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話 櫻落享樂（十七）
山馬輸了。
走到哈雷跟前甩下一句，「你好好對她。不然我還會搶下一次。」說完，他與其他的弓手回到弓手隊的區域。
既然沒有熱鬧看，圍觀者也都散開了。
「你在想什麽？」秋枝見哈雷仍在盯著弓靶瞧。
「我在想，」哈雷將十支箭一支支地拔下來，「以前沒見過你如此快速地射箭，我能不能躲過。」
「難道你現在想試試？」秋枝問。
「逞強。」哈雷說，「右手。」
「幹嘛？」秋枝小聲道，右手就要往身後藏，但她的身手哪有哈雷快？
哈雷抓住了秋枝的右手腕，少女微微掙紮了一下。
正如哈雷所料，秋枝的手指因為極快速地拉弓弦，早已被勒得通紅，此刻別說讓她再度連射，就是射出普通一箭都需要咬緊牙關。
「沒事的，又不是第一次。」秋枝說，剛才比試一結束，她便右手握拳，就是不想被被人看出來。沒想到，還是被哈雷注意到了。
如此看來，他還是挺關心自己的，他也不算太傻。
秋枝心中高興。
「我猜戈蒂那裏肯定有上好的治療藥膏。」
「應該是有的。」哈雷說。
晚飯的時候，秋枝終於如願以償見到了古淵魔女的模樣，吃驚地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那個蒼老的女人坐在團長老蟲子身邊，長長的銀發從臉的兩側垂下。而那雙被皺紋包圍的眼睛，白多黑少。
她注意到秋枝的目光，便朝她招了招手。她站了起來朝魔女走去，哈雷跟了上去。
「日出日落，我好像隻是睡了一個午覺，沒想到灺煬的孫女都已經這麽大了。」古淵魔女知道秋枝的身份，大概是團長老蟲子做過介紹，「灺煬那小子還好麽？」
秋枝長這麽大，聽過很多人稱呼過自己的爺爺，最多的當然是大宗師，她甚至還聽到過別人在背後罵自己的爺爺。但將爺爺稱作「小子」，她還是第一次聽。
「我爺爺他老人家，挺好的。」秋枝有些尷尬。
「挺好就好，挺好就好。」古淵魔女笑了笑，拉起秋枝的手。古淵魔女手指蛇皮般觸感讓秋枝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魔女張開的嘴像是一個無盡的黑洞，這讓秋枝一下子聯想到小時候故事裏的巫婆，她將一根細細的繩子係在秋枝的手腕上，並用特殊的手法打了一個特殊的結。「這根細繩是用夜蝠的毛織成的，在很多地方，人們相信會帶來蝙蝠好運。所以這是一個小小的幸運符。」
「謝謝您。」秋枝注意到繩子中間還串著一枚小小的牙齒，大概隻有自己尾指指甲般大。
「好孩子。」古淵魔女說，然後看向哈雷，「你跟來，是怕我吃了她麽？」
「她從來沒有和……會魔法的人接觸過。」哈雷注意自己的修辭，「我怕她會惹您不高興。」
「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就會知道已經分不清高興和不高興的區別了。」古淵魔女說。
晚飯之後，眾人在團長帳篷集合，古淵魔女並沒有出席。
哈雷在等著團長老蟲子說出什麽嚴謹的計劃。
老蟲子依次點了幾個人名：哈雷、拉辛、突擊隊長斷指、風係紋咒師龍卷，最後他從軍團堡壘三位支援者中選擇了，綠鷹。
「明天，你們幾個跟我一起去享樂宮。」老蟲子的計劃一句話就說完了，他無視眾人寫在臉上的疑惑，尤其是副官奧斯曼。他說了一聲散會，就把所有人趕出了帳篷。
「你明天諸事小心。」秋枝對哈雷說，無法同行的她非常失望。
「嗯。」哈雷說。
