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話 櫻落享樂（五）
火兒對夜刹姐妹最好奇之處，便是她們為何對夜王如此忠心耿耿。
她問過花兒。
「夜王是我們的王，是我們的神。」
少女鍛兵師回答太簡潔，簡潔到火兒都不像與她辯論這世上隻有一個神——全能全知的光明之神聖父。
火兒想知道答案，最好的人選就是夜刹姐妹的族長、享樂宮的「管家」，菲莉斯瑪。
那個女人身為族長，反而最不像「夜刹姐妹」，她帶著金絲眼鏡，頭發永遠一絲不苟地盤成發髻。
「夜王大人是將我們從噩夢中拯救出來之人。」
菲莉斯瑪的解釋很籠統。
「也因此受到『副作用』侵蝕。」
在火兒看來，所謂的副作用不如用「分身詛咒」來解釋更貼切。
白天的夜王，是憂鬱寂寞的。他不喜說話，習慣坐在窗邊，有時看著窗外發愣，有時則索性閉上了眼。
到了晚上，他仿佛充滿了能量一般，性情也會變得開朗很多，與白天時判若兩人。繁星垂天，他站在櫻花樹下，對著那柄名叫刹那念火的斬鐵刀輕柔說話，然後翩翩起舞。
然而，這隻是夜晚的前半部分。
過了午夜，他將會變成第三個夜王。
幾乎就像是妖魔蘇醒，占據了這副身體，唯有殺戮與女人才能滿足他的欲望。
凡是見到第三個夜王的女人全部都會死，但死亡通常在極大的快樂的回味中降臨，所以她們死得並不痛苦，或者說，未察覺間便已經死了。
十餘年來，隻有一人例外。
便是火兒。
並且，自從火兒侍寢之後，第三個夜王便不曾再出現。
夜王不曾解釋過什麽，但菲莉斯瑪也猜得到——火兒應該與夜王忘不掉的她有幾分相似。
「侍寢」。
火兒雖然在享樂宮待了一段日子了，但每當想到這個詞時都會微微臉紅。
所謂的侍寢，便是陪睡。
而陪睡，就隻是單純的字麵意思——陪夜王睡覺。
這是菲莉斯瑪的要求，火兒正因此而保住了享樂宮其他女人的命。
夜晚的夜王對火兒的「主動」侍寢並無歡喜、也不拒絕。
即便是聖煉，火兒對自己的第一夜也充滿了緊張。
床旁的蠟燭，是宮殿中唯一的光亮。
微弱的燭光，像是蒸發的赤櫻酒，在無盡的黑暗中熏染著一絲絲淡紅的曖昧。
火兒平躺在寬闊的**，套著平生穿過的最高級的綢緞睡衣。布料輕柔地貼緊在她的肌膚，涼意遊走她的全身。但皮膚之下，人卻是發燙的。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閉眼，還是睜眼。
聖煉毫無畏懼。
聖煉毫無畏懼。
聖煉毫無畏懼。
她心中默念。
偽契約者、偽預言者、偽元素者，獸魂者……這世上一切竊神者與邪惡她都毫不畏懼。
所以，最終她還是決定睜著眼，盯著頭頂的床幔。
她準備好了。
她在等著。
然而，時間像是被黑暗纏住般無法前進，火兒仿佛已經度過一百年，自己的心跳便是在計時器。
她同樣能聽到另外一個人的心跳，能感受到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就像一座孤島隔著另外一座孤島。
她決不會扭頭看去。
決不。
大概，時間又在黑暗中過去了一百年。
一條胳膊橫過來，摟住了火兒的肩膀。
兩百年的時間，瞬間坍縮為秒。
在那一秒。
火兒的腳趾向內緊了一下。
她還在望著頭頂的床幔。
身邊的男人沒有再進行下一步，就這樣摟著她。
他均勻的氣息徘徊在火兒的耳邊，有點癢。
他睡著了。
她睡不著。
過了許久，她動了一下自己早已麻木的胳膊，側身換個姿勢，卻被那個男人一下完全地摟進了懷裏。
她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沒有任何作用。
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
他的鼻子聞著她的頭發。
你在裝睡。
火兒想問，又沒有問。
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第二天，她醒來之時，**隻有她自己一人。
夜王坐在窗沿上望著窗外。
兩人都是一言不發。
火兒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抱枕。
這樣最好不過。
她對自己說。
心底藏著的小角落裏，又有那麽一點點的小生氣。
第二天晚上的時候，夜王笑著把她抱上了床。
她依舊平躺著不去看他。
這一晚，與第一晚沒有區別。夜王抱著她安然入睡。
隔天醒來的時候，依舊像是不認識她一般。
到了第三天晚上，是火兒第一次見到夜王從噩夢中驚醒，他背脊被冷汗浸濕，全身顫抖，眼角彌留著不知因何流下的眼淚。
火兒看著他，像是看到了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她覺得有幾分心疼。
她握住了夜王的手。
「不要怕，我在你身邊保護你。」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說這些。
夜王一下子緊緊抱住了她。
抱得很緊，像是不能再失去火兒。
任由他這麽抱著，沒有推開。
又一個新的早上，兩人是一同醒來的。
「要我給你梳頭嗎？」火兒問。
夜王點頭。
也就是從那天起，白天的夜王開始對火兒說話。
如今，火兒正如習慣了夜王的噩夢般，習慣了享樂宮的生活。
她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有辦法拯救這個男人。
「昨晚睡得好麽，夫人？」吃早飯的時候，菲莉斯瑪向火兒問安。
「夜王今早又做了噩夢，但沒有大事。」火兒說。
「有夫人在，夜王大人很快就會恢複健康。」菲莉斯瑪對火兒很恭敬，「今天享樂宮來了客人，想求見夜王大人。」
客人？
「享樂宮之前有過客人嗎？」火兒問。
怎麽想，這裏不像是正常人會來做客的地方。
「每年皇室都會派人送來供奉之物。」菲莉斯瑪說。
「來的是皇室的使臣？」火兒雖然不知道皇室為什麽要送東西來，但還是忍不住一問。
「不是。是染血之手。」
染血之手！
竊神者棲身的汙穢組織，聖教殿的敵人！
「他們來幹什麽！他們是第一次來？」
「並非如此，近年來染血之手曾多次派人前來交好，但都被攔在宮外。」菲莉斯瑪說。
「這次可以照樣如此啊。」火兒說，她不知不覺地代入了夫人的身份，發出了命令。
「但這次不行。」
「為什麽？」
「因為，這一次是染血之手的首領，『紅骨』珀塞爾·艾斯特裏親自拜訪。」
Ps：今天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