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尋蹤（1）
餘十七聽窗外風雪呼呼吹了一夜，第二天起來卻見到了晴天。
客棧的雜役同伴們已經在前門後門掃雪，餘十七惦記著昨晚答應西陵玥的事，早飯也沒顧得上吃就跑到了頂層閣樓上。
他打算把閣樓裏的六七個箱子都依次翻一遍，翻到第四個箱子時，西陵玥想要的繪本還沒著落，能用的畫具倒是差不多湊齊了。
餘十七把畫具整理到一邊放好，回頭再去翻剩下的箱子，片刻之後，終於找到了被壓在底下的一套精裝繪本。
他把繪本連著外麵套著的木盒書套一起拿出來，拂去積灰，看到盒子書套上篆刻的“紫宸戡亂演義”一豎大字，便知道自己沒找錯。
出於好奇他隨手從中抽出一本，翻開看到扉頁上還有另外一個小標題。
“忘川夜行錄……”餘十七念了出來。
這名字好奇怪，他心中暗自生疑，本來繪本取名紫宸戡亂演義，其中內容說的必是太業末年發生在帝都的皇子奪位之亂，但這忘川夜行錄又是什麽意思？聽起來像是江湖誌怪傳奇。
身後忽然傳來刻意放出的腳步聲，餘十七合起繪本，轉身向拿著打掃用具上來的銀雪點頭致意。
“少掌櫃昨晚說公子要幫她找東西，吩咐我今天把閣樓好好打掃一下，公子你怎麽先上來了？”
“不用麻煩了，她要的東西我已經找到了。”餘十七笑著托了一下手中的木盒。
銀雪往閣樓裏看了一眼，注意到那堆被整理出來的畫具，便說：“那我幫公子把作畫用的東西拿下去擦洗一下。”
“有勞了，那我先去把這東西給少掌櫃。”餘十七說完，捧著繪本的書盒從她身邊走過。
“哎，少掌櫃可能還在休息……”銀雪猶豫著回頭說道，但餘十七已經走下樓梯了。
西陵玥的房間在二層最東側，餘十七捧著繪本來到門口剛想敲門，忽然聽到裏頭傳來一聲驚呼。
他能辨認出那是西陵玥的呼聲，接著又聽到一陣瓷器落在地上打碎的聲音。
“西陵姑娘！”他不假思索地用力推開了門，看見西陵玥正蹲在地上，一臉愁容地望著一地碎瓷。
西陵玥右手的衣袖挽起到臂彎上，露出在外的小臂上有一道還在往外滲血的紅色傷痕，開門的聲音讓她驚愕地抬起了頭，看清是餘十七後神情又複歸平靜。
“你找到我要的繪本了？”她看見了餘十七手裏捧著的東西。
“找到了……你這是怎麽了？”餘十七看到一顆血珠在她小臂的傷口處凝聚，而後滑落在地上暈開成一個血點。
地上那些打碎的瓷片中間有一灘湖藍色的晶瑩**，餘十七不知道那是什麽，但能感覺得出來西陵玥似乎在為那些感到惋惜。
西陵玥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拾起最大的一片碎瓷對他說了一聲“你看”。
餘十七往她手上看去，那片碎瓷片中還盛著一小灘湖藍色**。
他雖不解其意，但還是耐心安靜地注視著，等她向自己解釋。
西陵玥看了一眼自己右臂上那道傷痕，皺了皺眉，咬牙猛然握緊了右手的拳頭。
餘十七“啊”的一聲叫了出來，他看出了西陵玥故意在用真氣內勁把自己的那道傷口撕扯得更嚴重。
與先前緩緩往外冒血的情況不同，傷口裂開後血流不止。
“你這是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餘十七目光在房間四周來回掃，想幫她找能包紮傷口止血的東西。
“淡定，我沒瘋，你看。”西陵玥說著把瓷片中的**倒在自己右臂的傷口上，傷口隨即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眨眼的功夫，傷口竟然完全消失了，她用浸水的布擦去血跡，小臂又變得光潔如玉，一點傷疤的痕跡都看不到。
餘十七感到不可思議，這種高效的再生愈合他之前隻在被燕孤鳴控製的那些人和動物身上見到過。
“這是什麽靈藥？”他好奇地問。
“從那日褻瀆我先祖陵墓的賊徒身上得到的。”西陵玥淡淡地說。
餘十七臉色頓時沉了下去，急得叫了出來：“你用了燕孤鳴的藥？你怎麽敢……你……你……”
