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噩夢(1)
片刻之前雲靖辰還以為自己死定了,那個靈族妖女出劍的動作狠辣迅疾,分明就是鐵了心要取自己性命。
一道驚鴻般的劍光在他眼前閃過,餘十七擋在前麵的背影此時在雲靖辰眼中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偉岸。
西陵玥沒想到餘十七能從困住他的飛雪旋風中脫身出來,還及時地趕在自己得手之前架開了刺向雲靖辰的劍。
“好啊,畫師餘十七,深藏不露嘛。”她撇了撇嘴角,又問:“你是怎麽從那裏麵脫身的?”
虞幼慈看到了餘十七破解那道旋風的經過,低聲喃喃:“扶搖之劍,風脈,風止嵐滅。”
“是同風門的劍術。”餘十七承認道,“西陵姑娘,我們沒有交鋒的必要吧,隻是一點小小的誤會而已。”
西陵玥側著身沉吟,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接受餘十七的提議,忽然餘光瞥到他身形一陣萎頓,緊接著便聽到劍當啷落地的聲音。
扭頭看去,隻見餘十七麵色痛苦地弓著身子,用左手掐著自己右手的手腕。他的手背上筋脈突張,血管變成了醒目的深黑色。
“餘十七你……”西陵玥一時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還在想自己方才的舉動都在分寸之中,應當沒道理會傷到他。
“秘咒……秘咒是真的……”還癱坐在地上的雲靖辰睜著一雙驚愕的眼睛喃喃說道。
看到餘十七的身形搖搖晃晃,虞幼慈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用一隻手扶著他的肩膀:“虞言誌,你不要緊吧?”
“我沒事……”餘十七咬著牙回答道,額頭上不知不覺中已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秘咒?”西陵玥狐疑地走上前來,把劍丟還給虞幼慈,而後小心翼翼地伸手抓起了餘十七的右手。
她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之後,冷冷地朝虞幼慈和雲靖辰掃了一眼:“原來你們方才算計的就是這個?”
虞幼慈臉色發紅,有點羞愧地躲開了她的目光,小聲說道:“我們以為那不是真的……”
雲靖辰這個時候也不敢直麵西陵玥,盤腿而坐垂視著自己的膝蓋說:“誰知道他真的是不能握劍的……什麽嘛,明明有那麽好的本事,年紀輕輕就離開雲中劍……”
西陵玥沒有理會他們,問餘十七:“秘咒觸發的條件是握劍?”
餘十七這個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了,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誰給他下的秘咒?”西陵玥問虞幼慈。
“大概……是宗主會。”虞幼慈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她加入雲中劍的時候,餘十七早就已經離隊了,不過按照荒蕪宗的規矩,施加秘咒這種大事向來是隻有宗主會有權通過的。
“宗主會,哼,看來你們的高層首領也不是什麽好人,做出這種決定,沒想過會毀掉一個劍士的未來嗎?”
“不是他自己決定的不做劍士了嗎?”雲靖辰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有怨氣。
餘十七咬牙苦苦忍著秘咒發作的折磨,不防西陵玥忽然用並攏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按在了他眉心:“集中精神,我幫你解開秘咒。”
她說著閉上眼睛,唇間發出眾人聽不懂的音符,點在餘十七眉心的指間開始出現暗淡幽光。
虞幼慈感覺到從自己扶著餘十七肩膀的手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接著看見他右手手背上凸起的黑色筋脈已經消褪隱去了,不由得嘴角露出喜色。
片刻之後,她聽到西陵玥輕歎了一聲。
“餘十七,你這個人無可救藥。”西陵玥睜開眼,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望著他。
餘十七抿著嘴淡淡一笑,對西陵玥鞠躬說了聲多謝。
“怎……怎麽了?”虞幼慈隱約覺得他們之間有點不對勁。
“他拒絕了我的幫助。”西陵玥背過身去,“秘咒沒有解開,隻是熬過了發作的這一陣而已,他以後要是再握劍,還是會像剛才一樣的。”
“什麽……為什麽會這樣?”虞幼慈不理解地看著餘十七。
“秘咒是宗主會的決議,也是我退出雲中劍的代價。”餘十七說,“西陵姑娘能幫我緩過那一陣已經夠了。”
“可這樣你的餘生還是沒法用劍,白瞎了師父和師娘傳給你的扶搖之劍!”
“小慈,我不做劍士,能不能用劍就無所謂了。”餘十七一臉釋然。
雲靖辰在一邊不冷不熱地說:“師兄你想逃避雲中劍的責任吧,有了這個不能握劍的理由,就能心安理得一些。”
餘十七已經習慣了他的刻薄,這個時候反倒笑了出來,順著他的話說:“是是是,我胸無大誌,隻想苟全性命,靠作畫賣畫了此餘生。”
雲靖辰一拳打在棉花上,後勁也沒了,撇了撇嘴去餘十七身邊撿起了自己的劍插回劍鞘,孩子氣般抱怨了一句:“困死了,回去睡覺。”
說完也不等他們,就自顧自往回走了。
虞幼慈也捂著嘴打了個嗬欠,她用征詢的眼神看向餘十七。
餘十七望著西陵玥的背影,心中有想挽留她的意思,不過轉念又覺得她不是一般人,恐怕也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在山坳營地過夜,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西陵玥就這麽走遠了,轉過前麵的彎路口,消失在他們視野中。
“你和那個妖……西陵姑娘,早就認識?”虞幼慈忍不住問道。
“之前機緣巧合,萍水相逢過一次。”
“那還真巧啊……”虞幼慈嘀咕道,沒忍住又打了個嗬欠。
“困了吧,回去吧。”餘十七說。
虞幼慈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轉過身望著他,認真地說了一聲:“剛剛……對不起。”
餘十七對她笑了一下,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虞幼慈朝山坳營地那邊望了一眼,三堆大篝火還有火光閃動,他們的那堆小篝火似乎因為太久沒人看管已經滅了。雲靖辰的身影已經有些看不清了,此時此刻四周一片寂靜,偶爾能聽到幾聲蟲鳴。
四下無人,隻有他們兩個。一想到這裏,虞幼慈的心開始有些悸動。
“啪”,餘十七的右手被她用雙手緊緊握住。
“小慈?”
“哥哥。”虞幼慈紅著臉,在他們分離時隔三年之後再一次正式對他用上這個稱呼,對她來說還是有點難為情。
餘十七驚訝地動了動嘴唇,他原本以為妹妹以後都隻會叫他名字了。
“你以後再也不能用劍也沒關係,我保護你。”她微微昂起頭,仰視著餘十七的雙眼,臉上綻放出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
這一刻餘十七恍然以為自己回到了當年在同風門的時候。
他抬起手,輕輕撫摸妹妹的頭頂,說:“小慈現在是雲中劍的劍士了,你的劍要去保護天下更多的人。我就算不能握劍,也隻是做一個四處遊曆的畫師,我的本事足夠保護自己了。”
“我要保護你,也要保護其他人,如果連身邊重要的人都不能保護,怎麽做雲中劍的劍士啊。”虞幼慈鬆開了他的手,卻更貼上來給了他一個擁抱。
餘十七露出了幸福而滿足的笑,他望向遠方如同星辰一般閃爍的篝火,忽然覺得這三年離家在外風餐露宿受的苦都不算什麽了。
忽然之間,他的瞳孔緊張地縮了一下,山坳營地的三堆篝火一下子滅了兩處。
虞幼慈感覺到自己抱著的餘十七身子震了一下,剛想問他緣故,猛然嗅到了從東麵吹來的風中彌漫的血腥味。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