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雪國（2）
“這是……”燕孤鳴捂著左眼，喃喃望著那把從天而降的神劍，忽然明白西陵玥所說的都是真的，她確實為了殺他有備而來。
燕孤鳴心跳因難以抑製的恐懼而加速。
“讓我來告訴你吧，你眼中所見的乃是八荒四聖劍之首，羽天劍——‘破空’。”西陵玥拔劍而起，將這把足有五尺長閃爍著利刃寒光的聖劍舉過頭頂。
“羽天劍破空……這是傳說中的……九天雲上翎族之聖劍……這怎麽可能？”燕孤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短短一天之內，不但見到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子得到七重禦靈術加護，還見到了本不應該存在於西荒的羽天劍。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翎族絕跡於世太久，以至於存在都淪為傳說。可是在我族的秘史中，西王母便是翎族降生，是她將羽天劍帶到了大地，並且最終留在西荒昆侖。”
燕孤鳴耳中所聽到的西陵玥的聲音開始變得虛無縹緲，她高舉著羽天劍，整個人都沐浴在璀璨光芒之中，手握的那把聖劍劍刃放出的光焰仿佛能夠無限延展，上達洞窟穹頂，猶如開天辟地的神明之刃。
“不……你不能殺了我，我還不能死在這裏！”燕孤鳴憤恨地大喊起來，張開雙臂施展秘術：“昆侖之巔的狂暗之雪！立刻吞沒這個世界吧！”
羽天劍毫不留情地揮下，光焰撕開燕孤鳴身上的護體秘術和真氣輕易得如同撕裂一張脆弱的宣紙，金色的火焰旋即吞沒了他。
“這就是我說的天誅。”
金焰中的人影無論怎麽掙紮扭動都無法從中逃脫，最終屈身蜷縮化成了黑色的殘骸，受到輕微的震動便散落成一堆灰燼。
西陵玥眼神低垂，身影踉蹌了一下，完成使命的羽天劍自動脫手飛去，循著來路穿出洞窟消失不見。
她的目光中透出疲憊，緩緩行至燕孤鳴化作的灰燼前，撥開灰燼從中捧起一朵光華已經黯淡的冰雪蓮花，惋惜地歎了口氣。
羽天劍以絕世威能誅殺燕孤鳴的同時，幾乎也廢掉了他身上所獲得的西陵仙荷九成的修為精華，以至於最後剩下的這朵長生蓮幾近衰敗。
不過即使隻剩下一成，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了不得的饋贈了……西陵玥想到此處，回首朝餘十七看去。
“喂，都結束了。”她在餘十七身旁蹲下，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將一絲真氣注入他體內。
餘十七的手指動彈了幾下，漸漸醒轉過來，竟是有些睡眼朦朧。
見到他這副安然淡定的樣子，西陵玥忍不住偷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正色以對。
“西陵姑娘……燕孤鳴呢？”
“已經化成灰了。”
餘十七鬆了口氣，低頭向她道謝。
“不用客氣，按照我先祖本來的心願，這個應該給你吧。”西陵玥說著將手中托著的那朵蓮花遞出，“雖然幾乎已經被我損毀了，但餘下的一成精華，應該也能對你有所幫助。”
“我不能接受這個。”餘十七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的好意，幹脆到讓她甚至覺得有點尷尬。
“餘十七，你為什麽總是……總是……”西陵玥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但卻始終想不好該說什麽詞來形容他。
最終她隻得無奈地歎氣，又說道：“你可別後悔，你要是心裏敢瞧不起這東西，我立刻就殺了你。”
“不敢。”他笑了笑，“隻是向來不喜歡平白受別人的恩惠。”
“如今這長生蓮雖然不能令你強如我的先祖，但治好你身上的傷不在話下。哼……別說你現在這些不甚要緊的傷，就算你半條腿踏進鬼門關了也能給你拉回來。你……當真不要？”
餘十七愣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雙手，情緒激動不已：“西陵姑娘！你……你……”
