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噩夢(4)
最後一塊拚圖?靖容的凶案是一次試驗?山坳營地的那口井的水?
陸承時和雲靖辰都想不通對方說的這些話意味著什麽,唯有虞幼慈的臉色變的嚴肅又擔憂。
“宋久合……真是冤魂不散。”她寒聲道。
那人聞言而笑,微微點頭:“我確實繼承了宋久合的一部分遺產,不過我想這一次我會比他走的更遠一些。”
聽到宋久合這個名字,陸承時終於回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在荒蕪宗閱讀過十餘年前發生在南州的一樁案子的卷宗——太業二十四年武烈之血與淨邪思會之禍。當時禍首宋久合利用藥物在南州把數以百計的人變成了喪失神誌瘋狂嗜血的怪物,若不是荒蕪宗雷霆手段平定禍端,後果不堪設想。
那種藥的代號,便是“武烈之血”,而用以掩蓋宋久合團夥行動的組織是那個打著勸人向善旗號的淨邪法王思會。
雲靖辰在荒蕪山莊時不喜歡讀書,但這個案子距今時間很近,也曾被他和陸承時的老師步涉川拿出來講過,所以他也略有了解。
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怪人,竟然自稱繼承了宋久合的一部分遺產,這消息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當年掃平淨邪思會、誅殺宋久合之後,荒蕪宗理應把所有相關的研究資料和配方原料收繳銷毀,這家夥是從哪裏繼承來的遺產?
三人各自目光中皆帶著懷疑之色。
“想知道我是從哪裏繼承來的宋久合的遺產?”那人輕而易舉地讀出了三人的想法,陰陽怪氣道:“難道你們以為荒蕪宗真的能做到除惡務盡?”
言下之意,便是含沙射影,在說荒蕪宗養虎遺患了。
三人初入雲中劍,彼此對自己心中信仰的東西堅定不移,最是聽不得他人玷汙荒蕪宗名聲的時候,此時無須統一下令,三把劍同仇敵愾向那人攻去。
夜風中傳來一聲響指,持劍突進的三人同時預感到危機降臨,本能地收勢倒退。
前方的地麵轟然破開,兩頭龐然大物破土而出。
“這是……”虞幼慈望著那足有三人高的身軀和樹幹般粗壯的臂膀,麵色一片慘白。
“西荒昆侖中的猿雪人?”陸承時見多識廣,一見那覆體白色長毛便明白了此為何物。
“宋久合的眼光實在太狹隘了,終其一生都在鑽研藥物用在人身上的反應。”那人自負地說道,“而我另辟蹊徑,才有了今日你們所見。”
兩頭猿雪人一青麵一紅麵,攔在那詭疑之人與三名雲中劍之間。
隻要虞幼慈等人有向前的趨勢,它們便會發出帶著嚇阻意味的嘶吼,顯然都已經受藥物控製,聽命於那個家夥。
“長夜漫漫,就陪這兩個孩子好好玩玩吧。”那人丟下這麽一句話,轉過身朝夜幕中緩緩走去。
“站住!”虞幼慈朝前方伸出手,盡管急得咬牙切齒,卻不敢貿然追擊對方。
青麵和紅麵忽然奮臂捶胸,發出響徹山坳營地的怒吼。
“虞大小姐,小心了!”
