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話 櫻落享樂（十八）
刀刃因硬物阻擋，而不得前進。
反作用力從刀刃傳到刀柄，再至手腕化作微微震感。
這種感覺，夜王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夜王既高興又意外，以至於原諒了少年的出言不遜，作為獎賞他決定不會太快地殺光凶牙傭兵團之人。
他撤刀，刀刃劃過槍杆發出嘶嘶的細響。
「一杆好槍。」夜王說，「優秀的槍術。」
菲莉斯瑪暗中吃驚，在她的記憶裏，她並沒有聽過夜王稱讚過誰。
凶牙傭兵團之中沒人會認為這是夜王準備放眾人一條生路。
他們都長著眼睛。
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長發飄散的男人，他不是人——而是一柄魔劍。
魔劍，不沾血是不會回鞘的。
「私擁重兵，已經是忤逆大罪。」夜王說，「這麽多年來昂克魔亞帝國之所以能容忍軍團堡壘的存在，是因為它有著鎮守北境的職責。如今帕沃達蒙家族的後人，已經忘記了他們先人的使命與榮譽。永不自立為王，是他們的族語，現在變成了恥辱。」
哈雷從來沒有聽過帕沃達蒙家族的族語，包括軍團堡壘是鎮守北境的存在，也是第一次聽說。
可是，昂克魔亞帝國的北境有什麽需要防範的？
軍團堡壘的正西和正北都是小史爾瓦德山脈，它的東邊便是包含山牛城在內的昂克魔亞帝國北部四城。朝軍團堡壘的東北方向深入，便是聖教之國——奧梅約坎。
等等……
難道要防範的對象是聖教殿？
哈雷突然想起，軍團堡壘是不允許任何一個聖教殿之人邁入的。
「潘妲大人並非自立為王。」團長老蟲子說，「否則我們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封王爵，是皇室之事。」夜王說，「她來找我等同謀反之心，還想將本王一同拉下水。」
「那是因為您有著最正統的魔西鵬塔的血統。」團長老蟲子說。
「既然如此，本王下令讓爾等自縊，可願照辦？」夜王不屑道，「所以到最後，還是要本王親自動手，讓你們死個明白已是本王最大的寬恕。」
「你的確是大宗師，世間罕有人是你的對手。」團長老蟲子語氣也不再客氣起來，「但在大宗師的排位上，你隻排在第五。就算單論刀術，你也不是第一。」
「所以？」夜王。
「我跟你賭一局，就賭三刀內，你殺不掉我。」團長老蟲子，「我若贏了，讓我們的人全身而退。」
「你是什麽身份，本王何須與你對賭。」夜王說。
「堂堂夜王竟不敢與區區一介傭兵團長賭上一局，而且，這個團長還是一個快死的老頭子。」團長老蟲子用出了最古老的激將法，然而之所以此法能流傳至今，是因為它有效。
「大膽！」夜王大喝一聲。
音波滾滾，屋內平地起風。
眾人的頭發被吹散。火兒沒有見過夜王此等模樣，從他開口自稱「本王」，夜王就像是又換了一個人。
「你若輸了。」夜王說，「你的手下，將不會死得痛快。我會一刀一刀慢慢將他們切碎。」
「換我來吧。」哈雷小聲道，他有狂暴這張王牌，就算戰勝不了夜王，但以狂暴下的剛體硬扛夜王三刀應該沒有問題。
「放心，我不會輸。畢竟要當上傭兵團長，也是需要點這本事的。」團長老蟲子一句話，是對兩個人說的——哈雷和夜王。
對前者，是寬慰。
對後者，是嘲諷。
團長老蟲子撥開哈雷，讓少年站到一邊。
「來吧，大宗師，我這就接你第一刀。」
竟然催促夜王主動出刀。
還真是瞧不起夜王啊。
「受死！」夜王身形變成一片薄影，他不屑用「移影戲法」這種變換方位的手段，直接瞬步在老蟲子的正前方，斬鐵刀泛著暗紅色斬下。
夜王不屑用的招數，老蟲子卻用了。
斬鐵刀隻斬中了虛影，老蟲子本人在夜王身後，隻要夜王這一刀完全劈落，收了勁，就算第一刀已過。
空氣中亮起紅色的曲線，那是斬鐵刀刀尖劃過的軌跡。
夜王轉身，下劈的刀被帶動著轉為橫斬，刀刃從老蟲子腹前劃過，像是根本沒有切中，但下一個瞬間，一道橫著的血線在老蟲子腹部迸開，熱血噴濺。
「第一刀。」夜王緩緩說，「讓你留口氣。」
夜王的刀術精準地嚇人，分毫不差地切開了老蟲子的肚皮，卻沒有劃傷腸子。
老蟲子的臉扭成一團，捂住腹部把腸子堵了回去。
突擊隊長斷指要上前幫老蟲子縫合，被老蟲子拒絕了。
他不知從哪摸出一根針，針眼串著若有若無的線，雙手一陣模糊之後，腹部傷口被縫好了。
「來吧，我等著第二刀。」老蟲子說。
「好。」夜王隻說了一句話。
消失。
老蟲子同時消失。
兩道影子交錯而過的瞬間，空氣中憑空綻放出一朵紅豔的大花。
那是血。
夜王和老蟲子背靠背遙相而站，老蟲子麵對自己的手下，夜王對著自己的寶座。
老蟲子的左肩空了。
整條左臂連同肩膀躺在地上。
而傷口的剖麵處，血液已經止住了，是被火糊住的。
「傷口燒壞，便無法再縫合了。」夜王說，「不過，你留著胳膊也無用，下一刀，你人必死。」
老蟲子的臉已經失去了血色。
「我等著呢。」
夜王瞬步，揮刀。
什麽東西突然在夜王眼前一晃而過，朝他臉上打來。
快得讓他沒有看清，他本能地揮刀防禦。
血濺了起來。
連著四根手指的半個手掌落在地上。
「你！」夜王不由愣住了。
「我贏了。」老蟲子的右手隻剩下了一半，「如果不是你特別珍惜自己的臉，我可贏不了。」
「你已經是個廢人。」夜王說。
「以此換來賞了夜王一個耳光，是我賺了。」老蟲子說。
！
夜王一摸自己的臉，手指上沾著血。
「我年輕時外號『暗影螳螂』，若我再年輕五歲，剛才那一下，你的腦袋就歸我了。」老蟲子說。
夜王竟然沒有生氣，坐回自己的寶座。
他擺了擺手。
「你們走吧。記住我讓你們帶給潘妲的話。」
凶牙傭兵團的人沒有囉嗦，撿起團長的斷臂斷掌就走了。
然而。
享樂宮外不遠處。
是一眼數不盡的夜刹姐妹。
她們全副武裝。
她們拔刀出鞘。
「什麽意思！」拉辛衝她們大吼，「堂堂夜王竟然言而無信。」
夜刹姐妹讓開一條路。
菲莉斯瑪從中走出來。
「夜王大人，讓你們活。」
她說。
「夜刹一族，要你們死。」
Ps：今晚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