這突然舉動把西陵玥嚇了一跳，她神色緊張且戒備地望著餘十七：“你你你……你要做什麽……”
她感覺麵前的餘十七望向自己的目光殷切灼熱，聯想到自己如今身上的衣服在方才的戰鬥中破了多處，難免露出些許肌膚，以為餘十七因自己出手相救之故感懷動情，頓時羞赧得不敢和他對視。
“西陵姑娘！你剛剛說……這長生蓮能夠救人？對嗎？”餘十七難掩心中激動，牢牢地抓著西陵玥的手，沒有注意到她已經因自己用力過度而露出忍耐痛楚的表情。
“那又怎樣？我……我確實這麽說了。”
“那能救已死之人嗎？”
“已死之人？你在胡說什麽……餘十七，你是不是傻子，死人怎麽能複生呢？真蠢！真笨！”西陵玥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方才完全誤會了他，羞愧之下反倒更加覺得丟人，但卻放不下麵子，隻得把惱火通過暴言發泄在他身上。
餘十七完全沒有在乎被西陵玥連罵了幾句，而是一本正經向她說道：“可是之前燕孤鳴不也讓本已死去的神女前輩複生了嗎？我與她交鋒的最後一刻，明確地感受到了她本人的意誌是真實存在的。”
“我先祖她是靈族人啊……而且是受了西王母恩澤福佑的……這長生蓮都是她體內凝成的……她能活過來又沒什麽可奇怪。”西陵玥無奈地回答道，“你想用這個去救什麽人啊？若是已經故去多年，早已入土為安的那種，我勸你還是省省吧。”
“不，我想救的人恰恰也是靈族。”他堅定地說道，“而且才過了不久，遺軀也完好……”
西陵玥神情一怔，脫口而出道：“莫非你說的是……我方才進來時，在石門之外見到的那個女孩……確實，她是靈族人，還是罕見的玄陰血脈，要救她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以試一試。”
石門之外，原本守在風還鏡身軀旁暗自垂淚傷神的銀雪見到西陵玥走出來，立刻起身對她行禮下拜：“罪人銀雪，拜見聖女。”
“起來，這裏又沒有外人。”西陵玥的語氣中有淡淡的不悅之意。
銀雪卻還是俯首在地，連頭也不肯抬起。
西陵玥搖了搖頭，來到風還鏡身邊，回頭對身後跟著的餘十七問道：“你想好了嗎？真要用長生蓮救她？我有言在先，不論成不成功，都意味著你與這份難得可貴的機緣失之交臂了。”
“拜托了。”餘十七心中早有決定，回答得幹脆堅決。
“好，那就如你所願。你聽好，待我把長生蓮融入她體內，你便將她帶去裏麵那座大殿，將她放在玉棺之內。”西陵玥吩咐道，“然後……”
“可是玉棺已經被燕孤鳴毀了。”餘十七擔憂地搶白道。
“我知道，用的不就是她的血嗎？”西陵玥對他打斷自己說話的舉動微微皺眉，“你把她放在原處即可，那玉棺不多時便會自己複原。”
“如此便好？”
“嗯，死者還陽，不知道要耗時多久，若是她能活過來，將來便能自己從棺中出來。”西陵玥一邊說一邊將冰雪蓮花放置於風還鏡身上，然後催動秘術將其納入風還鏡體內。
餘十七看到風還鏡小腹上的傷口在蓮花隱沒之後開始愈合恢複，不禁喜形於色，剛想開口說話，卻聽西陵玥用孱弱的聲音說道：“我誅殺燕孤鳴大耗元氣，現在很累了，急需休息。銀雪護法，勞煩你帶我回去吧。”
銀雪回答了一聲遵命，起身攙扶西陵玥，望向餘十七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敵意和戒備，還隱隱約約有一絲感激。
“西陵姑娘，你不要緊吧？”餘十七看西陵玥臉色蒼白，關心地問了一句。
“我沒事的，謝謝關心。我們就此別過了，有緣……再見吧。對了，外頭現在恐怕已經是雪國，歸途艱險，公子多多保重。”
“姑娘也保重。”餘十七將身上的狐裘脫下來交給銀雪，待銀雪為西陵玥披上之後，再對她鄭重行禮。
西陵玥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隨後在銀雪的陪伴下往洞窟外走去。
她知道餘十七一直在後麵注視著自己的背影，對這次離別，心中也有些許不舍和莫名傷感。走出洞穴時，西陵玥望著天光，蒼白的臉上閃過憂慮之色。
“聖女在擔心什麽嗎？”
“我隻是在想，如果下一次再和他見麵，他會是劍士……還是畫師呢？”西陵玥說完，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