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話 聖光之殤(二十三)

「你不是夜王,又是誰?」火兒·懲戒說。

「一個被偷看的男人。」那人笑。

「我沒有偷看。」火兒·懲戒強行狡辯,「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口才不錯。」那人說,「我記得昨天問過你的名字。」

「難道你問,我就必須回答?」

「這倒也是,要不要過來喝一杯?」

別說深夜和夜王喝一杯,恐怕像此刻你來我往地對話,就已經犯了享樂宮最大的禁忌。

那人顯然一眼看穿了火兒·懲戒的顧慮。

「在這裏,我就是規矩。」

「我也有我自己的規矩。」有前傾傾向的身體,又縮了回去,火兒·懲戒又一次跳回自己這一邊。

「明晚你還來嗎?」那人的聲音像是長了翅膀的蛇,幽幽地飄了過來。

聽得清楚,是因為火兒·懲戒落地後並沒有走。

她背靠著牆壁。

「不來。」她說。

她聽到牆後傳來作為回應的一聲笑,之後便再沒有聲音,於是她回去房間。

躺在**,沒有合眼。

發愣一般看著黑黑的天花板,盯得久了竟也能看清模糊的輪廓。

那人最後的一聲笑,讓她有些生氣。

但她又不是很清楚為何生氣。

更奇怪的是,如果生氣是一片土,那它之下似乎埋著花生。

她嚼過生花生,知道那個味道。

火兒·懲戒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聯想到這種比喻,或許她心裏清楚,但決不會翻開那片土。

如果真的想知道我是誰,找人隨便一問不就知道了麽?

他明天會問嗎?

火兒·懲戒帶著這兩個疑問不知不覺地昏睡過去。

天亮醒來的時候,她問了一個問題。

「我今天可以……換一條和昨天不一樣的裙子嗎?」她停頓了一下,「就是一條新的白裙。」

「應該可以。」服侍她的普通女孩說道,「我看別的優質候選人每天都在換新打扮,我們這就去換衣間幫你要一件。」

火兒·懲戒心中默默感謝這兩位普通女孩的善良。

你們死後可以上天堂。

早餐的時候,希瑟卡看著火兒·懲戒,彎彎的眉眼間流露著一種過來人的意味深長。

她沒有開口多問,僅靠眼神便讓讓火兒·懲戒心頭跳了一下,像是被人看穿了什麽小秘密般的心虛。

這天的早餐似乎格外可口一點,姑娘們嘰嘰喳喳地交流著,火兒·懲戒覺得似乎並像沒有之前讓她感到那麽厭煩。

「昨晚你聽到了嗎?」有人神秘兮兮地問。

「你說那個?」另一人臉紅的點點頭,「嗯。」

「我也聽到了。」更多的人加入這個話題。

難道每一個人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早餐美食帶來的好心情瞬間灰飛煙滅。

「你呢,也聽到了?」希瑟卡看到火兒·懲戒陰沉的表情,關心地說,「別擔心,作為女人都會經曆這麽一幕的。」

火兒·懲戒疑惑。

「就是那個。」奶牛紅著臉笑,其他幾個姑娘之間也交流了幾個心照不宣的曖昧眼神,然後大家都竊笑起來。

「夜王大人應該很厲害吧。」竟有人發出了期待的口吻。

「有這麽豐富的實戰經驗……肯定,那個很厲害。」竟有人附和。

仿佛什麽秘密被說開了,大家成了共犯,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放肆起來。

「那些痛苦的叫聲就表示她們很享受,不是麽?」

這些聽上去似懂非懂的暗示,讓火兒·懲戒莫名的身體發熱。

希瑟卡看她的表情心中明白了一二。

她不懷好意地湊到火兒·懲戒的耳旁,將暖烘烘的話語傳進了這個從小在修道院長大的女性聖煉的耳朵。

乒。

一柄餐刀被人捏斷成兩半,手中隻剩刀柄的火兒·懲戒臉紅地發亮,就像是坐在火爐上的大鐵壺。

「你難不成是第一……」奶牛假裝吃驚,但眼神中的調笑出賣了她,別的姑娘們也都在笑。

「你多大了,十七?不,十五總該有了吧。」

她們的注意力竟然沒有被斷掉的餐刀震懾住。

希瑟卡笑著阻止了她們,像大姐姐保護妹妹一樣摟了摟火兒·懲戒的肩膀,「我可以教你一些,嗯,技巧。」

「我也要學。」奶牛小聲道,「其實我……也沒有經驗。而且,怕疼。」

凡人**汙穢,聖父果然沒有騙我。

我要把你們全殺光!

火兒·懲戒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心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夜幕降臨,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火兒·懲戒才冷靜地想到一個問題,為什麽別的姑娘聽到是叫聲,她聽到的卻隻有自己的名字?

這說不通。

火兒·懲戒越想越亂,於是索性不想,未到深夜就出了門。

走到牆前,抬頭望了望,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她躍上牆頭,跳入那片櫻花樹林中。

她完全不認識路,隻能借助夜光尋找地上有人走過的痕跡。

很快,她就見到一棟大房子,又粗又高的柱子,中間鋪著大石塊堆砌的石牆。一扇巨大的金漆雕花木門,這讓她聯想到聖光教的大教堂,區別是大門正中的浮雕不是六芒花,而是一頭碩大的金色大鳥,像鷹又不是鷹。

她不知道門後麵有什麽,卻鬼使神差地將大門推開一縫,足夠讓自己側身進去。

大廳空曠的很,沒有點燈。

黑漆漆模糊一片,視線範圍僅限能看到腳下是一條筆直的地毯,這像是議事的地方,她聽到了前方黑暗深處傳來聲音,是女人的聲音,她隨著聲音走去。

當她聽清楚的時候,那些聲音像是釘子一樣釘穿了她的雙腳。

她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前方有光。

前方有床。

巨大的薄紗床幔從天落下,罩住大床的四麵。

光是從薄紗裏發出來的,映出櫻花顏色,映出人影晃動。

並且,是一群人的影子。

女人痛苦又快樂的叫聲,已經讓火兒·懲戒明白了一切。

而眼前的畫麵,則讓她仿佛墜入一場噩夢。

夠了。

她驚醒。

她轉身向外走去。

但她還沒走出這個大廳,便聽到背後傳來奇怪的聲響。

噝。

像是絲綢被輕輕撕開的聲音。

噝。

不,細聽之下。這個聲音還帶著一絲的濕潤。

是什麽輕輕在噴灑。

就像是……最快的刀劃開嬌嫩的脖頸。

火兒·懲戒突然明白,那個男人身上染著的星星點點的紅根本不是櫻花汁。

背後的黑暗似乎瞬間化成了實物,火兒·懲戒背脊寒毛炸立。

逃!

她衝出了門。

門外月光下,靜靜站著一個男人。

他就像站了一整夜,一步未動。

他右手垂地的長刀,卻流淌著妖豔的紅。

「你去哪?」他轉頭。

他微笑,雙瞳清澈如星。

好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