的樣子交替閃了一下,差別太大了,讓他有片刻的閃神。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了時悅麵前。

這人長得高,氣場又強,逼近一個人的時候著實很有壓迫感。

時悅下意識退了兩步。

這一退,就靠在了門板上。

退無可退,時悅有點不耐煩了,微微仰起頭,“你想幹嘛。”

小姑娘聲線偏輕,帶著天生的軟糯甜美,雖然明明一臉的不耐煩,聲音卻依舊聽起來像是在撒嬌。

像隻小奶貓被惹煩了,伸出不甚鋒利的爪子撓癢癢似的撓了一把。

一撓就撓得某人心尖癢了一下,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麽。

“你……”

他很想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但冷大少爺強勢慣了,偶像包袱有三噸重,這種示弱似的話到了嘴邊依舊磕磕絆絆地在齒間打架,好半天也隻憋出個“你”。

時悅狐疑地挑了挑眼角。

她的五官都很精致秀氣,並不是那種侵略性強的美豔型,但眼型卻偏長,眼尾是微微向上翹著的,這讓她眼尾上挑的時候,總有種放電而不自知的味道。

冷大少爺感覺心尖上又被小勾子勾了一把,目光沉了沉。

他一隻手撐在門板上,忽然俯身湊近,“我有點好奇,”他漆黑深邃的眼直直的看進她的眼底,“一隻跟我說兩句話都會臉紅的小兔子,是如何在一兩天內變成現在這樣的小狐狸的?”

時悅心裏咯噔一跳。

他果然懷疑了。

不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麽離奇,又有誰能想得到呢,連她自己都感覺像做夢一樣。

再說,哪怕她掩飾自己的變化,以冷輕寒的敏銳,多半也會很快就察覺。

所以,她在冷輕寒麵前根本就沒有掩飾。

她本就是如假包換的時悅,有什麽好掩飾的。

隻是慌了那麽一瞬,她就鎮定下來,極其理直氣壯的把冷大少爺一推,“也許不是我變了,而是你本來就從未真正了解過我呢。”

這話本來隻是個借口,但不知道為什麽,真正說出口的時候,心裏竟然拉扯的有些疼。

話音落地的時候,她已經越過了冷大少爺,到了床邊。

如果冷大少爺還能看見她此時的表情的話,就會發現,剛剛還表現得冷漠又不耐煩好像隨時能跟他打一架的小姑娘,此時看起來有點黯然,顯得可憐又委屈。

但他沒有看到。

時悅背對著他,利落的爬進了被窩。

**鼓起一個小小的包,整個房間重新安靜下來。

冷輕寒看著那個小小的包,若有所思了片刻,最終還是關了燈,打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