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話 聖光之殤（十五）
聖教殿教義分為「六德」、「六戒」。
正義，是六德之首。
所以聖教殿之劍從不濫殺無辜。
不管是父母還是兒女、小孩還是老人。
既被聖教殿審判，就隻能說明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身份——罪人。
火兒·懲戒沒有避開秋枝責問的目光。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
你的父母必然是有罪的。
火兒·懲戒心中念道。
她從小在修道院長大，她不知道凡人之間的血源親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她後來經曆過血與火，體會到了「失去」。
聖教殿的教徒虔心侍奉聖父，都無法承受此等的痛苦。更何況是區區凡人？
「聖父之慈愛會洗淨亡者的罪孽，願他們在天堂安息。」
「我爺爺說過，世間的善惡隻存在於誰的劍更為鋒利。」秋枝說，「你口中的正義，隻不過是因為你們更加狂熱，人多勢眾罷了。」
「拯救凡人的愚昧，也是聖教殿的職責之一。」火兒·懲戒道，「但我不是神官並不擅長這一點。」
秋枝覺得沒有必要再跟她爭論下去，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又過了一小會，火兒·懲戒身上尚未愈合的傷口又洇出血來。
因為無法使用體內的力量，所以她隻能皺著眉頭硬撐。
「疼就叫出來，這樣會好一點。」秋枝道。
火兒·懲戒沒有回答，隻是專心默聲禱告。
艙門外傳來哢啦哢啦鑰匙鑽進鎖眼裏的聲響，然後又是一陣鎖鏈被拉扯的聲音。艙門被人拉開了。
之前被秋枝在甲板上用短劍架住脖子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背著雙手，像是教官的模樣。
「你的醒來，比我預計的要早。」她對秋枝說道，身後的艙門被拉合上，艙內的光線又暗淡下來。
「你們究竟是誰。」秋枝問。
「夜王大人麾下，夜刹姐妹。我是第九分隊的隊長，克克納娃。」自報家門的女人笑道，「那麽你呢，你又是誰呢？身手如此之好，必然不是出身普通人家。」
「我姓帕沃達蒙。」秋枝說。
她不用多說，僅憑姓氏的分量就夠了。
「星燃大宗師大境之炎是你的……」
「爺爺。」
「原來如此。」克克納娃仍然保持著微笑，心中卻比這紋咒飛行艇還要顛簸，「我們無意冒犯軍團女皇大人。更不想與軍團堡壘產生什麽過節。」
「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秋枝說。
「我的姐妹遇到你的時候，正值深夜，當時你正被兩個壯漢抬出旅館。她們誤以為你是被不法之徒迷暈的女人。女人被迷暈之後的下場通常都會慘不忍睹，甚至會淪為男人的……那詞太為汙穢，容我不詳細說出，我們救過無數個女人，讓她們逃離了人間地獄。」克克納娃說。
「沒看出來你們和聖教殿還是同行。」秋枝說。
火兒·懲戒眼睛微睜，又閉上了，決定不理睬秋枝的嘲諷。
「總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克克納娃說，「我的姐妹也算是救了你。」
「拐賣犯從一夥拐賣犯手中搶走女人，明明就跟地痞流氓搶地盤一樣，難道你還希望我為你們的『善舉』感恩戴德嗎？」
「不一樣。我們並不是拐賣犯，這一艘飛行艇的姑娘的終點將是一個享樂之地。」
「少找借口。」秋枝怒道，「如果你們不是刻意要拐賣女人，你們又怎麽會出現在深夜的街上。而且那麽恰巧地『救』下我。」
「我的姐妹本來是要去找一個男人的，但他卻不在房間裏。」
「原來你們男女通吃。」
克克納娃並沒被激怒，繼續淡定地說道，「我的姐妹是在夜遊集市上發現那個男人的，他的腰後插著兩柄彎刀。那不該是他的刀，在他手中隻能說明一件事。」她頓了一下。
「什麽？」
「他手上有我的姐妹的命，並奪走了她的武器。」
當克克納娃說到一對彎刀的時候，秋枝就已經想到是哈雷了。
「天下相似的武器何其多，你怎麽就能確定是你們姐妹的。」秋枝說。
「但隕鐵鋼的彎刀卻很少，再加上最近我們在霧紗城死了兩個姐妹，其中一個用的就是這對彎刀。」克克納娃說，「這一切都對的上。我的姐妹本來是找去尋仇的，意外救下的你。」
「尋仇？」秋枝笑了，「就憑你們，恐怕不行。」
「你果然認識那個男人，請告訴我他的名字。」
「你覺得我有什麽理由會告訴你？」
「沒關係。」克克納娃不著急，「我們總有辦法會再次找到他的。」
「他是軍團堡壘之人，你們敢動他？」
「血債血償，更何況是一命抵兩命。我覺得軍團女皇大人，應該會比你講道理。」克克納娃說，「等我們到了驛站，我會把你放下飛行艇並找人將你送回山牛城。當然在此之前，還請你委屈帶著手銬，這對我們彼此都好。我再度重申一下，我們並不想與軍團堡壘之間產生誤會。」
「那她呢？」秋枝視線挪到火兒·懲戒身上，「你們敢抓聖教殿的人？」
「她，」克克納娃臉上的表情很耐人琢磨，「她或許以前是聖教殿之人，但有人把她賣給了我們，我們手上有收據。所以，她已經是我們的所有物了。要想找麻煩，就去找賣家的麻煩好了。」
克克納娃說完拍了拍手掌，艙門被人拉開。
「還請二位好好休息，食物稍後會有專人送來。」克克納娃離開了船艙。
「你……是被賣來的？」秋枝有些難以置信。
火兒·懲戒沒有吭聲。
「你的聖父居然可以容忍這種事？」
「這是聖父給予我的考驗。」火兒·懲戒睜眼。
「包括，你接下來即將麵對的淩辱？」秋枝故意嚇她，「剛才那個女人自己也說了，被拐賣的女人通常沒有好下場，她口中的『享樂』的意思，你不會不知道吧。」
「這一切是拜你們所賜。」
「嗯？」
「我在戰鬥中暈厥，醒來之時，被周圍的村民撿回了家。」火兒·懲戒口吻平淡地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然後他們喂我喝了水，我便又一次昏迷，再度醒來時，就在了這裏。那些村民把我賣給了這夥人。我不怪他們。」
「你神智被人迷傻了？」秋枝是站在女人的立場說出這句話的，「他們把你賣了，這簡直就是畜生之行。」
「那些村民就是你口中的普通人，貪欲蒙蔽了他們的人性，這就是凡人的罪孽。」火兒·懲戒說，「聖父必將審判他們。」
「你……」秋枝看著火兒·懲戒虔誠的麵孔，嘴唇略微顫抖地說道，「你們聖煉全都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