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話 白貓與姑娘（八）
十一年了。
霧紗城的大門，立在澤爾的眼前。
我回來了。
澤爾拉起鬥篷的兜帽遮住麵龐，馬車駛進了城門。
我終於，回來了。
馬車行駛了一小段，停進一個暗巷，澤爾下車。
在鐵蹄礦場的時候、在逃亡的路上，他都設想過自己回到霧紗城時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懷念、悲痛、或是急於複仇？
而當他聞到霧紗城空氣的那一刻，心中隻有惆悵——平白浪費了那麽好的人生歲月，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再仔細找一下，「惆悵」之下，還埋著一絲絲的害怕。
從霧紗城大門到暗巷，這一截路很短，但足以讓澤爾發現霧紗城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本是寬闊的街道被兩側的建築們壓榨成了窄窄的一條，而那些建築就又像是牙齒一樣一個挨著一個緊緊擠在一起，好多數看上去就像是商店，櫥窗裏擺著讓人叫不上名字的怪玩意。
各式各樣的人從霧紗城大門進進出出，異域打扮的商人牽著馱著貨物的棕色四角山牛，與側騎山羊的蒙麵歌姬擠在一條路上，小孩子們跑跑跳跳地橫穿人流。
行人中自然少不了武者，其中不少人將長刀大大咧咧地插在腰間，放在以前，這是要被「黃袍子」逮捕的。
而更讓澤爾理解不了的是，黃袍子居然可以在半空中飛。
他們三五結隊，腰間噴射出兩道白色的尾巴，飛過澤爾頭頂的時候，會留下呼呼呼的聲響，仿佛什麽怪物在吹氣。
被澤爾浪費掉的十一年，讓霧紗城變得繁榮。
而繁榮在澤爾眼中，等同於陌生。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娜喵思問。
我要報仇。
這是澤爾十一年來日日夜夜惦記著的事情，複仇之火是支撐他活下去的最大動力。
此刻他卻說不出口。
麻繩在哪，他不知道，麻繩是否還活著，他不知道。
這些問題他過去並不是沒有想過，卻總被他刻意地避開，如今他不得不麵對現實。
現實並沒有因為他的遭遇而同情他，反而化作一盆最冷的水，將他從頭到尾澆透。
「哦對了，你現在肯定沒有錢。」娜喵思覺得自己聰明地看穿了澤爾的窘迫，她從腰間錢袋翻出來一把銀環，掂了掂，又倒回去了一點，「雖然我是一個賞金獵人，但接的都是報酬低的小活，所以，我隻能給你這麽多。」
她將三十枚銀環塞給澤爾，但那個獨臂男人拒絕了。
「我不缺錢。」因為他的右手是廢的，從不被檢查，所以他在右掌豁開了一道口子，幹活的時候更多的金沙被藏在了裏麵。
沒錯，我應該先將金沙兌換成錢。
娜喵思的善意讓澤爾暫時找到了一個新的目標，他的人生雖然有十一年被浪費掉了，但他仍隻有二十八歲，他還年輕。
堅定的目標會讓人恢複活力。
「想複仇，就去獵魔團掛任務吧。」哈雷看穿澤爾的心思，他的口吻類似於警告，「這是最明智的舉動。」
澤爾點了點頭，逃亡的後半截路程上，他一直不怎麽敢跟這個黑發少年說話。
「那就再見了。再一次感謝你們救了我的命。」他說。
「賞金獵人，拿錢辦事。」娜喵思說。
澤爾拖著左臂，像是一個跛子一歪一正地離開了暗巷。娜喵思看著他的背影，「我們該幫他的。」
「現在你還來得及追上他」哈雷說。
「但那樣會壞了規矩，對我的風評不好。」娜喵思說，「走吧，去獵魔團交任務。」
「廢話，不然還能去哪。」哈雷與娜喵思也離開了暗巷，走向與澤爾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百五十年前，包括「地獄的龍虎傭兵團」在內的共十五支傭兵團共同組建了傭兵聯盟——「地獄的龍虎咆哮傭兵協會」。
一百五十年後，地獄的龍虎咆哮傭兵協會麵對三大國所有人服務。它就像是天秤般精準地衡量著「委托」與「被委托」的關係，傭兵、賞金獵人、怪物獵人、食材獵人、遊俠……所有職業都可以在這裏找到適合自身實力的任務。
地獄的龍虎咆哮傭兵協會的分部遍布三大國任何一個城市，數以千計的傭兵團聽從它的調度。這讓它成為了全大陸最強大的中立存在。
地獄的龍虎咆哮傭兵協會有一個簡稱——「獵魔團」。
霧紗城的獵魔團分部不難找，對哈雷與娜喵思來說更是輕車熟路。
那是一座獨自坐鎮街道盡頭的氣派建築，此刻時間尚未到正午，正是一天之中發布任務最繁忙的時刻。
一樓大廳裏擠滿了各種身穿鎧甲、背負武器的家夥，出現在這裏是新人的證明，接的也都是比較低等級的委托。
哈雷與娜喵思要上二樓，那裏的結構與一樓寬闊的大廳截然不同，是由一個個小房間構成的。
雖然兩個人完成的是同一宗任務，但需要進入不同的房間。
這是獵魔團的規矩。
哈雷進的是九號門，娜喵思進的是十一號門。
九號門後，是一張辦公桌，那之後則是一個低頭看文件的小矮子。
他矮得簡直就像是侏儒，卻將頭發完全剃光，這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卡特丹，獵魔團霧紗城分部的任務審核專員。
「中午好，哈雷先生。」他抬起頭，推了推眼鏡。
「你好，卡特丹。」哈雷說。
「不錯，您越來越懂準時與禮貌了。」卡特丹打趣道。
「我並不想聽廢話，卡特丹，你知道的。」哈雷說。
「但您的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差了。」卡特丹說。
「我以為我每次來，聊的都是任務。」哈雷說。
「當然，當然。」卡特丹說，「我很喜歡跟您寒暄幾句，這是我的個人愛好。」
「我以為你們每一個人都很專業。」哈雷說。
「好吧，我們來說任務。」卡特丹拿起報告，「說實在的，我對您最近完成的任務很失望。」
「我全部都完成了。」哈雷說。
「沒錯，您是完成了。」卡特丹表情有些微妙地變化，「但是，您殺人實在是太多了。我早就說過，嗜殺會十分影響您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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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養肥了讀，讀者很爽，但是對作者的傷害是極大的。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追更。
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