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話 狩獵暗影(一)

「試手。」

穿著上白下青的寬鬆武袍的男人左臂揮下。

掛著火輪黑布的靜火場中央,兩個男人相隔一米對峙而戰。

兩個人都是黑發,一短一長。

長發的那個,身材高挑,劍眉星目,長發紮成一條馬尾。

短發的那個,體型魁梧,漆黑的瞳孔如野獸般桀驁不馴。

他要贏。

所以短發先出手。

他用左手成功抓住長發的武袍衣領,身形一轉,後背撞進長發懷裏,要將對手從肩膀上摔過去。

但他沒有成功。

長發的右手抵住短發的腰眼,阻止他腰部發力。

此舉正中短發下懷,他猛地朝下坐去,雙手抓住對方衣領從上向前拉動,他對自己的臂力很有自信,可以向投石車一樣把長發扔出去。

就在扔的一瞬間,短發鬆開了手,半空中的長發卻抓住短發的雙腕。

長發蹲身落地,竟順勢把短發整個人從背後拽到了頭頂,然後再朝前一摔。

砰。

後背撞擊地板的聲音。

塵埃落定,勝負已分。

「勝者,霜河師兄。」擔當裁判的男人宣布。

混蛋!

哈雷躺在地板上,右拳狠狠地敲一下。

靜火場響起掌聲,除了哈雷霜河以及擔當裁判的第三人以外,屋裏左右兩邊各跪坐著十名修武者,身穿上白下青的寬鬆武袍。

哈雷和霜河的試手結束代表著今天修武的結束,他們全都站起來,來恭賀霜河。

「你進步了很多。」哈雷頭頂上方多出了一隻手,霜河笑得很溫柔,要拉哈雷起來。

哈雷揮手打開,自己站了起來。

「輸不起的家夥。」少女站在霜河的身側,看著霜河揉著手腕難免心疼,哈雷的手勁有多大,她自己很清楚,「師兄,你別跟他計較。」

「秋枝,沒事的。」霜河笑道,「火氣旺盛是年輕人的特色。」

哈雷不服氣地怒視他:「有本事咱們就用刀劍較量。」

「不知悔改。」秋枝對哈雷道,「罰你去擊風場站錐一小時。」

哈雷皺眉,少女居然還想命令自己?

秋枝盯著他,口吻不容妥協:「必須去,因為我是你師父。」

哈雷被噎得滿臉通紅,連耳朵根都燒了起來。雖然他從來沒有承認過秋枝是他師父,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說出來,還是讓哈雷感到羞恥難當。他仿佛看到周圍所有人眼中都透露著嘲笑。

混蛋!

哈雷奪門而去,怒火中燒。

這份怒火,足以焚城!

他要回內堡取回黑獄,他要把這些人全部殺光!

但他最終還是來到了擊風場。

炎心修武場共有四個場——擊風、靜火、止水、禦雷。

根據修武者的實力依次敞開。

擊風場便是最靠近大門的那一片露天的練武場,是修武者修煉基本功的地方。

錐陣是擊風場的特色——地上埋著如竹筍一般尖頭朝天的鋼錐,每三十根鋼錐圍成一圓餅,中心處是唯一的空隙,窄小到隻能插進去一個腳趾頭。所謂的站錐,便是指修武者脫去鞋襪,用單足的腳拇趾踩在錐陣的中心,用一條腿、一隻腳、一根腳趾支撐整個人的重量。

站錐的關鍵在於修武者是否能將全身的意誌力凝聚為一點,其次就是體力與平衡,稍一分神,腳底便會被紮得鮮血淋漓。

哈雷一開始覺得這無比簡單,但當他第一次用單腳趾站入錐陣超過五分鍾之後,時間的流淌一下子變得黏稠,然後竟停滯了下來。

他以為堅持了一個世紀,事實上僅僅才是十分鍾出頭而已。

他戰能全開,也無法堅持到十五分鍾。

但哈雷比別人有一個天生優勢——他愈合能力強。

他可以一遍又一遍的挑戰嚐試。

如今他不用開啟戰態最高的記錄是一次性三十分鍾,一個小時就意味著他要換一次腳,這不是難事。

哈雷先用右腳踩了進去,閉上了眼。

他住進軍團堡壘已經過去了一個周,一次都沒有再見到潘妲和灺煬。

他搬進了炎心修武場,每天深夜他都能聽到地下傳來巨響,好似雷聲,而雷聲中還好像有人在怒吼。

他問過秋枝,但少女沒有回答他,並且趁他分神又一次把他撂倒,那是秋枝第九次撂倒他。

他與秋枝霜河交手共三十八次,敗三十八次。

每一次他都記得很清楚,就像刀刻在石壁上一樣清楚。

然而,三十八次中有三十三次是敗給了那個比哈雷還小一歲的少女。

哈雷清楚自己可以殺掉她或者霜河,但在點到為止的規則限製之下,他反而不是那兩人的對手。

哈雷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那裏,也正是因此,雖然失敗讓他的自尊心受挫,但他卻仍鬥誌十足。

他現在待在炎心修武場的目的很單純——徒手打敗除了大境之炎灺煬以外的所有人——用他自己的方式。

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哈雷並沒有留意。

突然,他右側有什麽東西打來,像是一枚石子。

他沒有睜眼,用右手雙指夾住。

不是石子,是烤栗子,很燙。

「我是來檢查你是否偷懶的,還好你沒有。」秋枝站在遠處。

哈雷剝開栗子殼,丟進嘴裏,「烤過頭了,倒還算甜。」

「有的吃,還挑剔。」秋枝手指一彈,又射給哈雷一枚栗子,「本來,你今晚沒晚飯吃的。」

「為什麽?」

「因為你太小氣。」秋枝說,「輸,就是技不如人。」

「下一次,我一定能贏。」哈雷說。

「你上一次也是這麽說。」秋枝說,「練了這麽久,你還是不得要領,隻會蠻幹。」

「戰鬥無非就是快、準、狠,力量是基礎。」

「可每一次都是你輸。」秋枝說,「我說過,你該放慢你的動作。」

「你的那一套不適合我。」哈雷說,「我會打敗你的。」

「如果是我爺爺親自教你,你是不是就會照做?」秋枝道,「而你否定我說的一切,是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不是。」哈雷說,「如果非要說理由的話,你和霜河都不是真正地擊敗過我,而是在某一種限定條件下,我無法戰勝你們而已。我無法認同你的實力。我甚至懷疑你是否體驗過一念之間決斷生死的真正戰鬥,你殺過人麽?沒有吧。」

少女沉默了一會。

「殺人並不是什麽可炫耀之事。」她說道,口吻不知怎麽變得憂傷起來,「輕易奪走他人性命,是你們外麵的人對強者的認定標準嗎?」

「這不是這麽說。」哈雷琢磨該怎麽更清楚地解釋這個問題,但少女突然說:「明天。」

「嗯?」

「明天,你就會知道我是否殺過人。」秋枝說,「明天有一個伏擊任務,你跟我們一起去,這是我姐姐潘妲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