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話 櫻落享樂（十六）
古淵魔女，沒人知道她的真名。
曾經有過，現在沒有了。
知情者全死了。
有的死於她的手中，或作為仇敵或作為試咒品。
而更多的，是老死於時間之手。
她活的太久了。
把自己活成了一具幹屍模樣，如果說皺紋是名為歲月的雕刻匠人將人雕刻成藝術品的證據，那麽操刀古淵魔女的至少有十名匠人。
然而，極不合理的是，這位老人的銀發依然璀璨，散發著飽滿的生命力。仿佛老人所有的氣血全部供應給了長發。
「辛苦了，古淵魔女大人。」團長老蟲子說。
「跋山涉水對我的腿腳有益處，最起碼會讓我記得它們還有這個功能。」古淵魔女笑了笑，像是一座木雕裂開了一道口子。
「伸出左臂，我瞧瞧。」古淵魔女對哈雷說道，枯枝一般的手指從哈雷左臂的繃帶上一截截劃過，「果然懂得掌控釋放，才會做到節製。這個世界上事情存在的先後順序就是這麽有趣。」
不難看出，她對哈雷左臂繃帶剩下的長度還算滿意。
「謝謝您。」哈雷說。
「我說過，你無需感謝我如此多次。」古淵魔女說，「好好遵循你的契約就好。」
團長老蟲子把古淵魔女請進了帳篷。
帳篷裏，隻有他們兩人，想必是商量如何對付夜王。
古淵魔女的到來，讓哈雷對這次任務信心大增。
在他看來，夜王是大宗師，大宗師很強。
而強，
隻是強而已。
老鼠殺蟑螂，貓吃老鼠。
一拳打碎一塊岩石的人，比不過能一拳打碎十塊岩石的人。
所謂的「強」，它有著明確的遞增關係。
然而，古淵魔女是詭異。
她的詭異是無形的，唯有從可怕的結果才能察覺端倪。
她能僅靠言語能讓人猝死當街。
她能站於火中而不燒，沉入水底而不溺。
對無法理解之事，抱有恐懼，這是天性，在這方麵獸魂者與人類毫無區別。
一夜過後，七天等待期的第七天。
秋枝身體差不過已經完全複原，她昨天從戈蒂那裏聽說了古淵魔女的事情，非常好奇，想要瞧上一瞧。
「她白天的時候不露麵。」哈雷說，團長老蟲子給古淵魔女安排了獨立帳篷，並明令禁止任何人在白天的時候去打擾。
「你等晚上去看吧。」
「知道了。」秋枝說。
「哪有那麽了不起。」山馬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轉了過來，「你想看她老人家的話，我帶你去，隻要別發出聲音就好。」
「你這是在違反軍令。」哈雷說。
「我違反的軍令再多，也沒有你多啊。」山馬頂了回去，「走，我帶你去。」
「沒關係的，山馬，我等晚上就好。」秋枝說，或許是因為山馬送過花的原因，哈雷覺得兩個人的關係似乎拉近了不少。
「你就不用跟我客氣了。」山馬說，「還是說，哈雷不讓你做的事情，你就不敢做了？你就這麽聽他的話？」
「你要打架麽？」哈雷問。
「不關你的事，哈雷。」山馬盯著秋枝不放。
山馬故意激將她，身懷武藝之人多少有些自負，慣於我行我素，最討厭被人控製。
但他沒想到——
「嗯。」秋枝輕輕一點頭，「在傭兵團，凡事都聽他的安排。在來之前，我們就已經說好了。」
山馬的臉又燙又辣像是挨了耳光，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哈雷就走了。
「不說點什麽？」秋枝將一縷頭發挽到耳後。
「說什麽？」哈雷反問。
「比方說，中午吃什麽。」秋枝說。
「廚師勺柄自有安排。」哈雷說。
秋枝看著哈雷，停頓了一會，才說了一聲：「哦。」
下午的時候，哈雷立起幾座草靶供秋枝練箭。
亭亭玉立的少女拉弓之時，後背挺直像是一杆標槍，從眼神到箭尖，整個人透著一種英氣。
所以秋枝隻射了幾箭之後，就引來不少圍觀者。弓手們也紛紛在秋枝兩側排開，也練練自己的身手，畢竟有人搭好了現成的靶子。
過了一會，山馬擠開了離秋枝最近的一個弓手，代替了他的位置，以比秋枝更快的手速拉弓射箭。基本上秋枝射兩箭的時候，他能射出三箭。
射著射著，他突然停手。
轉頭對秋枝說：「我們再比一局。」
「比什麽？」秋枝鬆開弓弦，目送這支箭又一次射中靶心。
「還是比箭。」山馬說，「這一次我們不對射，就比你最擅長的靶場箭術——靜射。十支箭，比誰射得又快又準。若是我贏了，你就做我的女人。」
「山馬好樣的！」有人起哄道。
「真爺們！」
「你這是挖自己兄弟的女人啊。」當然，也有人對此表示不滿斥責他。
「男人都愛漂亮姑娘，可天下漂亮姑娘這麽多，挑自己兄弟女人，這不合規矩。」琴手風鈴也加入進來。
「放屁！」山馬轉身大吼，「她並不是哈雷的女人，我當然可以喜歡她，我喜歡的，我當然就要奪過來。不信你們問哈雷，看他承認秋枝是他的女人嗎？」
「這是你我的事，不用問他。」秋枝眼神一下子冷了起來，她能猜到哈雷最有可能說出的答案，她不想聽。「這一局，我賭了。」
為了兩人互不影響，眾人撤掉了多餘的草靶，兩人之間隔著五個人的間距。
「山馬這麽鬧，真的沒問題嗎？」風鈴問哈雷。
「放心。」哈雷說，「秋枝不會輸。」
「可上一次……」風鈴的話還沒等說完，突然就聽到陣陣驚呼。
他轉頭去看，猛吸一口氣。
天呐——
那是什麽？
草靶與秋枝之間多出了一條連線。
那不是線，而是幾支箭，一根追著一根。
第一支箭射中靶心的時候，第二支箭剖開了箭尾插了進去，然後是第三支、第四支……後麵的箭依次效仿。
直到十支箭一氣嗬成地以一棵鬆樹般的模樣定在草靶上的時候。風鈴的那口氣才吐出來。
他根本就看不清秋枝的手速。
而山馬那邊的靶子上隻有三支箭，因為他射到第三根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輸了。
「你贏了。」山馬說，「你想要什麽？讓我不要再對你說話都可以。」
「既然我贏了，是不是什麽都聽我的？」秋枝笑問。
「我說到做到。」山馬箭術輸了，卻不賴賬，因為他是一個男人。
「那我想要你做的事，就是當這場比試從來沒有發生過。」秋枝說，「還有，我之前沒有力氣說，你送的花我很喜歡，謝謝。」
Ps：今晚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