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破曉(2)
紅麵猿雪人雙拳交替瘋狂地捶向餘十七必經之路的地麵,然而餘十七身法輕盈靈動,數次避閃皆是有驚無險。
幾個呼吸的瞬刹過後,餘十七終於接近到了極限距離,覷準時機跳起踩在猿雪人捶在地麵的拳頭上再度發力,順著覆滿白色長毛的粗壯臂膀向上衝去,手中長劍直刺頸下。
劍尖聚集的雷光洞穿了紅麵猿雪人的咽喉,餘十七迎著噴灑而出的血雨奮力向前,將刺劍臨機變為揮斬,風脈氣旋裹住了他的周身。
“風雷奧義……咳咳……”被陸承時扶著站起的虞幼慈輕輕咳嗽著,“難道……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嗎?”
“不,虞大小姐,那似乎是雷脈向風脈的轉變。”陸承時注意到餘十七劍上的雷光電蛇已經消弭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纏繞氣流。
“能做到這樣短時間內無縫的轉換,他一定已經掌握風雷奧義了。”虞幼慈在心中暗暗想道,自己和餘十七在同風門受業時間差不多長,可是彼此之間竟然已經有了如此差距,不知道在她未曾看見的時候餘十七為劍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汗水。
長劍攜疾風之勢掃過猿雪人的脖頸,第一下隻砍出一道不深不淺的缺口,餘十七在空中旋身,毫不猶豫將第二劍朝同一處地方斬去——扶搖之劍·風脈·流風斬!
白色的劍圓在猿雪人的脖頸附近不斷閃現,第三劍、第四劍……餘十七在短短的瞬間旋轉了六次,六劍完全一致地斬在同一處地方,終於在第六劍時收獲如同繩鋸木斷一般的成效,劍刃勢如破竹斬下了紅麵猿雪人的頭顱。
目睹此情此景的陸承時和雲靖辰眼中都有不同程度的驚駭和欣喜,兩人都對這位如今僅存名義上的“師兄”心生折服——單論招式的威力,流風斬完全不能和虞幼慈強行使出風雷奧義的疾風迅雷連斬相比,可是餘十七靠著堅韌不拔的恒心卻做到了虞幼慈沒能做到的事。
但虞幼慈所看到的東西卻和他們不同,她見餘十七最後一劍斬下畜生的頭顱,身形卻失控一般往下墜時,心中便急急叫出了“不好”。
六段流風斬施展完後,餘十七已是強弩之末,秘咒徹底吞噬了他的意誌,即使還能靠麻木的手握住劍,他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失神狀態的空洞虛無。
失去頭顱的紅麵猿雪人的身軀向前傾倒,正要將餘十七壓倒在下方。
陸承時見到這一幕,徒勞地往前奔出幾步,已是來不及幫上什麽忙。
“閃開。”一聲清脆有威嚴的女子低喝在三人身後響起,鬥篷在風中發出獵獵之聲。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虞幼慈等人臉上忽然都出現了肅然起敬之色。
她的速度奇快無比,竟然後發而至,搶在餘十七被壓住之前拉住他身上的鬥篷後襟,一把將他拉出了危險範圍。
無首的紅麵猿雪人轟然倒地,失去雙臂的青麵猿雪人則是掙紮著站立起來,搖搖晃晃地衝過來。
女子將身後的包裹在黑布之中的長劍一舉抽出,漆黑的劍身上有一個淡金色的圓形花紋正在發光,她躡足向前,遙遙刺出一劍,無形的劍氣洞穿了奔來的青麵猿雪人胸膛,直接摧毀了心髒。
隨後她又轉身跳上伏倒在地的紅麵猿雪人後背,對著後心補上了一劍。
做完這些之後,站在小山坡一般的猿雪人屍體上,女子緩緩拉下鬥篷的風帽,露出戴著一副樸素的木製麵具的臉。
她在月下回首望向目瞪口呆的虞幼慈等三人:“被類似武烈之血的藥物改變的生物隻能用一種方法徹底殺死,那就是毀去心髒,你們三個以後記住了。”
三人似乎仍未從這驚魂一夜中回神,直到對方從猿雪人的屍身上跳下朝他們走來,陸承時才第一個醒悟過來抱拳行禮:“破曉宗主。”
破曉宗主藤以寧,本來是這一次任務的主要負責人,他們三個則是被山莊派來輔助外加見習的。三人從林州跟著一路過來,直到到了靖容卻被藤以寧以西荒複雜危險為由命令留守。
