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噩夢(3)
餘十七小心地躲避著地上的血汙,前方重新亮起的篝火讓他不安的心稍微定了定,虞幼慈他們三個人的身影還在活躍,奪回篝火也是正確的選擇。
看起來這三個家夥並不是自己所擔心的那種愣頭青,他們有合格的武藝,也有冷靜的頭腦。
想到這裏,餘十七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心想他們好歹是雲中劍派出來的,自己卻好像總是在把他們當小孩子。
雖然麵對西陵玥的時候,雲靖辰和小慈多少都有點被玩弄於鼓掌般的失態,不過那位西陵姑娘可不是什麽普通人,倒也在情理之中。
剩下的那個陸承時一開始就給他一種穩重可靠的感覺,有陸承時在,三人的配合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問題是這處山坳營地到底發生了什麽?
餘十七看到了那五個被金絲繩五花大綁的人,認出了其中有之前對自己非常禮貌客氣的那位商隊首領,心裏頓時一陣驚慌。
金絲繩是雲中劍的裝備,經常被用於需要生擒目標的任務中,這種特製的堅韌繩索哪怕用刀片也無法很快割開,被捆住的人也幾乎不可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掙脫。
這些人被金絲繩捆著,說明他們之前與三個劍士有過交手。
“老板,你怎麽了?”餘十七試探著走上前,俯身詢問。
商隊首領原本閉著眼,從麵上看不出端倪,可餘十七一出聲靠近,他就忽然猛地掙紮起來,掙動著身子竄起,張嘴想要咬人。
餘十七心懷戒備,第一時間躲開了,難以置信地望著被捆著的那五個人,他們每一個的眼神給他的感覺都不像是人而像野獸。
借著篝火傳來的光,他看到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有好幾處明顯是被銳器刺破的口子,不出意外就是小慈他們用的劍。
傷處多在腳踝關節,看起來是為了暫時剝奪這些人的行動力所出的招式……
餘十七小心保持著距離察看這些人的傷口,他的神色漸漸開始變得不自然,不知不覺間鬢角有一串汗水滑落。
“這怎麽可能……”餘十七喃喃驚道。
這些人衣服破口下的傷勢居然都已經愈合了,有的還留著傷疤,有的連傷疤都快要消褪不見。
就算是小慈等人在製伏他們之後好心給他們處理了傷口,也不至於好的這樣快,更何況以這些人如今暴戾的性情,要他們配合接受傷口處理根本是無稽之談。
所以這些傷都是自愈的。盡管覺得這超乎常理,但餘十七通過邏輯推測,隻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救……救命……”呼救的聲音傳入他耳中,距離很近。
餘十七不假思索地站起來,朝那個聲音所在的地方奔去。
聲音似乎是從停在路邊的一架商隊拉貨馬車那裏發出來的,餘十七跑到馬車前頓時愣住了。
拉車的馱馬已經死了,有個人影正趴在馱馬的屍體上,似乎在啃食血肉,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充滿恐懼的低聲啜泣從馬車貨架底下發出,餘十七輕步往邊上挪,趴下身朝馬車底下看,發現了那個藏在貨架底下哭泣的女人。
“出來。”他伸出手,“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女人猶豫了一下,用力地抓住了餘十七的手,尖尖的指甲刮得他掌心微微作痛。
餘十七把她拉了出來,然後準備帶她先前往燃著的篝火那邊,雲中劍的劍士們奪回了篝火,那一片周邊現在應該是最安全的。
但是女人卻沒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悲痛地望著那個趴在馱馬屍體上的背影。
餘十七小聲地問:“他是你丈夫?”
“是。”
“現在他很危險。”餘十七勸道,“我們先離開這邊,之後再想辦法……”
女人遲疑不定,餘十七卻不願再等了,拽著她往篝火那邊走去。
今夜發生的事情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夜宿在山坳營地的三支商旅中大部分人似乎都陷入了瘋狂,彼此互相攻擊殘殺,就像被放進角鬥場的野獸。
角鬥場……野獸……餘十七被自己腦海中忽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頭朝山坳兩側的高坡上望去。
如果這是一場陰謀,那麽始作俑者一定不會這麽快離開,說不定正在某個視野良好的地方,欣賞著底下這場殘酷的表演吧。
仿佛是為了印證餘十七的猜想,在他的目光掃去時,北部山坡上有一道人影飛快地閃了一下。
餘十七咬了咬牙,把女子帶到篝火邊安置,這裏已經成了其他沒有陷入瘋狂的人的聚集地。
“你怎麽來了……”虞幼慈看到他出現在這裏,有點意外。
“過來看看。”他說,“你們都沒事吧?”
