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六少年時
早課結束的時候，風輕言就找錢笙乾說陳今背後如何說他，如何計劃要尋新來的仙主控訴長期遭受的不公待遇之類的。
“果然如此！”錢笙乾長吐了口氣，氣的不輕，他本來就覺得來了新的仙主陳今肯定不會安份，考慮著找常炎建議把陳今打掃仙居的工作給撤了，有了風輕言的‘忠心告密’，他覺得找常炎說的時候就更有底氣。就故作和顏悅色的看著風輕言說：“你做的很好！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想接替陳今打掃仙居的工作，一定會極力推薦。原本這差事當初就該歸你，隻是原先百林仙主同情照顧他才會被奪去。這一次，也就算歸了原主。”
“謝謝錢師兄，我一定繼續盯著他，但有一個字的不敬，我也會如實回稟。”風輕言應付的本事早就純熟了，口氣聽著恭敬，心裏卻笑錢笙乾完全被陳今算了個準。告辭了回去後，晚飯跟陳今說起，都忍不住笑。
可是笑過之後，風輕言托著下巴，歎了口氣說：“其實我們也算苦中作樂。沒辦法對付他們，隻能這樣。說到底，還是你在委屈自己。”
“以前流浪時，以為見到的、體會到的就是最複雜可怕的人心了。現在想起來，那時候遇到的其實都算簡單直接的了。像常炎這麽沉得住氣，作惡還調度有方的；像錢笙乾這樣憎惡卻不衝動急於報複，而是能按捺等待時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也許將來我們會發現，今天遇到的都不能稱之為險惡呢。”陳今知道他成長了很多。
“真正的險惡是超出正常人想像的……會讓你麵對事實仍然無法相信，難以接受，哪怕過去了很久，你都會反複疑問——人怎麽就能做出那樣的事情！”風輕言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捏緊，卻又很快鬆開，改而調整出微笑說：“聊點開心的。你每天改進的外功修煉辦法效果顯著，我每天反複提醒叮囑，大家夥越臨近考核還是越難掩期待，昨天還在議論說，將來一起當了正式弟子，外出曆練時就找機會把所有富家出身的備選弟子全揍一頓……”
“……那些平時過份的有機會是得收拾！”陳今對此是讚同的，他的同情心沒那麽泛濫，但是，又無法完全認同夥伴們的想法，就說：“特別過份該收拾的就那些，咱們都數的出來。絕大多數雖然高傲，也沒針對我們說什麽做什麽過份的話和事情，不至於被捎上吧？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可自強不是為了毀滅和破壞，是為了尋求美好的未來嘛。自強就為了報複，該的不該的都報複，那不變成惡鬼似得複仇人生路了？”
陳今在一些事情上，跟許多孤兒們的想法有了差別，譬如說他已經從過去的仇富轉變為針對個人的憎惡了，很少說一竿子打死一片人那類的話。
而這種轉變，一方麵是他長期用心帶入的觀察別的備選弟子；另一方麵是因為百林仙主，而學到了很多應用廣泛的道理。
但這不是說他的立場已經轉變，相反，他更清楚的認識到，貧窮和富裕兩種階層不可調和的矛盾性。優越性本就建立在少數人收割多數人的權力，財富基礎上，於是才能形成特權和財富的集中。因此，陳今更明確的知道一件事：他不會忠於任何特權和富貴者。因為那就等於是助紂為虐。
風輕言笑吟吟的注視著他稱讚了句：“你的變化是挺大，不過我覺得挺好。我也覺得他們的想法太過了，欠揍的該打，惡極的該殺。可得有針對性，要是把不該殺的殺了，那自己就變成無辜者眼裏該死的惡鬼了。”
陳今點頭稱是。
風輕言跟他一直關係最好，本來就因為陳今跟她最合拍，甚至可以說，是孤兒裏最適合溝通交流的人。
次日早課結束後，錢笙乾帶著勝利者的口氣通知陳今，新來的仙主不讓他打掃仙居，換成了風輕言。還不忘得意的說：“本來這仙居打理的替換人選，從來都是剛當備選弟子的人。不過這一次嘛，我就是極力舉薦風輕言！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想到她住你旁邊，你每天看到她就想起自己的差事沒了，變成她的了時的心情，我就會心情舒暢！”
“錢師兄好本事，不知道是怎麽哀求才讓常炎為你做主的？”陳今含笑反問，氣的錢笙乾冷哼說：“你就繼續苦中作樂吧，反正也沒多久了，明年我們就再見、啊不對——是再也不見了。”
