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話 競技場之行（中）
哈雷過去跟著父親接受斬除迷霧的委托，旅行於不同的小鎮之間。見過很多鄉下旅館中的妓女。通常情況下，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可憐女人在討生活，濃妝豔抹遮不住眼角和脖頸的皺紋。
而眼下，站在這條名叫「夜鶯巷」的街道上的全部都是年輕女人。她們腰肢纖細，大腿修長，站在各自的店門口，用媚眼和銀鈴般的嬌笑勾引路過的客人。哈雷與西內塔自然沒有幸免。
「來吧，讓姐姐教你們享受大人的樂趣。」
妙齡女郎的調戲聲接二連三的從道路兩旁飄出來，甜膩的聲音讓哈雷心裏酥麻發癢，他眼睛不敢左右亂看，麵紅耳赤地低頭走在後麵，而走在前麵的西內塔則不屑地介紹說在外麵站街的都是低檔次的夜鶯，高級貨色都是屋子裏麵。價格是外麵的十倍百倍。
「為什麽叫她們夜鶯？」哈雷問。
「業內行話，妓女和女賊的專用詞。」西內塔說。
「你常來這種地方？」
「跟基拉來過幾次，和去黑市一樣，算是增加人生閱曆。」西內塔答，「不過，之前我們是花錢，而你則是來賺錢的。」他突然壞笑道：「不少男人在這條街上做著和女人一樣的生意。」
哈雷被他笑的背脊發涼。他怒道：「你如果是想讓我做那種事來掙外快，我一定打爆你的腦袋。」
西內塔笑出了聲：「你說對了一半，不過你要打爆的不是我的腦袋。」
西內塔帶著哈雷在夜鶯巷左拐右拐，終於走到了目的地。那棟建築仿佛是增肥了一圈的黃昏之吻。一路走來，哈雷能聞到各種香氣，而這個地方則透著一絲絲腥味。
是血的味道。
六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打手目光冰冷的盯著兩個少年推開了門。門一打開，哈雷就被躁動的呼喊聲掀退了半步。
這裏仿佛塞著成千上萬的人，他們的瘋狂地呐喊，嘶吼著某人的名字，罵著粗俗的髒話。雖然哈雷搞不懂他們的行為，但感染力驚人。
西內塔如一艘破冰船，硬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扒開一條縫，讓他倆擠到了最前麵，於是哈雷終於明白了這是一個什麽地方——拳場。
建築中央下陷出一個「大坑」，而坑的中央則是一個六角鐵籠。鐵籠中兩個魁梧的男人正如野獸般死命互毆，拳拳濺血。
血液刺激著觀眾的嗓門，不僅一樓塞滿了人，二樓三樓也全是人，區別是樓上是座位席。
「你賭誰贏？」西內塔說。
「短頭發那個。」哈雷說。
「那我選長發小個子。」西內塔說。
說話間，短發壯漢找到了一個機會，揮出了一記猛烈的右勾拳，但卻落入對方的陷阱，那個長發小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身子一翻，靈活地騎上了短發壯漢的後背，雙腿纏腰，用胳膊狠狠勒緊他的脖子。
這一招非常的凶狠，五秒內足以致命。但短發壯漢顯然經驗老道，他死死抓住小個子的胳膊，當機立斷背朝地板摔去。短發壯漢魁梧如熊，這一壓不容小窺。
小個子鬆開手及時滾到了一旁，壯漢轟的摔在了地上，小個子翻身要騎到他的正麵，腹部卻挨了壯漢的一腳高蹬。整個人被踹飛到了鐵籠子上。
「熊王！」
「熊王！」
「殺掉他！」
觀眾的氣氛高吼起來，看來熊王是這個短發壯漢的名字。
「事情還沒完哦。」西內塔胸有成竹的說。
那個長發小個子，被支持者稱作鐵魔，身高足有一米八多，隻是被兩米多的熊王襯托的矮小罷了。鐵魔的肌肉遠比常人魁梧發達，所以熊王的那一腳並沒有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
他彈跳而起，右腿上彈，直直的踢中熊王的臉頰，熊王身子一歪，鐵魔的下勾拳接踵而至，正中熊王的下巴。熊王腦袋向後仰去，人卻沒有倒地，兩條樹幹般粗壯的胳膊向前一摟，就把鐵魔抱在懷中。
