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話 狩獵暗影(九)
「薩迦」這個詞像是毒黃蜂的尾刺蟄中了死光之子。
本無神采的雙眸亮起癲狂之色,高大年輕的男人口齒不清地激動叫喊起來,他的左手掐向哈雷的脖子!
哈雷朝後退去,從男人右手的尖刀上把自己拔了下來。
嗖——
一支箭射向死光之子的腦門。
哈雷聽風辨位,左手反手揮刀一斬,用刀背打飛了箭矢。
同時,死光之母的拳也到了,哈雷右手拋刀,以掌對拳,將女人推飛。
更多的箭矢朝著女人的落腳點射去,但皆被女人揮掌劈落。
「別動手!」雙目如炭的哈雷低聲吼道,之前樹皮般剝落的皮肉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
虎吼之聲透著原始的威懾力,所有人一顫,竟真暫停了攻勢。但高大男人卻伸出左掌又一次對準哈雷。
哈雷右臂勾肘,朝上一撞,男人左臂上揚,一道白線拔地而起,豎直地劃開了夜空。
接著,哈雷連左手刀也扔了,他繞到男人身後,勒頸、扭臂,動作一氣嗬成地將男人麵部朝下按翻在地,哈雷將男人的雙臂交叉擰在背後,右手鎖住他的雙腕,右膝頂住腰,左手掐住後頸。狂暴狀態下的哈雷蠻力無窮,任由那個高大男人如何掙紮也無法掙脫。
「我不會殺你!」哈雷試圖讓男人冷靜。
「放開我兒子!」死光之母怒喊,但卻遭到霜河與另外四人的近身圍攻,女人兜帽被抖開,露出一張英氣逼人的臉,蒼青的發髻夾雜一縷縷白絲。女人以一打五,本不落下風,但任誰都看出她救子心切,霜河抓住一次極小的破綻,砍中死光之母的肩膀。霜河的刀術後勁連綿,竟破開了女人的戰技·剛體,刀刃咬進肩膀半指深。
死光之母血氣上湧,連出四掌將四人擊退,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麵對哈雷。此少年雖然絕非凡人,但她與兒子的秘密在這世上所知之人甚少。
「你是怎麽會認出我們。」
死光之母的問題等同於承認了他們母子與薩迦的關係。
「我沒想到他的兒子還活著!」哈雷十分激動。
「不,他的兒子早已經死了。」死光之母說,「你放開我兒子。」
「我不會讓他死。」
「但他們想。」
死光之母肩膀的血流不止,卻毫無畏懼地看向霜河等人。
「你們可以輕易殺掉一個女人,卻絕打不倒一個母親。隻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你們傷害我的兒子。」
「您令人敬佩。」霜河說,「但今天必須死在這裏。」
「這對母子的命,我保下了。」哈雷終於掐暈了死光之子,他站起身來。
「別糊塗,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霜河問,「殺掉死光母子,是潘妲大人的命令。違背她的命令,等同於整個軍團堡壘為敵。」
「潘妲那邊我會給她一個交代,整件事的責任我來扛。」哈雷說。
「你來扛?」手握戰斧的粗莽漢子冷笑道,「小哥,就憑你恐怕扛不起。」
「別說一個軍團堡壘,即便是千軍萬馬,」哈雷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這對母子,我也必須保他們周全。」
粗莽看向霜河,其他六人也看向霜河。
霜河懂他們的意思。
眼下死光之子昏厥,死光之母受傷,這是六年來,除掉死光母子最佳的機會。
天大的功勞擺在眼前,怎麽能拱手讓人。
「別管哈雷,把他們母子殺了。」霜河冰冷說道。
八人中包含綠足在內共有三名弓箭手,三支箭同時射向躺在地上的死光之子。
哈雷瞬步,拔起插在地上的彎刀,一刀斬斷了兩支箭,身形一旋,薄如剃刀的彎刀刀刃從第三支箭頭切入,劃過箭杆,將整支箭一剖為二。
哈雷蹲身拔起了另一柄彎刀。
黑發少年身體周圍熱氣蒸騰,瞳孔燃燒著炭火的光亮。
「最後一次機會,退回去,否則,我刀下無情。」
「死人無知,是我家族的族語之一。」霜河雙手握住刀柄,「其意有二,一為『死人何須知道』,二為『不自知者必死』,前者講的是死人不配知道太多事,後者講的則是,太自負便會招來死亡。此刻,我將這句話送給你,算作臨別贈言吧。」
「你們族語應該加上一條,『死人多話』,意思就是人死於話多,就像你這樣。」哈雷說。
「全部殺了!」霜河拖刀前衝,另外四個近身搏鬥的好手也同時衝出。
但他們眼睛瞬間一花,哈雷消失!
空氣中搖曳著兩道流火的虛影。
噹!
一截刀刃飛上了天。
霜河握著半柄刀定在了原地,身側殘留擦肩而過的熱風。
慘叫——
慘叫——
慘叫——
慘叫——
霜河回頭,看到四個人捂著各自的右耳跪在地上痛苦幹嚎,熱血從指縫滾滾流淌。
三個弓手落荒而逃,然而沒有任何效果,哈雷身形閃動,挨個從背後追上,切掉了他們的右耳。
哈雷的意思很明顯,他既然能切到所有人的耳朵,就能割開他們的喉嚨,但他已經留了他們的命。
他們就該領情,也該懂分寸。
「現在回去縫合,還來得及。」哈雷的聲音在空氣中穿梭,似如鬼魅。七個人連滾帶爬地跑下山坡。
「不切你的,是不想見秋枝傷心。」熱浪撲麵,哈雷幾乎是貼著霜河鼻尖而站,他身上散發的熱氣,讓霜河感到窒息。
「你的斬鐵刀應該是假的吧。」
霜河麵色煞白,隨即表情變得猙獰,血色從脖子一路湧到臉龐,然後他撿起斷刃就走。
他走了兩步突然轉身,用一種哈雷從來沒見過的惡毒眼神,狠狠地瞪著哈雷。
「你已經是軍團堡壘的敵人了。」他施展瞬步,撲入林中。
「您要幫我一個忙。」哈雷對死光之母說,「我需要您把地上的那根繃帶纏在我的左臂上。」
死光之母沒有吭聲,也沒有拒絕,撿起那條寫滿符文的繃帶纏於哈雷左臂。
「小心,它最後一截會燃燒。」
但死光之母根本無視了那一截火苗,任由它舔燒手指。
「你是一個獸魂者。」她說。
「是。」哈雷說。
死光之母蹲下身,探了一下兒子的鼻息,然後抬起兒子的一條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把兒子撐了起來。
「讓我來吧。」疲憊蔓延哈雷全身,這是解除狂暴狀態的副作用,但他覺得自己仍比一個女人更有力氣。
死光之母用沉默拒絕了他,她撐著兒子朝前走。
哈雷跟在她的身後,沒走多遠便走進了一個粗糙的木屋。
踢開門,死光之母把兒子平躺放在**。
突然,她抬起頭,盯著哈雷。
「薩迦是不是死了?」
哈雷愣在原地。
「死得好,死得好!」女人大笑,她仰著頭笑得很是痛快,但眼角卻泛起晶瑩的微光。
很快她就笑夠了,用那一對沾了血的髒手抹了一把臉。
再抬眼時,女人的眼神刺冷如冰錐。
「凶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