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話 狩獵暗影（五）
深夜。
燭火通明。
適合議事的房間，正中一張長桌。
適合議事的長桌，共有七個席位。
但隻入座了四個人，屋裏的第五人腰懸斬鐵刀，站在牆下的陰影中，顯然他沒有資格落坐。
主位上的女人紅袍似血，門外走進一人打斷了會議，湊到她耳旁說了句話，她點頭，那人退下。
「飲血衝鋒最後一人死了，死在了『光塔』之下。」她說，「至於咱們的人，吉裏·波克死了，秋枝重傷，那小子沒事。」
「三分之二的存活率，曆來最高紀錄。」女人右手旁，三個席位中最靠近她的男人說道，他長著一張圓乎乎肉嘟嘟的笑臉，兩撇胡子染成了紫色，十二枚黃金寬戒指分布在八根手指上。
「聖父保佑。」雙鬢斑白的男人說道，他坐在紫胡子男人的右側，看上去年近五十，有著一雙禿鷲般的眼睛，「但巴爾德·奪羅王爵不會善罷甘休。」
「夠了，老喬，你今晚念了太多次那人的名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是你的夫人。」主位右手邊第三席，也是這張議事桌的「第七席」撥了撥自己棗色的短發，他的聲音年輕又爽朗。
「危險總是緊隨懈怠的腳步之後。」被叫做老喬的男人陰沉回答，對方促狹的言語惹惱了他，「桑布侯家族的覆滅猶如發生在昨天。」
站在牆邊的男人劍眉皺了一下，握住刀柄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局勢還沒到你說的這麽嚴重，放輕鬆點，老喬。」紫胡子男人打圓場，他用眼角餘光留意著主位上女人的表情。目前為止，還算平靜。
「不，當鎮守軍團堡壘的兩支傭兵團被調走的瞬間，局勢就已經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老喬說，「如果這次飲血衝鋒有幸存者逃回去，告訴巴爾德·奪羅伏擊者隻有六個人，那麽隔天軍團堡壘就會麵臨大軍壓境。」
「天呐，又一次提他名字。」第七席叫道，「現實是飲血衝鋒傭兵團全軍覆沒，這個世界上再多的假設也無法改變當前結果。」
「可人不是活在眼下，而是活在未來。軍團堡壘已經如履薄冰，實在不該再如此冒險。」
「同樣是如履薄冰，有人沉入冰湖溺死，有人卻能演繹出最精彩耀眼的冰上舞蹈，區別在於是否有一雙好的冰刀助力。」主位的女人說，屋裏的男人全部都看向她，她是那麽的自信滿滿，「而帕沃達蒙家族的冰刀早已找到。」
哈雷是一路橫抱秋枝回到軍團堡壘的，他們進堡壘的時候，天才剛剛亮，但圍觀者已然不少，兩人回到炎心修武場，大門口擊風場的早課尚未結束，近百名修武者一同愣住了，哈雷抱著秋枝從露天的訓練場直穿而過，秋枝感到自己的臉好似火燒，尤其是當霜河停在哈雷麵前那一刻。
「放我下來。」她說。
哈雷撤掉左臂先放下了她兩條腿，見她站穩了才鬆開右臂。
「秋枝你怎麽樣？」霜河上前扶她。
「沒有大礙。」秋枝說。
「後麵的事情交給我，醫生早已待命。」霜河對哈雷說，「潘妲大人在等你。」
「正好我也要找她。」
「見到我姐姐，要有禮貌。」秋枝囑咐。
「知道了。」哈雷說。
這是哈雷第二次來到恭敬之殿，但這一次高挑的大廳裏隻有他和坐於高位上的潘妲兩人。
潘妲依然穿著那一襲暗紅色的長袍，手從寬闊的袖口露出來，精致得仿佛是最高超的匠人燒製出的最上等的白瓷藝術品。
「昨天的事我聽說了，你以一人之力殺掉雷神讓我很意外。」潘妲俯視道。
「那道山中的白色射線是怎麽回事？」哈雷沒有下跪，潘妲並沒有介意。
「我本以為你會迫不及待地先問那人之事，畢竟那才是我們之間的交易內容。」潘妲笑。「白光和喬漢納的故事，你先聽哪個？」
潘妲的爽快讓哈雷懷疑是否藏著什麽陰謀，於是他選擇最重要的。
「喬漢納的事情。」
「想必你很清楚手中長槍的價值。」潘妲說。
「通體隕鐵鋼。」哈雷答。
「那你可知道鍛造這杆長槍的原材料隕鐵礦從何而來？」
「既然是傲錘·穹火鍛造的，原料當然出自他的鍛兵坊。」
「鍛兵坊是鍛造武器的地方，從來不負責開采礦石。」潘妲笑，「鍛造你這杆長槍的隕鐵礦是帕沃達蒙家族提供給傲錘·穹火的，並簽訂了一份契約——傲錘·穹火在五年內為帕沃達蒙家族鍛造出兩百柄隕鐵武器。喬漢納正是為了這份契約來到了軍團堡壘，他需要用足夠多的隕鐵礦鍛造出一杆長槍。」
「所以他殺掉了你的兄長？」哈雷問。
「沒錯，我大哥的確因此而死，但那是一場公平的比武。比武之前的那段日子裏，兩個人因為同樣癡迷武技而結成至交。那一戰，他劈斷了我大哥和他手中的突擊者，他在潘萊咽氣之際承諾將會用另一種辦法讓突擊者和潘萊的意誌重新複活。所以，地火之爐裏的那些隕鐵礦最終鍛造出的長槍，是突擊者的模樣。而他，則把如此貴重的東西傳給了你。不，我現在才意識到，準確的說，這杆長槍從一開始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潘妲看著哈雷，「而你卻認為你對他不重要。我真的很好奇，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們的交易條件不是用故事來換故事，而是我幫你做事，你告訴我他的一段過去。」哈雷說。
「你沒有記錯。」潘妲說，「但你會心甘情願告訴我的。」
「不，我不會。」
「我並不是說現在。那你還有興趣聽白光的事情麽？」
哈雷點頭。
他當然想，那道白色射線可是以超遠的距離貫穿了他的剛體。
「事情要從六年前說起，有一對奇怪的母子輾轉來到了狼寐草高原。」潘妲說，「他們剛來就做了一件大事。」
「什麽？」
「母子二人襲擊了一座光石礦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