“宗主。”虞幼慈和雲靖辰也跟著行禮,不過兩人麵色都有些尷尬。
“你們應該留在靖容的。”藤以寧走到他們身邊後開口的第一句果然是責備他們三個不聽命令私自從靖容跑出來。
“我們也想幫忙做點事。”虞幼慈小聲辯解道。
“傷的怎麽樣?”藤以寧看到她嘴角殘留的血跡,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的。”虞幼慈搖搖頭,忽然想起被藤以寧救下來的餘十七還不知怎麽樣了,當下咬了咬嘴唇往那邊跑去。
藤以寧沒有管她,她還要向陸承時了解這邊的情況。
虞幼慈跑到餘十七身邊,發現他身上竟然裹著一層黯淡的冰霜,這層冰霜一直像護罩一樣包著他,直到她來到他身邊才驟然消散不見。
一定是那個西陵姑娘了……虞幼慈看到冰霜秘術便想到了西陵玥,顯然是她暗中為餘十七施加了保護。這層冰霜似乎不僅僅起到了護體的作用,甚至還在消散時很大程度地鎮壓了他身上的秘咒,令他右臂上凸起的黑色筋絡漸漸隱褪下去。
虞幼慈下意識地朝四周顧盼,卻沒能找到想象中那一襲白色的身影。她小心地托著餘十七的後頸把他扶起,心裏忽然覺得有些怪怪的,明明自己應該為餘十七感到高興,卻因為保護了他的人是西陵玥而感到酸楚。
“咳咳……”餘十七毫無征兆地一咳嗽起來,讓胡思亂想的她頓時驚嚇得顫抖了一下。
“哥……虞言誌,你怎麽樣了?有哪裏疼或者哪裏不舒服嗎?”
“哪裏都疼……”
“啊?”虞幼慈聲音緊張了起來,“你……你……不會是傷筋動骨了吧?這可怎麽辦啊,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大夫……”
餘十七沉默著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忽然“嗤嗤”笑了出來。
“唉,我就知道,小慈啊,果然還是關心我這個哥哥的。”他終於肯自己用力坐正身子,笑嘻嘻地對自己的妹妹打趣道。
虞幼慈心知被他耍了,紅著臉舉起拳頭,毫不留情地照著餘十七的腦門來了一拳,把剛坐起的他又打得仰躺在地發出“嗚嗚”哀聲。
然而人額頭的顱骨很堅硬,虞幼慈這一拳用了十成力,自己的手也疼得不輕。
“你去死吧,虞言誌。”她揉著自己的手背丟下冷冷的一句,扭頭跑開了。
餘十七躺在地上喘著氣發笑,他實在有些累了,一時不想動彈,覺得就這麽躺著也挺好的。
目光與北麵山坡上的人影遙遙相對,餘十七雖然看不清,但心裏知道那是西陵玥。
他心念一動,覺得自己委實應該對她道謝,然而剛想有所動作,一道人影就斜了過來,恰好阻擋在了他與西陵玥的視線之間。
餘十七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掙紮著想起來,卻聽對方柔聲說道:“不用緊張,我隻是來看看你,沒事就好了。真巧啊,你是叫……餘十七對嗎?餘公子,我們又見麵了。”
“藤夫人……不……破曉宗主,方才多謝出手相救。”
“舉手之勞,不必掛心。”藤以寧微微點頭,麵具下似乎發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方才匆匆一瞥,公子用的好像是同風門的劍術?不知我是否看錯?”
“宗主沒有看錯,我用的確實是同風門的劍術。”他坦然承認道。
“是麽……說起來,我和同風門還頗有私交,所以不必謝我救你,你……等這邊事了,你有沒有興趣跟我回荒蕪宗?”
餘十七愣了一下,他之前在雲中劍的時候,從未見過這位破曉宗主,所以對方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也實屬正常。隻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地提出這樣的邀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