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話 聖光之殤(二十二)
能聽到風。
能看到月。
可偏偏自己卻愣住了。
對於苦修戰鬥技巧以至於看凡人等同泥巴的聖煉而言,這絕對不正常。
上一次讓火兒·懲戒心中觸動的是那個「殺人凶手」桀驁不馴的眼神,以及那徒手一掌。
那一掌不僅將火兒·懲戒的同伴從頭到腳劈成兩半,更是劈進了火兒·懲戒的靈魂。
她從救贖轉為懲戒,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在有生之年找到那個人報仇。
她必定會找到的。
因為,強者最終會在同一座山峰聚集。
但,眼前這個人不一樣。
時間在他開口一瞬間便凝固在那一片櫻紅色之中。
他站在櫻花樹下,黑袍敞露胸襟,肌膚好似河床,月光如冷冽的泉水流過,冰冰涼。
火兒·懲戒清楚地看到了深邃的眼睛,利如刀刻的嘴角,如黑綢般的長發,每一樣都像無底深淵般吞噬著火兒·懲戒的視線。
火兒·懲戒挪不開眼睛,耳朵如同火燒。
他就是夜王。
她心中默念。
「你叫什麽名字?」夜王再度開口,打破了時間的封印。
於是火燒之色,從耳朵蔓延到了少女的臉頰。
「我是聖煉除邪使。」
這句標準的聖煉自我介紹,產於喉嚨,止於少女唇間,就像含著一口酒,有熱度有甜香,卻隻能下咽不能啟齒。
少女咽回喉嚨,全身竟真發燙了起來。向來無所畏懼的她,騰地跳回牆頭,用逃的速度回到房間。
那人到底是什麽邪物?
火兒·懲戒躺在**,心如鼓般,跳動不止。
他為什麽叫著我的名字?
聖父怎麽會允許這種邪物存活於世?
難道說,這是聖父給我的新考驗?
火兒·懲戒沒有意識到,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的胡思亂想。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好燙。
他剛才肯定看到我臉紅了。
她對自己的不爭氣懊惱起來。
天亮的時候,有人在屋外敲門,是普通女孩喚她起床。
火兒·懲戒並不擅長打扮,再加上常年穿著聖煉標配的「滅咒輕甲」與「聖羽鬥篷」,讓她對女孩子的穿衣風格毫無興趣,也毫無了解。
她來到享樂宮之後仍繼續穿著被賣給夜刹姐妹時的裙子,這條粗劣裙子的原主人應該是一個農夫的女兒,腰圍足足大了火兒·懲戒兩圈。
這天早上,火兒·懲戒起床之後,幹了一件讓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她讓普通女孩幫她挑一條長裙。
兩個專門服侍她的女孩問了款式、顏色、布料等要求,火兒·懲戒才發現自己語言匱乏得厲害。
遲疑了半天之後,火兒·懲戒才吐出一個詞:「白色。」
吃早飯的時候,希瑟卡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變化。
「這條白裙很適合你。」她說,「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最喜歡白裙子。每個少女都應該有一條白裙子。」
她今天穿著一條紫色及地的長裙,將後背完全露了出來。
「你比昨天更漂亮了一點,怎麽,昨晚有什麽好事麽?」希瑟卡注意到火兒·懲戒盯著自己的目光,跟昨天不同,怎麽說呢,大概就是更像是一個少女該有的眼神吧。
「什麽也沒有發生。」火兒·懲戒口吻正常,心裏卻翻湧起來,她沒想到不經意間竟犯下六戒之中的「欺騙」。
「想來也是,在這裏最好的事情就是能見到夜王,但她們都還沒見到,又怎麽會輪到我們呢。」
希瑟卡把火兒·懲戒引到一張長桌坐下,桌子旁的其他漂亮女人是和火兒·懲戒同期,因為她認出了那個「奶牛」。
希瑟卡將所有人一一介紹給火兒·懲戒,讓火兒·懲戒自我介紹時,她隻簡單地說了一句:「火兒。」
但這個名字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特別的反應,看來深夜聽到夜王呼喚的人隻有火兒自己。
「七個。」有一個姑娘說。
「九個。」另一個姑娘說。
火兒·懲戒皺眉,希瑟卡解釋道:「她們是在猜昨晚新加入的優質候選人有多少個。對了,你知道夜王接見女人的規矩嗎?是按照時間順序的,每晚五人,偶爾更多。」
「嗯?」
「咱們雖然是優質候選人,但隻是相對同批而來的普通女孩而言,也就是說,假設上批有優質候選人三十個,普通女孩七十個,夜王會先見三十個優質候選人,然後再把後七十個女人見完才會召見我們。這就是為什麽我們要等兩個月的原因。」
「見完之後呢?」火兒·懲戒問。
「菲莉斯瑪說過,所有人都會帶著金刀離開這裏。」希瑟卡說,「但露娜卻說如果能得到夜王的青睞就可以留在寢宮,幾乎就跟皇室的皇妃一樣。但這太難了,萬裏挑一,能留在寢宮裏的女人至今隻有三個。」
「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露娜又是誰?」
希瑟卡一笑,「一個女人或許可以守住秘密,但一群女人絕對不行,這些都是露娜告訴我的,瞧,就是那個左眼角長痣的女人。」
火兒·懲戒順著希瑟卡的視線看去,美人堆中,一個穿著金色長裙的高挑女人正優雅地端著一杯牛奶,她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轉頭看來,展露出一個迷人又自信的微笑。
「她很美,不是麽?」希瑟卡回敬一個熱情的笑容。
「那是個爛貨。」奶牛說,「我媽教過我怎麽分辨女人,長成她那樣的,最會勾引男人。」
希瑟卡仍在與露娜對望,臉上笑容保持不變,擠出一句隻有身邊的人能聽到的話,「如果夜王喜歡她,她回頭一句話就能要了你的命。」
奶牛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吭聲。
這一天過得非常乏味,雖然火兒·懲戒交到了朋友。
這種算作朋友麽?
不。
隻是情報來源罷了。
深夜的時候,火兒·懲戒坐在床邊。
她從未覺得夜晚的時間過得竟如此之慢。
「火兒。」
她聽到了。
聽到的同時,她便打開了房門。
還是昨晚的牆頭。
還是昨晚的月色。
櫻花樹林中,夜王舞動著那柄狹長的刀,動作時快時慢,刀術中沒有一絲一毫作為殺人技應有的屠殺戾氣,有的則是一種寂寞的美。
火兒·懲戒有一種夜王不是在舞刀,而是在與刀對話的錯覺。
數不盡的櫻花飄離枝頭,在風中上下起伏,好似落下一場櫻花雨。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世間竟有如此鋒利的刀。
夜王沒有刻意的劈斬,櫻花瓣僅僅是貼在刀刃上,就自動分成了兩片。
他身上的那些星星點點的紅色,就是這樣染上去的吧。
「火兒。」
夜王停下了刀,所有的櫻花瓣落在他腳邊。
以火兒·懲戒從上到下俯瞰的角度看去,那些花瓣竟以夜王為中心鋪成了一朵巨大的櫻花。
這是何等邪門的刀術?!
夜王輕挪一步,有風吹來,卷散了那朵櫻花。
「又是你?」夜王抬頭笑問。
櫻色的月光下。
一高,一下。
一白,一黑。
遙相,對視。
「你就是夜王?」火兒·懲戒終於問出了口。
那人仍然笑盈盈的。
「不,我不是。」他說,「起碼此刻不是。」
ps:雖然養肥了讀,讀者很爽,但是對作者的傷害是極大的。
所以,每天隻需要做三件微小之事支持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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