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話 狩獵暗影(三)
坦利巴在風雷之音間聽到那聲虎吼時,他倏忽覺得自己是在衝向一頭真正的凶獸。
一道銳不可當的寒芒拉動著兩線流火般的紅光!
嗜殺之虎!
他雙臂凝聚全力,將戰馬衝鋒的速度於雷痕的重量合二為一,三米長的長柄闊劍離開地麵,一路拖行讓躥起火苗的劍尖紅亮得就像剛出熔爐的鐵!
雷痕從後朝前、從下朝上猛烈地揚起超大弧度的一斬!
這一斬足以將眼前猛虎與它身後的天空一同劈成兩半!
乒!
震碎玻璃的金鐵交響!
劍與槍、斬與刺交錯而過,戰馬繼續前行,坦利巴心中突然空了一塊,竟一時無法呼吸。
他年僅二十歲便斬殺了一頭肆虐村莊的炎鰭夜蜥,靠此戰績轉職屠獸者一舉成名,後十五年裏,死在他這柄大兵器「雷痕」一斬之下的龐然大物、凶惡魔獸不計其數,而此刻,他失手了,雙臂發麻到幾乎沒了知覺,手甲內側軟皮被雷痕的劍柄絞碎,雙掌被磨得鮮血淋漓。
他兜住了馬,抬起武器端詳,雷痕一掌厚的刃上多出了一道平滑工整的缺口——那杆長槍是何等的鋒利!
他調轉馬頭。
飲血衝鋒傭兵團的騎兵正在遭受收割,他卻充耳不聞。
他的眼中隻有孤身在殘屍血河中的那個黑發少年——他俯身雙臂拉開長槍,槍尖點地,漆黑瞳孔靜默地盯著坦利巴。
黑瞳後,戰意如火。
不屑從背後給予敵人致命一擊麽?
坦利巴像溺水之人浮出水麵般猛地吸了一口氣,心中空出的那一塊瞬間被恐懼、興奮、肆意狂野的衝動所填滿。
他喚醒了年輕時麵對強敵時的那種感覺。
「小子,你是誰。」他放聲喝問。
「殺你的人。」哈雷道。
「好!」
戰馬再度衝鋒,哈雷瞬步衝出。
下一瞬間,戰馬四條腿從膝蓋間斷裂,在奔跑中前傾撲倒,它是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瞬間壓斷的——雷痕從上向下,淩空下劈!
大地裂開了一道巨縫,坦利巴的右臂飆血。
他離開馬背,雙足著地,雙臂揮舞巨大的長柄闊劍繼續朝哈雷攻去!
秋枝放出一箭射死正在爬上山丘的傭兵,但她的眼睛卻一直被哈雷與坦利巴的戰鬥所吸引。
秋枝沒有看清那兩次交鋒的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隻看到了結果。同時,她也一下子明白,哈雷從來沒有騙她,隻要長槍在手他完全可以殺掉自己和霜河,以及除了爺爺灺煬之外,軍團堡壘的所有人。
他已經如此之強,為什麽還要留下他傳授他炎心修武場的武技?
是為了修正他的缺點,將他打造成一個更強大的人間武器?
姐姐和爺爺到底在打著什麽主意……
疑問仿佛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地衝刷秋枝的腦海,但這些都不是她該考慮的。
她又射死一個傭兵,這是她射死的第十一個傭兵,但更多不怕死的傭兵仍在繼續往山丘上爬。
秋枝滑下山坡,滑行中她射死右手邊的傭兵,第十二個。她腰身轉動抽出一根新箭,弓弦一響射死左手邊的傭兵,第十三個。
她落地時就地翻滾,躲過傭兵從馬背上矮身砍下來的刀,然後站起身掄起長弓將從山丘上跳下來的兩個傭兵打翻在地,她身形朝後一縱,半空中右手探向腰間箭壺抽箭,嗖嗖嗖,連珠三箭射死這三個傭兵,十四、十五、十六……
突然她聽到一道嗚嗚的風聲,她轉頭去看——那柄巨大的劍刃正橫掃砍向哈雷的腰,她不由地叫了一聲:「小心!」
但一個傭兵卻趁機朝她背後一刀砍去!
眼見傭兵就要得逞,側麵探來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
秋枝的視線中哈雷不僅用長槍封住了劍刃的攻勢,並且反攻一擊,好精湛的槍術!
當鮮血濺到秋枝白色弓手服以及她的後頸時,少女才驚覺地轉身。
「一個自己不小心的人,提醒別人小心的心理是什麽樣的?」消瘦的青年抽劍,看著秋枝略微後怕的眼睛,「算了,看來你也不知道答案。」
青年繼續回到自己的戰局,他的視力似乎不好,一直眯著眼,但他的劍卻偏偏專挑敵人的喉嚨下手,就像一條靈動的蛇。
「喉嚨沒有護甲,愚蠢。」他念念有詞地重複同一句話,須臾間又是奪走兩條人命。
「你就不能離我遠點嗎?嘰嘰歪歪地老子聽著頭疼。」粗莽的大漢用戰斧劈中一匹馬的脖子,整個馬頭從馬頸分離的時候,馬背上傭兵的腦袋也跟著掉了。
一柄刀從他側麵上空砍下,他不退反進,竟用肩膀將敵人帶馬一起撞倒,他踩著馬肚朝下就是一斧子,傭兵的腦袋被劈碎在頭盔裏,但灰濁的腦漿從頭盔的破口出濺射出來。
大漢拔起斧子,轉頭一瞥。
「你看什麽看。」他手一甩,戰斧旋轉飛舞,將五步外馬背上的傭兵的腦袋削掉,大漢朝前走去,伸手接住在天上兜了一圈飛回來的戰斧。
「我一直覺得你的品位真的很糟糕。」消瘦的青年從他背後路過,隨手殺掉一個傭兵。
「閉口!」大漢怒道。
「是閉嘴。」青年道,「為什麽好好一個詞,從你嘴裏發出來就像是罵人的。」
雖然已經是合作過多次的老搭檔,可每一次戰鬥中大漢都會燃起殺掉該青年的衝動!
