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話 多事之城(十二)

火柴點燃桌上的燈,昏黃的光照亮房間。

在燈未亮之前,哈雷就看清了花莉的打扮——她根本不是全身**,被毛毯遮住的部分穿著一件連體緊身衣,薄薄一層像是飽含彈性光潔的魚皮緊貼著肌膚。以輪廓而言,和光著身子沒什麽區別。

花莉坐在椅子上,翹起左腿,小腿纖細圓潤。

哈雷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耳朵有些發燙,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花莉輕笑道:「這個反應不錯,讓我感覺找回了點自信。」

燙感從耳朵蔓延到了哈雷臉上,他盡量表現得自然些。「你要幫我殺掉錢桶?」

「我剛剛的確這樣說過。」

「為什麽?」

「一百枚金刀,我知道你不差錢。」花莉用手指一圈圈繞著自己的頭發。

「說來聽聽。」哈雷說。

花莉伸出手,「先給錢,你聽完不付錢我可打不過你。」

「我聽完再搶回來,你也同樣攔不住。」哈雷說。

「從一個女人手裏搶錢?不,別讓我瞧不起你。」

花莉笑盈盈地看著哈雷。

好吧,你贏了。

哈雷從錢袋數出一百枚金刀摞在桌子上。

「錢袋也要給我。」花莉說,「你瞧,我身上可沒地方能裝錢。」

「好。」哈雷把錢袋裏的錢全倒在**,然後把錢袋扔給了花莉,對方在半空中接住了。

「我後悔了,剛才應該要你兩百枚。」花莉說。

「別讓我後悔。」哈雷說,他的耐心快要耗光了。

「夜還很長,你急什麽?」花莉用一種幾近教唆的口吻說道,「對付錢桶,就要用錢。」

「錢?」

「對,你先用極低的利息把一大筆錢借給他,然後等著他用高利息再借給別人,多借幾次,鞏固他對你的信任。後來,你把越來越多的錢借給他,直到他靠自己的老本無法償還,這時你暗中把他的欠款人全部藏起來,讓他收不到債,還不上錢。最後,你逼上門去,把他的老婆女兒綁起來,丟一柄匕首給他,自殺和老婆女兒的命讓他選一個。」花莉說。

哈雷覺得自己的被騙了,這是什麽餿主意?

「一天時間,我根本無法讓他信任我,更何況我也沒有那麽多錢。」哈雷隨便就能找到計劃中的幾個漏洞。

「當然,計劃僅鋪墊大概就要花費三個月的時間。我知道你時間不多,所以,你該直接跳到最後一步。每天盼著錢桶去死的人太多了,他自己大概會直接把你聯想成某個上門尋仇的仇人。」

「他完全可以選擇不自殺,眼睜睜看著老婆女兒死去。」哈雷說。

「當然有這個可能,那就讓他看著那對母女是如何死去的,用一百刀才讓一個人死絕,對你來說應該不難。相信我,當你料理完這對母女之後告訴他將會用同樣的手法招待他時,他會恨不得立馬用匕首捅死自己。」

「這個手段太卑鄙無恥。」哈雷怒斥道。

「還剩一天的時間,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哈雷沉默。

「隻是三個陌生人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就不會對卑鄙感到羞愧麽!」哈雷說。

「羞愧?」花莉笑,「任何人都不要抱怨卑鄙與下流,因為這世上隻有卑鄙與下流才是威力無比的。」

「這隻是你自己的想法。」

「不,這是一句名言。」花莉伸出翹起的左腳,蹭著哈雷的小腿,「我還知道很多道理,一會可以慢慢喊給你聽。」

「帶著錢離開這間屋子,在我後悔聽到你所說的一切之前。」哈雷臉色不佳。

「那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咯。」花莉用手指挑起錢袋紮口的麻繩,輕飄飄地走向門口,轉身一笑道,「明天是最後一天。」

天亮後,哈雷跟蹤錢桶的第十三天。

收債日,錢桶的心情並不好。

上午和下午,共有兩個欠債人被自己的手下切掉了手指。錢桶向來不喜歡這種血腥的處理方法,畢竟自己是一個斯文的體麵人。

說到底,兩根爛肉碎骨能值什麽錢?之所以切手指,是一種懲罰和威懾,告訴其他欠債人不還錢的下場。

每一個以放高利貸為生的人必須這麽做,如果壞賬太多,錢桶自己也活不了。

今天沒有風流快活的欲望,所以錢桶早早的就回到了家中。

然而,當他打開門後,他的臉從來沒有如此煞白過。

一個陌生人端坐在椅子上,桌麵上平放著兩柄彎刀,錢桶的老婆女兒嘴裏堵著布,雙手雙腳都被繩子捆住了。

「哪來的混蛋!」錢桶的兩個手下衝上前去,下一幕快得讓錢桶肉眼難辨,陌生人站起身,砰砰兩聲,兩個手下躺在了地上,昏死過去。

「你是替誰來報仇的?」錢桶額頭淌下了汗珠子。

乒啷。

一柄彎刀被丟在了他的腳下。

「殺了自己。否則我就殺掉你的老婆女兒。」哈雷說。

他本以為錢桶會隻顧自己轉身就跑,但沒想到他抓起彎刀竟撲向自己。

哈雷幾乎沒怎麽用力,就把錢桶一頭按在了地上。

他的老婆與女兒嗚嗚直叫,卻因為繩子的捆綁無法衝過來。

「自殺,或者看著她倆死。」哈雷抓起錢桶的頭發,將滿臉是血的腦袋拎了起來,說出花莉教他的台詞。

「放過我們一家人,你要多少錢都行。瞧瞧我的女兒,她才十二歲。」錢桶說。

「你把別人的老婆女兒賣到妓院的時候,有考慮過這些?」

「我會出錢把她們全贖出來,隻要你肯放過我們一家!」

「讓她倆活命的條件,我剛才說過了。」哈雷道。

「好,給我刀子。」錢桶說,「我的命你拿去。」

他抓起刀,朝著脖子從左到右劃去。

但他的手腕,被人鉗住了。

「記住你剛才的承諾。」哈雷一腳把錢桶踢暈過去。

他做不到。

他竟然對陌生人心慈手軟了,他無法看著一個男人,死在自己的妻子與女兒麵前。

他無比憎惡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

「看來你失敗了。」

鼴鼠故鄉,精準之手的頭目索萬說。

「你離成功隻差一線之遙。為了你可憐的原則,值得?」

「我隻是不想變成一個卑鄙的人。」哈雷說。

「你可以再住一晚上。」索萬說。

「我該走了。」哈雷說,「多待一分鍾,我都會覺得惡心。」

「但如果你今晚不住在這裏,我明天可怎麽帶你去見女皇呢?」索萬笑。

「?」哈雷一愣,「我任務失敗了。」

「那是你自己以為的,我可沒說。」索萬拍了拍手掌,有人從房間外繞了進來。

錢桶一家三口,小女兒朝哈雷招手笑了笑。

「你們設局騙我!」哈雷瞬間明白他們是一夥的。

「從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了,我們是騙子啊。但你總是記不住。」索萬說,「如果你聰明一點,也該明白,我們怎麽會將卑鄙之人介紹給女皇大人呢?」

「任何人都不要抱怨卑鄙與下流,因為這世上隻有卑鄙與下流才是威力無比的。這句話沒錯,但也有例外。」索萬說,「比方說,英雄。」

「原來這句話出自你口。」

「不,這是一句名言。」索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