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雪國（1）
燕孤鳴麵對著朝自己緩緩走近的西陵玥，眼珠若有所思地打轉。
他在腦海中想好了說辭才開口，但剛說出一句“閣下”就被打斷了。
“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嗎？”西陵玥麵無表情地望著他，“現在外麵已經開始降雪了，這樣比往年至少早了大半個月。”
燕孤鳴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讓西荒降雪本來就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會死很多人的，那些來不及趕回去的旅人和商人，還有沒有準備好越冬物資的部族、人家。”
燕孤鳴聽完笑了一下，他並不在意這些。
“閣下是因為這些所以要來對付我？”
“不，完全不是。”西陵玥搖頭，“每個冬天都有死於雪國的人，多一點少一點罷了。”
燕孤鳴對她這番涼薄的言論感到意外。
“甚至你想要用雪崩毀掉半個西涼州的計劃，我也沒什麽插手的興趣。”她回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餘十七，“我不是雲中劍，也不是宸粼人，西涼州怎麽樣我並不在乎。”
“那閣下是為何來此？”
“來殺你。”
燕孤鳴愣了一下，訕笑著問：“閣下既然不在乎我要做的事，何必要來殺我？”
“因為我姓西陵。”她冷冷說道，“你褻瀆的是我先祖的陵寢！”
西陵玥話音未落，早已暗中蓄勢待發的燕孤鳴率先向她出手，抬手向她甩出一陣細密的冰晶利刃。
但偷襲並未讓燕孤鳴如願搶得先機，西陵玥仿佛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著，幾乎是在他出手的瞬間就移動了身形。
燕孤鳴眼中隻看見白影一閃，西陵玥不知何時已經進至他身側，一巴掌不偏不倚地抽在他左臉上，將他抽得倒飛出去。
“這一掌是抽你這個卑鄙小人的。”西陵玥站在原地並未追擊，而是任由燕孤鳴重新爬起來，孤傲的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閣下或許不知道，我這一路走過來，也付出了很多的辛酸汗水。”燕孤鳴擦去了口角的血痕，雙手各自凝出一柄冰雪長劍，“當你的心中隻剩下一個不擇手段也要實現的心願時，被稱作卑鄙小人又怎麽樣？”
西陵玥的袖中滑出了一柄薄薄的透明利刃，被她握在手中：“現在趴在那裏的那個家夥是我見過最心善單純的人，但恐怕他也不會認同你，你隻能感動你自己而已。”
“我從來也沒想感動什麽人。”燕孤鳴笑了，“閣下想殺我，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如果閣下早來片刻，或許結果還未可知，但現在我已經漸漸掌握了這份力量，你真的以為自己能對付我嗎？”
冰雪長劍和西陵玥手中的透明利刃撞擊在一起，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燕孤鳴本身的劍術並不高明，但吸納了西陵仙荷的修為精華之後，各種上乘的劍術武學開始自動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連片刻之前餘十七用過的雲龍回首，他都能加以模仿，使出差不多七成像的樣子。若是他身上有同風門武學的根基和真氣，複刻出雲雷奧義天隙流光也不是什麽難事。
頃刻之間，與他過招的西陵玥已經陷入了險象環生的不利境地，雖然有秘術冰霜護體還未受傷，但身上的白衣已經被撕開了幾個口子。
燕孤鳴一麵暗中欣喜，一麵也在疑惑西陵玥為何遲遲不施展秘術對付他。
他不知道西陵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用秘術，因為先祖的修為遠在她之上，連引起西荒天氣異常降雪都能做到，對拚秘術她自然沒有任何勝算，所以選擇了和燕孤鳴近身較量。
“嘶啦”一聲，少女下身的裙擺裂開了一半，光潔如玉的大腿若隱若現。
燕孤鳴麵露得意之色，在停手的間隙對麵露窘態的西陵玥調侃道：“你和神女倒是有七分相似，像是兩個大小號模具裏刻出來同樣的人兒，待我殺了你之後再把你變成唯命是從的活屍，將你那先祖也從水中撈出來，把你們湊一對可好？”
“你做夢。”西陵玥將裂開的那塊裙布往腰身一纏，而後高高舉起右手，五指張開掌心向天。
燕孤鳴饒有興趣地望著她：“你這是要做什麽？”
“差不多該到了。”西陵玥的神色鎮定自若，語氣冷若冰霜，“說了我是來殺你的，當然來之前就已經決定好了你的死法。”
燕孤鳴忍不住笑了出來：“閣下明明看起來不像是會說大話的人，為何我卻覺得這麽好笑。”
西陵玥一言不發，看他的眼神宛若看一個死人。
“難道閣下還有後援嗎？即使如今靈族大雪宗的高手盡數在此，恐怕也奈何不了我吧？”燕孤鳴肆無忌憚地說道。
“我沒有後援，我是一個人來的。”
“那你在等什麽？等蒼天或者西王母對我降下懲罰嗎？”
“你說對了，殺你的是天誅。”西陵玥嘴角勾了勾。
燕孤鳴神色一沉，朝她撲了過去，厲聲罵道：“賤人，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厲害的後手，原來是拿我尋開心。若這世上真有天誅，我何必為了報仇苦心孤詣準備這麽多年！”
西陵玥手中的透明利刃在兩把冰雪長劍的交替攻擊下終於出現了裂紋，燕孤鳴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劍崩碎那把透明利刃之後，另一劍毫不留情地劃過她的身前。
護體冰霜秘術破碎，西陵玥的身上終於出現了鮮紅的血痕，但她麵不改色，在燕孤鳴兩劍開合之際低喝一聲一指戳向了他的麵門。
燕孤鳴感到左眼一陣劇痛，頓時失去了半邊視野，發出了一聲難聽至極的慘嚎。
但他的慘叫聲被一陣更刺耳的巨響聲給蓋過了，這聲音自洞窟穹頂之上傳來，穿岩裂石，連帶著整座陵墓洞窟都在震顫。
燕孤鳴仰著腦袋，用僅存的一隻眼睛望著上方，隻見穹頂上的鍾乳石柱紛紛斷裂，碎石泥沙狂落，一把帶著流光的神劍從裂開的岩縫中射出，插落在西陵玥身前，以她周身為圓激起千鈞氣浪。
這陣氣浪幾乎無差別地將除了西陵玥之外的其他東西全部往外震飛出去，但她事先有所準備，早已為餘十七和藤以寧二人施加了護身秘術。
“咳……”被氣浪掃中的燕孤鳴弓著身子吐出一大口血，跪倒在地上。
西陵玥雙手合十，虔誠地對麵前的神劍躬身禮拜，然後毅然決然地握住了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