見他一副擔心害怕話都說不靈清的樣子，西陵玥忽然開懷大笑，她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指：“我逗你的，他都燒成灰了，怎麽可能還留的下東西？”
燕孤鳴是被她親手用羽天劍所攜的天火焚成灰燼的，連凝聚了西陵仙荷一生修為的長生蓮都險些不能幸免，何況是各種俗物？
沒等餘十七繼續問，她就說道：“這是我自己鑽研的方子，還是第一次配出這麽成功的，隻怪我剛才太興奮，失手把它砸了，真可惜。”
餘十七沒想到這種靈藥竟然是西陵玥自己配製的，頓時對她心生敬仰，安慰她說道：“既然已經成功過了，那以後就按照這個方子配製就行了，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少掌櫃沒必要太難過。”
“你懂什麽？配製是不難，可用的幾種原藥，都很難得。”她歎了口氣。
“難道連大雪宗也沒辦法嗎？”
“要生骨鮫的鮫油，從霜華雙子蓮中提取的汁液，還有定魂草開花時花心的晨露。”西陵玥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生骨鮫隻存在於昆侖地下的暗流中，霜華雙子則開在高山之巔，這兩種倒還好，最難的是定魂草的晨露。”
“為何？”餘十七從未聽過這些神奇的事物，暗暗感歎西荒真是地大物博。
“因為定魂草一年隻開一次花，一次隻開半個時辰，而且隻有在清晨開花才會積下晨露。”西陵玥苦笑著指著麵前的一片狼藉：“就這裏這麽點兒藥，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朵花的晨露。”
餘十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把繪本放這兒吧，這裏我自己來打掃就行。”西陵玥起身說道。
“這種藥如果能大量配製就好了。”
他竟然還在想藥的事。
西陵玥猜到他想的是如果這種藥能批量生產，對行醫救人必然是大有益處的，不過她卻不太喜歡餘十七這種處處往好處想的善心，故意出言道：“就算能大量配製，也隻會給大雪宗的人用，我可沒那種濟世救人的胸懷。”
聽完這番話餘十七的興致果然消沉了下去，他忽然想起自己留在這裏也沒什麽事了，便向西陵玥告退。
“今天雪晴，我打算去外頭轉轉，你要一起來嗎？”西陵玥忽然問道。
“去外頭？”
“去看看有沒有被雪困在半道的人，昨晚風雪那麽大。”
餘十七愣了愣，心想這位西陵姑娘所說的和所做的並不如一，但他並不打算點破，而是欣然答應。
“那……你已經沒事了嗎？”
“我能有什麽事？”西陵玥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心想傷口明明好全了，他方才也看見了。
餘十七小聲道：“你之前說過對付燕孤鳴讓你大傷元氣。”
西陵玥微微一笑，搖搖頭，用手指著自己的臉頰：“難道你不覺得我今天的氣色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嗎？”
餘十七看了她一眼，抿著嘴不說話。
西陵玥沒有聽到想象中的溢美之詞，扭頭朝放在梳妝台的銅鏡望去，發現自己左頰下半部有一個被蚊蟲叮咬的發紅小包，氣惱道：“看起來是客棧裏太暖了，這種時節居然還有蚊子……怎麽辦怎麽辦，好顯眼啊。”
“白璧微瑕，無傷大雅。少掌櫃不用太在意的。”
西陵玥睜大了眼睛，像是不認識一般看向餘十七——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會說話了？
她心中暗自喜樂，卻不表現出來，板著臉喝到：“別發呆了，去吃早飯吧，等會兒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