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神女(4)
“你這個蠢貨,這可是靈族神女畢生元魄精華凝聚的本命長生蓮。”燕孤鳴捧著冰雪蓮花喜形於色,對餘十七譏諷道:“若非她心甘情願把自身修為送給你,我也沒法逼迫她交出這東西,可你竟然不識貨,把如此珍寶丟在一邊趕著去看那個雲中劍的女人。”
餘十七沒想到自己一時疏忽竟然會鑄成大錯,恍然想起神女臨別前所說的“最後的禮物”,原來指的是這朵匯聚了她修為精華的冰雪蓮花。
若是被燕孤鳴得到西陵仙荷的本命長生蓮,那麽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等若前功盡棄,餘十七情急之下出劍向燕孤鳴疾刺過去。
長劍刺到的同時,泛著華光的蓮花也已完全沒入燕孤鳴的身體,餘十七感到未隱劍的劍鋒隻刺入了皮肉一寸便再也無法挺進。
燕孤鳴猛然睜眼,周身爆發出一陣驚人的氣勁,將餘十七彈出數丈。
“哈哈哈……”燕孤鳴凝視著自己的雙掌發出大笑,對餘十七道:“那個蠢女人和你這個蠢貨倒是般配呢,我這便送你去九泉之下和她團聚好了。”
餘十七將口中含著的血沫吐在地上,長劍一橫:“不過是……再來一次。”
“是嗎?看來你自己還沒發現呢……”燕孤鳴語氣中帶著遺憾,右手五指朝餘十七猛然一伸,裹挾著無數細小尖銳冰晶的淩冽冰風朝餘十七攏過去。
感到自己周身不斷傳來的冰冷麻木和刺痛感,餘十七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發現渾身上下已經不知道破了多少口子,血液從傷口中流出又很快凍結。
“為什麽萬法心源沒有起作用……”
“好好看看你手中的劍再問為什麽吧。”燕孤鳴冷笑。
未隱寒鋒的劍身上,所有的淡金色圓形花紋不知何時都已經消失,隻剩下漆黑冰冷的劍身。
禦靈術的時限到了,餘十七露出了痛苦又不甘的表情,成功阻止了西陵仙荷的喜悅讓他一時沒能注意到這一點,其實禦靈術在他從半空落下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若不是西陵仙荷撐著最後一口氣用冰雪蓮花托住他,沒有金剛身保護的他即使不落入冰水之底,恐怕也難免摔死在地麵上的命運。
伴隨著禦靈術的消退,接踵而來的是附加在身軀上的沉重疲憊感。餘十七起初以為是失去雲體風身的速度增幅後感官上不適應的體驗,但漸漸他發現這並不是虛幻的,他的反應不再靈敏,氣力也大不如前。
“禦靈術唯二的兩個缺點,無法長時間起效,以及結束之後會給劍主的身體帶來極大的副作用。”燕孤鳴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漸漸連移動躲避都做不到的餘十七,“看起來你好像並不知道這些。”
餘十七已經說不出話了,他隻是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和頑強意誌支撐著,沒有了萬法心源的庇護,他不但在秘術冰雪的攻擊下遍體鱗傷,而且握劍的手重新感受到了秘咒帶來的痛苦。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勸他,放下手中的劍吧,因為即使再握著劍也無濟於事。
現在他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二度喚醒禦靈術,而且七重禦靈術加身那樣的奇跡也不會再輕易出現了。
“說你的遺言吧。”燕孤鳴眯起一隻眼睛,做出瞄準的動作,他的食指已經對準了餘十七的腦袋,隻需要心念一動就能發出將其貫穿的冰刺。
“殺了我,然後停下你的複仇吧……”餘十七虛弱地說道,“你已經得到了那樣了不起的力量,為什麽不能放下仇恨呢?”