第三次進入享樂宮的這隊人馬中，隻有哈雷之前去過享樂宮。所以理所當然的，他便成了領路之人。這一次有團長老蟲子親自出馬，為了穩妥起見，哈雷沒有佩戴會引起爭議的那對彎刀。
人少腳快，六個人在中午之前就來到了享樂宮門外。
克克納娃早就等在那裏，無需多說什麽就把眾人領了進去。
還是那間會客屋，但空無一人，別說夜王沒有出現，連享樂宮的管家菲莉斯瑪也不在。
「夜王大人何時來？」團長老蟲子問。
「現在是享樂宮午膳時間。」克克納娃說，「夜王大人吃完飯自然會來，在此之前你們就先等著吧。」
她口吻傲慢，顯然沒有把傭兵團團長放在眼裏。
突擊隊長斷指瞪圓了眼，團長老蟲子卻不介意。
「那我們等著就是。」他從懷裏掏出了煙杆。
「這個，在這裏是不允許的。」克克納娃指著煙杆，然後說，「我也要去吃飯了。你們慢慢等。」
「媽的。臭婆娘完全不把我們當回事。」拉辛不滿道。
「稍安勿躁。」團長老蟲子發出命令。
既然不知夜王何時會來，既然閑著無事可做，眾人便繞著會客屋打量起來。
說起來，這雖是有著「享樂宮」之名的建築之一，但並沒有過於鮮明的特色以及奢侈的裝潢。
一張寶座孤零零的屹立在房間盡頭的台階之上，與它作伴的就是椅背上的那隻似鷹非鷹的雕像。
「這裏的牆體，有點不太一樣。」綠鷹突然說，他的手掌貼在牆體上，像是感應著什麽。
除了團長老蟲子外，別人都被吸引了過去。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這裏有個暗門吧。」拉辛說，「然後門後麵，吊滿了穿著現鮮豔長裙的女屍。」
「不。」綠鷹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有問題的是牆體本身，這些石料我從來沒有見過。」
「這個世界太大了。」拉辛勾起食指，用外側的銳角敲了敲牆磚，「你沒法認識每一塊石頭。」
「那我換個說法。」綠鷹說，「這些石料，好像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
「不屬於我們這世界，那屬於哪？」拉辛笑了。
「冥府。」綠鷹說。
眾人臉色變了一變，然後拉辛大力拍了拍綠鷹的肩膀，「厲害。你編故事的水平一流，我差點就被你唬住了。」
綠鷹沒有再說，默認了拉辛的觀點。
「夜王來了。」團長老蟲子突然說。
於此同時，房間盡頭台階的側門被打開了。
一個穿著墨色長袍的男人，風度翩翩地走了進來。一隊女人跟在他的身後。
夜王遠比哈雷預想中的年輕，然而更加超乎哈雷意料的是，除了菲莉斯瑪和克克納娃，他竟然又發現了一個眼熟的麵孔。
那個身材單薄的少女絕不是夜刹姐妹，但他一時忘了在哪見過。
那個少女也直勾勾地盯著哈雷，眼神中燃著濃濃怒意。
夜王端坐在寶座之上。
「爾等便是凶牙傭兵團。」
「在下是凶牙傭兵團的團長伯應·司西。」
團長老蟲子說。
「你們想做什麽事，我已經聽說了。」夜王說。
「您意下如何？」團長老蟲子問。
「幫我替潘妲捎句話，讓她別再癡心妄想。」那對幽藍的眼睛泛寒意。「前提是，你們中有人能活著回去。」
！
寶座上空無一人！
乒！
金鐵交響。
哈雷雙手豎握黑獄，擋在團長老蟲子麵前。
一柄鐵色中蘊藏紅芒的斬鐵刀停在槍杆的中段。
「小小年紀，本事不錯。」
握刀者，寒鋒逼人。
哈雷胸口布料被刀氣橫向割開細細一線，而傷口已經愈合。
「或許，是因為你老了。」
握槍者，年少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