熊王雙臂二頭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根根暴起，他要用蠻力直接勒斷鐵魔的腰。鐵魔發出慘叫，突然朝熊王吐出了一口血水。
這口血水仿佛有毒，熊王刺痛般地鬆開了手。鐵魔退到一旁，恢複體力。但眼尖的哈雷發現了其中的貓膩，讓熊王疼痛的當然不可能是血，而是藏在血中的那顆斷齒。
「卑鄙！」哈雷氣憤道。
「以死相搏時，什麽招數都談不上卑鄙。」西內塔顯然也注意到了真相。
鐵魔圍繞著熊王遊走，不停地打出試探性的刺拳。每當熊王揮拳還擊的時候，他就遠遠躲開，看來他改變了戰術，要趁機消耗熊王的體力。
但熊王顯然不蠢，多次柔撲而上，主動製造近身的機會，隻不過鐵魔步伐太靈活，沒讓他得逞。
漸漸的這場拳鬥的節奏完全被鐵魔掌控，有幾次躲閃實在是精彩，連哈雷都不禁為他叫好。與此同時，鐵魔的支持者們的呼聲越發高漲。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西內塔說。
「熊王還不到倒下的時候。」哈雷說，他不知道為什麽對熊王如此有信心。或許是因為熊王和自己一樣，也是黑發黑瞳吧。
又過了兩三分鍾，熊王已經汗如雨下了。而鐵魔則積攢出發揮必殺絕招的體力。他不再遊走，左手虛刺一拳，誘得熊王向前一撲，右拳實打實的轟中腰間，從熊王彎腰的程度來看，這一擊的威力不亞於被匕首刺中。
趁熊王彎腰，鐵魔雙手摟住熊王的脖頸，右膝對準臉龐發動連環膝擊，砰砰砰的悶響讓哈雷都感到牙酸。
熊王的身軀終於倒下了，而鐵魔卻沒有掉以輕心，他爬上了六角鐵籠的其中一根柱子的頂端，然後側身跳了下來。
落肘槌擊！
肘尖凝聚著鐵魔整個人的重量，完完全全轟進了熊王的腹部。
這是足以一錘定音的一擊！
鐵魔的支持者們激動的大力鼓掌。而鐵魔則以勝利者的姿態麵向觀眾高高地豎起雙臂。
「你又欠我一枚金刀咯。」西內塔說。
「什麽時候？」
「剛才的賭約，你不會不認賬吧。」
哈雷從一開始就沒想賭錢，可還沒等他反駁，無數的觀眾發出興奮的爆喝！
「熊王！」
受到如此的重創，至少也該休克的熊王，此刻居然站了起來。他的支持者們頓時沸騰，一起重重的擊掌，擊掌，擊掌，一樓有人在擊掌「熊王！」，二樓有人在擊掌「熊王！」，三樓有人在擊掌「熊王！」，迅速之間節奏一致的擊掌壓住了整個建築裏的一切聲音，連空氣都微微震動起來。
「熊王！熊王！熊王！」
哈雷被氣氛感染得熱血賁張，像是看到一頭真正的熊從冬眠中蘇醒！
熊王左右扳動著脖子，盡管滿臉是血，盡管腹部中間有一灘巨大的瘀青，但鐵魔剛才一切的攻擊都仿佛隻是幫他疏通筋骨，猶如發揮全力前的小熱身、豪華盛宴前的開胃菜。
熊王向前踏出了一步。鐵魔向後縮了一步。
熊王停止未動，帝王般睥睨著鐵魔，如看螻蟻。
對有血性的男人來說，這種眼神是極大的侮辱。鐵魔嘶吼一聲，左腳猛地一蹬地，劃起一道煙塵，人影向前飛縱，右腿如戰斧般瞄準熊王脖頸橫掃！
六角鐵籠裏刮起風聲！
這無疑是他全場發動的最快、最爆裂的一擊！
卻也是，最後一擊。
腿踢中了熊王，但目標紋絲未動。落地的鐵魔居然呆在了原地，他是被什麽東西威懾住了，或許是眼神、或許是氣勢、或許是籠罩在他頭頂的熊王高抬的右臂。
熊王右手刀劈下，劈進鐵魔的左肩，鐵魔頓時矮了一截，雙膝跪地。
熊王彎下腰一手掐脖子，一手托下盤，起身展臂竟將魁梧健碩的鐵魔整個人高高地拋上了半空。
鐵魔升到最高點停了一瞬而後落下，被熊王用肩膀扛住，接著向前半跪，雙臂向下一折！
鐵魔就這麽死了。
脊椎被折斷的鐵魔不可能不死。
熊王像是扔一袋垃圾一樣，隨手把死透了的鐵魔屍體甩在地板上。
觀眾的歡呼聲高到了極點！
熊王看都沒看觀眾一眼，龐大的身軀沉默著離開了六角鐵籠，仿佛是剛剛完成了一件世上最無聊的工作。
「看來，是你贏了。」西內塔給哈雷一枚金刀。
「所以，你所謂的掙外快，就是讓我來賭拳賽？」哈雷收下了金刀。
「當然不是。」西內塔說，「你需要做的是下場打一場。」
「跟誰？」
「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