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的力，你的腳
他的命運？
曆經苦難，夢想破碎在玄劍派，極盡努力終被驅離，又被追殺逃亡，這才剛能喘口氣，頭上的詛咒就又掉了下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告訴他——什麽是痛苦，什麽是絕望麽？
今天，此刻，就是他為夢想極盡努力的終點了吧……
陳今張著嘴，痛苦的閉著眼睛，腦海裏，閃過了許許多多的過往……
個人的堅持說到底對抗不過命運？
對於他來說也許從開始就不存在希望，於是堅持到此刻，麵對的還是碎了一地的希望。
好一會，黑暗裏的陳今突然輕笑了一聲，然後抓著劍站起來。
‘對不起，認識我是你的不幸，被連累至今。此生大概是沒有報答的機會了，可我也不能繼續拖累你。帶著我這樣的廢人，便是逃過了玄劍派的追殺，也還是你的累贅。風輕言，再見了！’陳今抓著劍，什麽都沒準備帶，就那麽決定不告而別。
黑暗裏，他看不見風輕言熟睡的臉，他隻有滿懷歉意。
倘若早知道如此，他真的寧可當初沒有認識她，也就不會連累她被玄劍派追殺。
陳今緩緩打開了房門，決定乘夜離開，等天亮了，風輕言也就找不到他了。
門開了，門外的空氣冷多了，廳堂裏有朦朧的月光。
‘這一別，該是永遠了……’陳今深吸了口氣，把心一橫，邁步往門外跨出去，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想到風輕言睡醒後生氣的模樣。
這一步，剛跨出去，陳今抬起的右腳突然撞上東西，身體瞬間沒了平衡，朝著門外摔出去，疼的他不由輕哼了聲，旋即發現雙腿被看不見的線捆住了！
風輕言被驚醒，猛的坐起來，看見門外陳今雙腿被捆，月光照亮下，他摔得灰頭土臉的模樣，一雙眼睛傻呆呆的看著她。
風輕言忍著難過，要扶時，陳今輕聲說了句：“不用，我身體都恢複了。”就自己站了起來，摸索著透明繩線，想扯出空間把腳抽出來。
可是，他扯不動。
風輕言看著他，眼裏突然濕潤，聲音哽咽的說：“沒事你幹嘛半夜一個人偷跑？沒事你怎麽扯不動？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如果有事肯定會一個人跑，怕連累我是嗎？你就沒想過這種時候丟下你不管，我一輩子良心不安會有多痛苦？陳今——你別總做這樣的事情！隻肯被別人連累而不肯連累別人，這太自私了！你憑什麽這麽怕欠我人情？還是說你覺得我想丟下你卻不好意思這麽做？嗯？你就覺得我是這種人？”
“我知道你不是，所以……”陳今話沒說完，風輕言突然大聲質問道：“所以什麽？所以你憑什麽這麽做！”
陳今沉默了兩秒，盡量放平靜了聲音說：“你把這個解開，跟我出去，我告訴你憑什麽。”
風輕言解開線繩，跟在陳今背後出了土牆的房子，在屋子旁邊的山路邊，找到塊大些的石頭。
陳今拔出那把豁口修複了大半的劍，催動仙氣，灌足全力，照著那塊石頭砍了下去！
劍光飛閃，準確的斬在石頭中間凹陷的部位。
碰撞的聲響中，陳今被震的長劍脫手飛了出去，掉在一尺外的黃土地上。
劍，靜靜的躺著，劍身映著黃色的月光。
陳今的手一陣發麻，他盯著風輕言那張錯愕的臉，注視著她的眼睛，盡可能壓抑著胸膛裏的情緒，一字字的說：“你看到了，這就是我現在的力量。體魄衰退，就是仙門中的廢人！廢人！這是我全力以赴的一劍！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走！我已經是個毫無希望的廢人，不管拖累你多久都不會改變，我憑什麽還能讓自己繼續連累你？”
陳今一通話說完，再壓抑不住悲痛的情緒，牙關緊咬，極力控製不哭出來，可眼眶還是紅了，裏頭還是濕了。
風輕言沒想到變化會有這麽大，做夢都沒想過……哪怕沒有修為、力氣差不多的人，都能拿得穩劍，都能在石頭上留下點印痕。
可是，陳今這個五湖四海境界的修仙者，竟然連普通人的力量都沒有！
陳今猛然轉身，壓著痛苦道別說：“就這樣吧，我的命，我不認也得認，但讓我繼續拖累你，我做不到。認識你是我的幸運，可認識我，是你的不幸。”
陳今就那麽順山路下去，連那把不曾離身的劍也沒撿，他想，拿著也沒用，倒不如給風輕言做留念。
是的，這樣的陳今就是廢人一個，人的基本理性就決定了，跟他同行毫無意義，除了給他增加心理負擔，給她自己增添負累之外，再沒有任何意義。
這樣殘酷的現實麵前，顯然是就此分別最好了。
風輕言也知道，的確是分開最好。
可是，當陳今轉身離去的時候，她卻不由自主的追上去，一把抓著他的手腕說：“不要走！”
“聚散離合是常事，你的未來是仙路，而我不是。分離的痛苦隻是這一刻，你不能狠心看我走，那就背對著別看，熬過一會就好了。”陳今記得孤兒時期遇到過的那些，一度交情很好，最終卻要各奔東西的情景。
