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話 聖光之殤(二十四)
「妖邪受死!」
是多年來錘打煉成的戰鬥本能驅使著火兒·懲戒喊出的這句話。
她瞬步前衝,一拳打向夜王的臉。
夜王微笑著,好似與舞伴嬉戲一般,與火兒·懲戒交錯而過,刀刃劃過少女的脖頸。
火兒·懲戒心底一涼,條件反射地一摸脖頸。
明明被那麽鋒利的刀劃過,竟沒有留下一點傷痕。
這是一次調戲。
火兒·懲戒怒火中燒,驅散了恐懼。
「你會武藝。」
夜王的口氣不含意外,是再簡單不過的陳述。
斬鐵刀上的血液在他劃向火兒·懲戒脖頸之前就已經被甩幹淨,整柄刀依然透著一種暗紅色——刀刃上華麗繁複的紋理仿佛河渠般流淌著火焰。
「你的罪惡,連聖父都無法寬恕你。」
火兒·懲戒手中沒有銀劍,但聖煉自身就是聖父留在世間的劍,麵對妖邪,她不得不出手,哪怕力所不及。
隻可惜,她與夜王之間的差距,根本不是一個「力所不及」能夠形容的。
火兒·懲戒的第二拳走空。
這一次,夜王沒有用斬鐵刀調戲她,他站在火兒·懲戒的側麵,用左手那根白皙修長的食指挑起了少女的下巴。
兩人的臉離得很近,火兒·懲戒能清楚感受到夜王的呼吸。月光映在這個男人的臉上,那對眼睛就像是藏於深山的千年湖泊,幽藍清澈。
火兒·懲戒呼吸一窒,如同中了攝人心魂的妖術,全身力氣都流走了。
「你……你放開我。」她臉在發燙,努力保持自己的神智。
「你在害怕。」夜王說,「我在此,你不用怕天下的任何事。」
「你是一個殺人凶手。」
「我此生殺人無數,不知你說的是哪一位。」
「就是你剛剛殺掉的那些女人。」
夜王笑了:「這裏除了你,哪來的別的女人。」
「不是門外,而是屋內那個大**,我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火兒·懲戒說。
夜王鬆開手指,轉身一掌,竟隔空將大門完全推開。
「隨我來。」
夜王先行一步,火兒·懲戒跟在他身後,不知道他要搞什麽鬼,她清楚如果他真要殺自己,現在自己至少已經死了三次。
那一團櫻紅色的朦朧光亮依然在黑暗的深處,兩人越走越近,直到看見了那個被床幔包圍四麵的大床。
火兒·懲戒定住腳步,沉下一口氣,準備與夜王對質。
「女人的屍體就在裏麵。」
夜王走上前去,撥開床幔。
「這是我的床。」他轉身笑問,「那些女人在哪?」
!
無法抑製的寒意從火兒·懲戒的腳心冒了上來,蔓延她的全身。
**竟然是空的!
火兒·懲戒撲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床鋪,又摸了摸床幔,都是幹的,她不信,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一絲一滴的血跡。
怎麽會這樣!
「你……你轉移了屍體。」火兒·懲戒難以置信地說,雖然她自己明知道夜王動作再快也不可能做到這一步,但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她確定自己之前究竟看到了什麽。
夜王看著她,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迷茫的小貓。
他直接坐在了自己**。
「坐下來,慢慢想。」夜王用低沉的嗓音緩緩說道,「夜,還很長。」
這個男人在這一瞬間變成了黑暗的中心,**的源頭。
火兒·懲戒分不清這句話是她親耳聽到的,還是直接在腦中響起。
她仿佛站在無底深淵的邊緣,全身毛孔都湧動著一種衝動:跳下去,跳下去。
她的靈魂在掙紮,眼睛卻不受控製,不,或者說,是忍不住地看著夜王的每一寸肌膚。
當她的視線飄到夜王敞露在外的胸口時,猛烈地搖了搖頭,轉身就跑。
夜王沒有追上來,狂笑響徹整個大廳。
火兒·懲戒直到跑出門外,才敢呼出一口氣。
屍體雖然消失不見,**也沒有血,這讓火兒·懲戒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錯覺,但她最終還是找到了證據。
夜王的胸口上,有著幾滴小如針孔的紅點。
火兒·懲戒不知道夜王為何不承認這一切,也不知道他為什麽今夜沒有殺掉自己,她要回到房中仔細想想。
她抬頭望向來時翻過的牆頭,發現有點不對勁。
仿佛此刻的牆比記憶中的要高出一截。
火兒·懲戒環視,發現周圍的牆全都這樣。
什麽情況?
突然,牆頭的陰影亮起了一排熒熒的綠光,就像是數百隻貓頭鷹一同睜開了眼睛。
火兒·懲戒隻覺得天旋地轉,全身破綻大開。
有人從身後一掌砍中火兒·懲戒的脖頸 ,少女朝前一撲暈了過去。
火兒·懲戒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正躺在一片花海之中,色澤鮮豔繽紛,有紅有黃有紫有白。這一片花海應該是僅有顏色的區別的同一種花,每一朵都有著七片花瓣,花瓣上密布著精細的經絡。火兒·懲戒認了出來,紫色的花瓣曾經在甜湯中出現過。
「這是夕梔花。」火兒·懲戒背後有人說話。
「是你打暈了我?」火兒·懲戒轉身質問菲莉斯瑪。
「你很特別。」打扮端莊的中年女人說。
「為什麽?」
「因為你昨晚沒有死。」
「那些屍體是你們趁機處理掉的。」
菲莉斯瑪微笑,等同默認。
「也就是說,」火兒·懲戒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夜王不知道他殺了那些女人。」
「你的反應比我預料的要快。」菲莉斯瑪說。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很痛苦,他需要女人來驅趕這份痛苦。」
「從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女人可以活著離開享樂宮,對麽?」火兒·懲戒說。
「享樂宮所有的女人都是為了取悅夜王而存在。所謂的取悅,就是用她們的命。」菲莉斯瑪說,「至於屍體,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麽享樂宮會有這麽多魚肉?」
嘔吐感直接從火兒·懲戒的胃中翻起,這種難以抵抗的惡心竟讓聖煉跪在了地上。
火兒·懲戒幹嘔,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別緊張。」菲莉斯瑪說,「逗你玩的。」
火兒·懲戒抬頭,眼角中射出憤怒。
「但你知道麽,夕梔花需要的養分與普通的植物不同。」菲莉斯瑪說,「所以,那些姑娘最終的歸宿是花泥,對她們的美貌來說,也算是物盡所用。」
花泥。
夕梔花。
紫色的花瓣。
甜湯。
火兒·懲戒的神經幾乎崩潰,她怒斥道:「你可知爾等犯下了何等大罪!」
「罪?」菲莉斯瑪眼中透著狂熱,「收起聖教殿那一套吧,你們拜聖父為神。而夜王,就是我們的神,我們此生為他而活。」
「為什麽不殺我。」
「我剛才說過,你很特別。」菲莉斯瑪蹲了下來,雙手捧住火兒·懲戒的臉,「我覺得上天賜予了你一種新的使命。」
「什麽?」
「成為我們的王妃,拯救我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