“我們沒事,這些人雖然失去了理智,但是畢竟本來就都是普通人,對付起來還是很輕鬆的。”虞幼慈歎了口氣,“隻是我們的金絲繩不夠了,沒辦法按先前想的那樣製伏所有人。”
“那就先守住這片篝火,等天亮再想辦法。”
虞幼慈點了點頭,他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
“對了,有一件事很蹊蹺,你們要當心。”餘十七把自己發現的那些人傷口不合理的高速愈合這件怪事和他們三人說了。
陸承時苦笑:“前輩,其實剛才我們也發現了。打倒的人如果不用金絲繩捆起來,很快又能再爬起來攻擊別人。”
虞幼慈負氣地跺了跺腳:“好好的人怎麽會變成這樣呢……莫非有人搞鬼?”
“真是有人搞鬼,最好別讓我們逮住。”雲靖辰冷冷地說,“否則絕對讓他領教一下雲中劍的手段。”
餘十七心中還惦記著方才望見的那個北麵山坡上的人影,沒有怎麽用心聽他們談話,趁著虞幼慈在和陸承時談論情況,悄悄轉身離開了篝火堆。
或許找到山坡上那個可疑的人影,就能找到解決眼下危機的對策。
盡管這麽做有些冒險,但餘十七還是決定一個人前往。
一方麵是考慮到營地這邊為了保護那些還存有理智的人,人手著實捉襟見肘,另一方麵他也不希望小慈他們冒這個風險。
時隔兩年,他已經不是雲中劍的遊俠劍士,但思考的方式還是像當初一樣,想把盡可能把所有的責任背負在自己肩上。
周肖誠隊官當初把他趕出雲中劍,其中之一的理由就是這個。
這兩年他很少會去思考他和周隊官之間到底誰對誰錯,這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餘十七相信在挺身保護別人的心情上,周隊官和自己並沒有什麽區別。
和陸承時交談結束後,虞幼慈立即發現餘十七人不見了。她有點緊張地問了問雲靖辰,聽說餘十七剛才獨自一人往北麵的山坡去了,頓時狐疑起來。
“師兄或許自己有什麽打算,不想和我們說而已。”雲靖辰坐在地上休息,神情有點頹然。
他想的是經過和西陵玥那番衝突之後,餘十七多半已經在心裏瞧不起自己了。
“你們守在這裏,我去看看……”虞幼慈話音未落,忽然臉色一變,抬手拔劍往身前一架,風中傳來“叮當”一聲脆響。
一枚鐵錐暗器被擊落在地,虞幼慈冷冷地望著前方的暮色。
陸承時和雲靖辰神情肅然,他們都明白也許這一刻他們才真正迎來今夜的大敵。
“啪、啪、啪”,黑暗中傳來漸近的撫掌聲,有人從遠處走來,恰好停在了篝火的火光能夠照亮的邊緣範圍之外。
因此虞幼慈等人沒法看清他的麵貌,隻能模糊地看到一個身影輪廓。
“你是什麽人?”陸承時發問。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對方的聲音裏帶著嘲弄的意味,“重要的是我要做什麽。”
“那你想做什麽?”雖然這麽回答有種落入對方掌控的感覺,但虞幼慈還是如此發問了。
“雲中劍遠道而來,不好好招待你們,怎能顯出西荒好客呢?”風中傳來輕笑之聲。
虞幼慈冷笑:“不要混淆視聽了,我們從林州一路追你到西涼邊陲。你好大膽子,明知我們在後麵,還敢在靖容殺人。”
陸承時和雲靖辰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虞幼慈憑什麽肯定眼前這家夥就是他們此行追蹤的目標,不過兩人都選擇相信她的判斷。
“這麽說也沒錯,不過,我正好是在西荒找到了我所缺的最後一塊拚圖。”那人似乎在努力掩飾自己的得意之情,語氣變得有些奇怪,“靖容是一次試驗,接下來才是動真格的,隻不過我沒想到,你們竟然沒有喝那口井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