“不，你不能放棄！也還不能放棄！天下之大，怎麽就知道沒有恢複體魄，甚至重塑體魄的辦法呢？”風輕言脫口而出，說了後才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說白了就是，她未經思索就假設了一個希望，而她又願意相信這個以假設為前提的希望。
“如果有這可能，百林仙主至少會說。”
“百林仙主的修為一定是高的，但天下那麽大，你要說她的見識有多大，那就不可能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盡天下所有事！你修為進度很快，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在仙山出生、長大，記事起就在修煉，即使十二歲前的修煉進度非常慢，但十二歲的時候也有十年樹木的境界，仙氣積累也滿了，隻是年齡所限不可能繼續突破。玄劍派的備選弟子，玄劍城也好，驕傲的鳳凰也好，都跟我差不多！他們當備選弟子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修為！”
陳今不由聽愣了，這些是真的？還是說，是風輕言故意這麽說的？
“這些真相我過去不告訴你，是怕你更對玄劍派失望；今天告訴你，是要讓你更了解自己！備選弟子十二至十六能從零修煉到五湖四海，我過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現在我能肯定，至少你是真的！你是修煉仙氣的奇才，你自己並不知道！”風輕言緊緊抓著陳今的手腕，目光裏流露出哀求般的神態，聲音放低了些說：“陳今，不要走。也不要放棄。你能靠感覺創造出外功招式修煉效率大幅度提升的神奇辦法，你能靠感覺創造出禦氣浮空小成版本這樣了不起的絕技，你有比別人都快的仙氣修煉速度，怎麽能放棄？”
陳今咬著牙關，情緒激動之下，身體都在發抖。他又何嚐想放棄？
哪怕真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也會堅持下去啊！
可是現在，他成了廢人，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陳今，你不是廢人，你也不會是累贅！從今以後，你當我的腳，我當你的力量！是，我不知道將來有沒有可能找到改變你體魄的辦法，但是我相信就這麽一起走下去，我們也能達到約定的境界！也能好好了解外修的仙門世界！而且我也相信，你創造了這麽多奇跡了，將來為什麽就不能繼續創造奇跡？也許你自己想到辦法了呢？哪怕再不濟，將來你修為高了，能練玄冰飛劍了，那時我還是你的力量，你也是我的倚仗啊！現在我才明白百林仙主為什麽臨別前傳你她的絕技，她是盡最大努力幫你！有這麽多的希望，你怎麽可以放棄！”月光下，風輕言已經哭成了淚人，臉上的淚水，不停的往下滑，斷線似得往下滴。
陳今看著她的朦朧淚眼，聽著她誓言似得話，想起百林仙主仙居裏最後傳他的‘玄冰飛劍’的情景，他發現很難說出拒絕她的話，喉頭哽咽著，半晌才張嘴說了三個字：“你何必？”
“你不是累贅，是我怕。你覺得我是被你連累才離開玄劍派，但如果沒認識你，我又怎麽進玄劍派？入派誠意金我當時就放棄了的，唯一能變賣的是我的短劍，可那是父母遺物，一旦賣了將來上哪裏找回來？我當時就想，不如去投別的水係絕技厲害點的仙門算了，因為你我才能進玄劍派！”
風輕言抹了把眼淚，索性把心裏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進玄劍門前我一個人躲避追殺大半年，沒人幫我，一個人小心翼翼的。如果一直那樣，也就算了。可認識了你，到現在，快四年了。我們這四年裏約定，描繪的未來都是一起前進，你現在要走，我害怕孤獨一個人。算我求你，不，就是我求你！不要放棄希望，繼續履行我們的約定，不管再難我都不怕，我就怕一個人孤獨的上路！”
陳今知道風輕言說的那麽多可能，其實全都是沒辦法確定的事情，甚至就是飄渺無根的自我安慰，可是……他願意相信！
為了風輕言，也為了他自己。
他寧願相信！因為毫無希望的放棄之後，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幹什麽，也不知道他渴望成為好的仙人改變的理想還能怎麽去實現！
“好，我答應你，我不放棄！哪怕隻能不斷修煉仙氣，隻能當個裝滿仙氣的活人氣筒，我也不放棄！”陳今下定決定，這是許諾，也是他在月光下的誓言。
風輕言不禁又喜極而泣，猛然一把抱住他，哭的肩膀顫動的說著：“我記著你今天的話，你也記住——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腳，我是你的力！”
“我記住了。”陳今抬起胳膊，緊緊抱著風輕言。
風輕言哭著，又笑，十分開心。
突然，她發覺陳今胳膊從她背後挪到她腰上，然後又落到她臀部！還是雙掌按在上麵，緊接著竟然還用力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