……
山坳北麵的坡地上,餘十七聽聞下方傳來的異聲,忍不住於半途回首。
他不知道底下發生了什麽事,正在進退之間猶豫不決時,忽然察覺到了頂上有一絲強烈氣息的波動。
他要找的人還在,而且就在近前了!至於營地那邊,有小慈他們三人在,應該一時半會不至於有什麽問題。懷著這樣的心思,餘十七果斷決定繼續往上走。
上坡的路盡管有些陡峭,可等到他真正來到北坡頂上,又是一片亂石叢生的平台。
平台中央孤零零地生長著一棵鬆樹,樹下明顯靠著一個人影。
餘十七謹慎地在亂石之中尋找著落腳點,緩緩向那個人接近。
在相距隻有約莫十五步時,他看見那個人從衣袖中掏出一支細長之物,頓時將心中的戒備提到了頂點。
然而下一刻,悠揚的笛聲傳來,餘十七為之一愕。
他誤以為對方掏出的是什麽奇門兵器,沒想到竟然是一支笛子,從笛聲音色中聽來,似乎還是支鐵笛。
一時之間餘十七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對方顯然已經發現了他,卻並未在意,仍是自顧自地吹笛。
笛聲中隱隱有惻隱傷懷之意……
餘十七竟然有點忘了自己上這片北坡台地的初衷,站在原地想把這一曲聽完。他並不通曉音律,但師父恰巧是個喜歡吹笛的人。
以前在同風門,節日家宴過後,師父酒後微醺之時,便會很有興致地坐在門前石階上吹笛。
那個時候餘十七還把師父虞令維當成是自己的父親,時常還會在腦海中胡思亂想,要是自己以後從虞令維手中繼承了同風門,是不是也要像他一樣偶爾在月下風雅地吹笛子。
笛聲停止的時候,餘十七的回憶也戛然而止,他的視線重新聚焦朝前方看去,吹笛的人已經不在了。
“少俠,當心了。”男子的聲音和淩厲的掌風同時從他背後襲來。
餘十七不及細想,雙手一揮讓自己的身體靈活地旋轉起來,擦著對方的手臂往後退去,背身撞入對方懷中。
那人一掌落空,見餘十七往自己懷中撞來,心中暗暗驚歎了一聲“好”,卻不願意和他進入貼身纏鬥的局麵,腳尖往地麵一點便騰身而起,在空中輕盈地翻了兩個跟頭,落在十步之外。
餘十七也隨即收手,向十步之外的人影抱拳躬身:“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忍俊不禁的笑聲遙遙傳來,那人做出以手扶額的動作,搖了搖頭無奈道:“罷了,我就當你是真的謙虛吧。”
“前輩雖然出手偷襲,卻又出聲提醒我,如此古怪做法,反倒不令在下厭惡了。”
“一時興起而已,西荒之人,行事就是隨心所欲。”那人自嘲地說道,“不要前輩前輩的了,可以稱我為蒼風。你是正道子弟,想來也不太願意喊大雪宗的護法前輩吧。”
大雪宗的護法……餘十七愣了一下,之前西陵玥也自稱是大雪宗的人,不過西荒本來就是人家的地盤,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蒼風見餘十七沉默不語,以為他是知道了彼此身份正邪之殊後對自己心生反感,這種事他也見多習慣了,並不放在心上。
“護法可曾看見有奇怪鬼祟的人在此出沒?”餘十七忽然問道。
“奇怪鬼祟的人?”蒼風搖頭,“這裏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
“下麵那片山坳,是往來商旅常用的營地,現在那裏的人幾乎都瘋了。”餘十七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對他說道,“此事反常,必然有人幕後作祟,所以我想……”
“如你所說,或許是被人下毒。”蒼風截斷了他的話,“據我所知,那片營地隻有一口水井,所有人都會從那裏取水,下毒最是容易。”
“可是我和我的同伴卻……”餘十七說到一半,忽然愣住了,他想起來自己和虞幼慈等人似乎根本沒有喝過一口那水井的水。
他自己隨身帶著水袋,抵達此地時還有半袋存水,雲中劍也有配發的水囊,本來他們應該會在天明之後準備出發之前去水井補滿各自的水袋水囊。
“多謝指點。蒼風護法,如果真是水井被人下毒,可有解救之法?”
“很難,如今這個時節,方圓五十裏內哪裏找得到良醫?”蒼風苦笑著搖頭,“若是在靖容,說不定還有救。”
這是一個沒人願意冒險往西走的時節,餘十七心裏清楚,而且如果對方下在水井中害人的東西真的是“那個”,就算找到了一般的醫者恐怕也無濟於事。
“比起想辦法救治那些已經中毒的人,現在難道不是更應該注重如何保護剩下的人嗎?”蒼風的視線往坡下山坳望去,“那邊可不是風平浪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