錢笙乾知道的陳今和風輕言的修為都還是十年樹木，因為他不知道風輕言有騙過測試的辦法，自然就認為，十六歲的測試陳今他們果然如預料的那樣，毫無希望。
陳今就當是這樣，也必須當作是這樣。
倘若真實情況暴露了的話，常炎他們絕對會采取非同尋常的激烈手段對付他們。
忍下去，再忍一年多就好了……
陳今這麽對自己說，也對夥伴們說。
風輕言也是每天反複告誡大家夥，千萬不要因為修為進度而把持不住，一旦暴露，隻怕連考核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話很有作用，孤兒們也確實沒有道理飄，除了個別突破非常順利的有希望必進，其他人到底還隻是有希望或者希望較大，自然誰都不敢鬆懈。
入派最初的半年就有很多放棄的人，當時他們以為，那就很多了。
可是，臨近十六歲測試了，測試排名裏還有許多人因為長期突破失敗，索性自暴自棄，以至於實際競爭者的減少到了超乎他們預料的數值時，他們才知道，這十六歲的考核，他們真正要戰勝的根本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接近七成的人，都是自己把自己放棄淘汰了，到如今每天早課還能認真、不閑聊不混過去修煉全程的人，都是少數。
最後還有競爭力的，就是排名上最有希望留下的三千多個。
十六歲考核的日期每更近一個月，月初修為測試的結果就更讓陳今他們在意。
“太好了！這一千多個人的修為都沒變化啊！他們在進入八荒之外修為上卡了兩個月！”孤兒們說起來都非常振奮，因為這一千多個是進入九霄雲外修為比較早的、屬於第三修為梯隊的，可是因為運氣不好，至今沒能成功突破到八荒之外的境界。
從排名上看，這一千多個人裏如果都突破了的話，那麽必入的標準就變成了需要第八等修為境界，一些孤兒就沒有希望了，剩下的也幾乎全得靠實戰競爭名次，等若機會變小。
可是現在的情況來看，幸運似乎還眷顧著他們，現在兩千三百多排名之後，都是第九等修為境界，他們中絕大多數都突破到第八等境界。這是考核前最後一次修為測試，到時隻要不發生太大的變化，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根本就不需要擔心對戰排名。
高興歸高興，但大家夥仍然不敢鬆懈，每天壓抑著期待，緊張，興奮之類的情緒，聽從陳今和風輕言的提醒，克製著自己，避免在最後時刻橫生枝節。
陳今和風輕言早就沒有了考核通過與否的壓力，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鬆懈。
因為他們還要追求盡可能好的考核結果，以期提高麵對常炎將來作梗的阻力。
夜禁之後，巡守隊也不理會他們這代臨近考核的備選弟子。
同等境界的修為在考核時就依靠對戰決定排名，白日裏需要修煉仙氣，也就隻有夜晚靈氣紊亂無法修煉的時候，才能為對戰做準備。
五成多的九霄雲外及以下修為的人都放棄了，隻等考核之後各自回家。一千多個九霄雲外境界的仙氣早就積攢滿了的人還在最後衝刺，這其中還有幾百個本來已經被突破折磨的放棄的人，臨末又不甘心的認真修煉了起來，想最後再看看運數。
陳今和風輕言找了合適的隱秘林子，彼此持劍相對，演練對戰。
風輕言使兩把短木劍，動作迅快敏捷，繞擊三十多招，也沒有攻破陳今的防守，想起當初剛認識的那場戰鬥，忍不住稱讚說：“你現在真厲害多了！不說修為，以前你動作都很快了，現在用長劍竟然能硬接我雙劍的快攻，加上你本來就大的力量，肯定能一鳴驚人！”
“如果能進前三，留下的把握就更大了！”陳今手裏長劍轉動，輕巧入鞘，他也很自信，因為對戰用的是木兵器，也不怕在武器上吃虧，機會很大。
“嗯！走，回去休息，明天就不練了，養好精神備戰！”風輕言信心十足，最新的修為排名，突破到第五等境界的隻有六個，雖然到考核時還可能有變化，但通常不會太大。換言之，他們排名的競爭範圍很小。事實上即使對戰成績墊底，仍然名列前茅。
回去的時候，陳今老遠看見常炎在他們仙居下麵，他連忙潛行後撤，避免被發現。
風輕言一個人過去，假裝吃驚的招呼說：“常炎師兄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你。”常炎神色從容，風輕言卻覺得有點奇怪，自從當初被她拒絕雙修後，就沒單獨找過她，此刻突然尋來，她都吃不準是為什麽了。“師兄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