“住口!所以我才說你是蠢材!”燕孤鳴聽到餘十七要他放下仇恨停止複仇,情緒突然如同失控一般爆發,“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嗎?嗯?你覺得讓我殺了你就可以平息我的怒火?你這種人……你這種人……”
洶湧的暴風雪把餘十七掀翻在地,情緒失控的燕孤鳴一時無法很好地控製這股新得到的力量,本該凝聚成冰刺一擊致命的秘術變成了無意義的**。
餘十七趴在地上,縱使掌心如握烙鐵也不肯放開劍柄,這一刻他心中想的是如果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希望是以一個劍士的身份死去的。
當渾身都被刺骨的冰雪包裹住時,掌心因秘咒而帶來的燒灼感反而令他艱難地維持著自己的意識,未隱寒鋒的劍身竟然一直若有若無地散發出微渺的溫度,似乎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庇護他。
“還不到可以放棄的時候啊,執劍誅惡,惡不盡而寒鋒未隱。”虛無縹緲的聲音穿透呼嘯的風雪,直入他的腦海。
“誰……誰在說話?”餘十七感到自己心跳驟然加快,血液循環流動把維持著生命的溫度和力量帶給他全身上下。
燕孤鳴奇怪地望著前方,那個原本已經在暴風雪中躺在地上弓起身子靜候死亡降臨的年輕人忽然又掙紮了起來,並且好像還在自言自語說話。
“剛剛是誰在對我說話?”餘十七茫然地問道,又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前輩,是曾經握住過這柄劍的先代破曉宗主前輩嗎?”
沒有回應,隻有凜冽風雪。
餘十七縮著身子,環抱雙臂將劍擁在自己懷中,低著頭流淚乞求道:“若前輩認為我現在還不該放棄,就請讓奇跡再降臨一次吧!我有想拯救蒼生的大義,也有要保護重要之人的私心,即便是死,也想以一個雲中劍劍士的身份戰死在此地!”
淚水在餘十七臉上凝結,白雪在他身上越積越厚,這處陵墓洞窟已然變成了一方白色冰雪世界。
風雪中依稀有清脆的鈴聲叮當傳來,漸行漸近。
“唉……”停在垂首跪坐的雪人身前,少女發出了一聲歎息。
燕孤鳴站在原地,眼神警惕地望著這個突然出現闖入洞窟的不速之客,雖然看起來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但氣質給他的感覺和那個弱小可欺的風還鏡完全不同。
他不知道少女的來路,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一時不敢妄動,隻是站在遠處仔細地觀察著她。
“想以一個雲中劍劍士的身份死去?聽完你的豪言壯語,我差一點就不想救你了。”西陵玥伸手依次拂去他頭頂和身上的積雪。
餘十七的意識已經在死亡泯滅的邊緣,幾乎凍僵的他連腦海中的思考都變慢了,聽到西陵玥說話,覺得聲音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是什麽人。
一件溫暖的狐裘蓋在了他身上,替他這麽做的人隨即拍了他的肩膀。
“但我還是打算救你了,因為我覺得雖然雲中劍一定不缺你這樣一個趕著送死的年輕人,可西荒可能從此會少一個有趣的畫師,那就太遺憾了。”西陵玥一邊說一邊從他身旁走過,徑直朝燕孤鳴走去。
“西陵姑娘……”餘十七在狐裘的溫暖下,終於回想起了眼前之人的名字。
“你可以試著叫我名字,就像我叫你餘十七一樣。雖然這個稱呼,我也不討厭就是了。”
“那個人很危險……”
“記得不久前,我們相遇的那天,你好像也擔心過我的安危。”西陵玥笑了笑,“不過後來,比起你提醒我危險的東西,你還是更怕我一些。”
餘十七感到自己上下眼皮沉沉打顫,西陵玥到來之後,莫名帶給他一種安心的感覺,讓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心中充滿不甘的執念。
他很想就此不管不顧睡去,但似乎西陵玥的話還沒有說完。
“這一次,也是一樣的。”西陵玥自信的聲音傳入餘十七耳中,“比起你這樣突然發正義瘋的前雲中劍小孩,在西荒我才是真正的執法人。”
餘十七嘴角一勾,安心地倒下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