「別鬧了。」霜河長刀連續斬出,連綿得好似河川,五個傭兵沿著高低不同的分界線裂成兩半,「快把他們殺光,我們才能去幫哈雷。」
「那小子真的需要我們幫?」大漢笑道。
長槍再度撥開闊劍,劍刃砸進了地裏,抬起來,從下朝上一斬。
但哈雷的突刺更快,坦利巴不得不回防,槍尖擦著他的左臉而過,劃下一道口子。
「你有點厲害。」哈雷道。
哈雷難得誇人。
但對坦利巴聽來就是天大的嘲諷。
他的頭盔早就不知道何時被擊落了,披散的長發被肩頭的戰能蒸騰而起好似獅子的鬃毛。
他的戰能·剛體已經運用到了極致才讓自己活到現在,而他體內的戰能已經所剩不多。
「有一招,我好久沒有用過。」他說。
「有絕招你該早點用。」哈雷說。
「這一招敵我不分,會連同我的部下一同殺死。」坦利巴說。
「從現在來看,結果沒有區別。」
正如哈雷所言,山野間遍地屍骸,整支飲血衝鋒傭兵團存活之人已經寥寥無幾。
「是我的錯。」坦利巴將雷痕遠遠地拖在身後,劍尖垂地,他雙手前挪直到握住劍柄的最尾端,「我會用餘生為此贖罪。前提是,殺了你們!」
劍刃覆蓋起氤氳的白芒,像霧像霜又像火!
戰技·剛體切換到戰技·纏兵!
雷痕橫掃,哈雷瞬步躲過,但劍刃沒有停!
不,是坦利巴沒有停!
他陀螺一般旋轉而起,帶動長柄闊劍一圈圈朝前斬去,他轉速越來越快,狂風驟起,竟刮成一股徑達六米的劍刃龍卷風!
劍刃龍卷好似燃著白色流火,朝著哈雷吞噬而去,所到之處飛沙走石,兩個躲閃不及的傭兵被卷了進去,連人帶馬瞬間被絞碎成兩蓬血渣子!
血風刮在十米外哈雷的臉上,又腥又疼。
興奮的光在漆黑的瞳孔後燃起。
「我也有一招,以前隻會它的皮毛,自從領悟它的完整體之後一次都沒有在生死對局中用過。」
哈雷全身肌肉繃緊,催動戰能,雖然仍是戰技·剛體,但他的膚色竟逐漸發暗,好像鐵的顏色。
他雙手並在黑獄槍杆的中段,衝進了劍刃龍卷的風眼!
槍頭槍尾瞬間飛舞,好似攪起了如風如影一般的棍花!
剛體·罪虎槍·雙虎吼之陣!
無數的金鐵之音在空氣瞬間爆炸而開,割進地表,刮擦所有人的耳膜猶如火燒!
眼花繚亂的火花讓人睜不開眼,然而當大地與天空都要被撕碎的那一瞬,風停了。
雷痕插在地上,雙刃如鋸齒般殘缺不堪,坦利巴拄著劍柄才讓自己沒有跪倒。
這是他生前最後的尊嚴。
一絲絲紅亮的血光從他身上各個部位泛起,坦利巴整個人「坍塌」了,碎成一地與甲片混合的小肉塊。
「謝謝你給我這次試招的機會。」衣衫襤褸的哈雷說道。
他回身看去,戰鬥已經結束了。
五個同伴分散位於一地屍體中,秋枝閉著眼雙手合十,臉上的落寞哈雷讀不懂。
「你小子是個怪物?」粗莽的大漢道,「沒人能從那種攻擊中活下來。」
「你這句話是廢話。」消瘦的青年道,「顯然你眼前就有一個。」
「你信不信我單手就能掐死你,就像掐死一隻雞崽。」
「不信。因為我明白自己不是雞。」
「我們該走了。」霜河說,臉上的幾抹血跡為本就儀表堂堂的他添上了幾分肅殺,但他溫柔的笑容回來了,「現在回去或許還能趕上可口的午飯。」
「恐怕吃不上了。」那個矮個子的弓手說道,他從幾具屍體中站起來,「夥計們,事情不妙。」
霜河麵色一變。
「我數過了,馬的屍體共有一百零一具,但人的屍體隻有九十九具。」他的眼神令人不安,「沒錯,逃了兩個。」
「這個任務必須一個活口不留,否則軍團堡壘將會大禍臨頭。」霜河低聲喝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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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養肥了讀,讀者很爽,但是對作者的傷害是極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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