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崩壞的黑暗料理
11月2日夜 這是今天的第三次日誌
這是我首次一天之內多次記錄日誌，雖然我知道很不合邏輯，但我還是覺得有記錄的必要，我應該寫下點什麽，不然將來肯定會遺憾的。
今天下午，我親眼見證了一台同類被回收，她是中心醫院的護士，很美麗很溫柔，笑容如陽光般溫暖，有種天然的親和力，我想她在過去十年的工作生活中肯定很受歡迎吧。
可是，為什麽她的離去還是顯得如此蕭瑟呢？那短暫的送別，真的能為十年時光畫上永恒的句號嗎？
不過，她也許遺憾，卻應該是無悔的吧，畢竟她得到了一份不可能的愛，雖然這份愛直到兩相隔絕才掙脫桎梏迸發出來，雖然再也不可能握住，甚至連看一眼都不可能，但至少是真實存在的。
可我呢？我到期的那一天，會有人來為我送別嗎？會有人永遠記得我曾經存在過嗎？會有人寫下我的名字，在花開花落的季節偶爾懷念一下嗎？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隻想完成自己最後也是唯一的願望，因為那是我活過的證明，也是我存在的意義。
——星的係統日誌第14頁
凜已經睡了，星坐在窗口仰望星空，白天是屬於人類的，而夜晚則屬於他們，也許此時此刻，還有許許多多機器人也在仰望星空吧。
桌上是一鍋徹底冷掉的雞湯，它是星的黑暗料理，其實星是不會烹飪的，可凜需要營養，再繼續吃泡麵還會營養不良的，他不想再去醫院，所以他下載了烹飪書籍，學著頓了雞湯。
當然，他是沒有錢的，冰箱裏的食材，都是離開醫院後陪凜去超市買的，凜顯然也吃膩了泡麵，希望定製的機械男仆能幫她換換口味，畢竟哪有機械男仆不內置烹飪係統的呢？
可惜，星讓凜失望了，星真的沒有內置烹飪係統，他甚至連味覺都沒有，因為他並不對外銷售，與其留下味覺占內存，還不如資源最大化利用。
沒有味覺再加上初次嚐試難免混亂，其結果就是雞湯的味道很糟糕，雞肉也跟木柴似的咬不爛，凜僅嚐一口就全都噴了出來，然後憤然拍桌泡麵去了。
“真的比泡麵還難吃嗎？如果我也有味覺該多好。”星做了個苦笑的表情，還真是失敗呢，老古董總是容易不中用，所以趁著還沒壞，要好好努力才行，爭取早點將屋子裏的泡麵全部扔掉。
沒錯，扔掉！
清晨時分，直到朝陽完全升起星才收回目光，他不止喜歡星空，還喜歡朝陽，喜歡天地間所有美麗柔和的事物。
起身悄悄走進臥室，明明空調開著溫度正好，可凜的睡姿還是蜷縮狀態，僅占了大床的一角，雙臂緊緊抱著自己，就好像在害怕著什麽。
可能是失明的原因吧，星如是想著，輕輕將滑到腰上的被子重新幫她蓋好，睡夢中的凜似乎有所感覺，緊蹙的雙眉終於舒展開，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便在這時，客廳突然有敲門聲傳來，星怕凜被吵醒，連忙朝客廳跑去，同時心中不解，凜失明後的性格顯然是很孤僻的，生活也幾乎與世隔絕，會是什麽人來找凜呢？
大門打開，星第一反應就是見了鬼，視野中居然沒有人，莫非是誰家熊孩子惡作劇？
剛要關門就聽下方一聲過百分貝的尖叫，低頭看去，難怪視野中沒有人，原來是個身高齊腰的小女孩，女孩紮著長長的雙馬尾，長相甜美可愛，可惜臉色卻煞白煞白的。
“男，男男男，男人！”看女孩顏藝的表情，估計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指著星喊出男人二字後，嗖的向後滑出十米，小臉上寫滿了驚恐、忌憚、警惕以及不敢置信。
“男人？我不是人。”星隻是說了實話而已，他的確不是人類，頂多算是男機器人。
“不是人？額……”女孩如同受到致死一擊，整個人哢嚓變白，翻著白眼直挺挺側身摔倒在地，頭頂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飄了出來。
星也嚇了一跳，女孩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剛想去看看女孩有沒有事，身後突然傳來凜的聲音，轉頭看去，原來凜已經醒了，正扶著牆朝門口走來。
“我聽到了珞珞的聲音，珞珞是你嗎？”凜問。
星指了指依然處於瀕死界線的女孩道：“有個小女孩敲門，可能是走丟了吧。”
話音未落，瀕死殘血的女孩突然滿血複活，炸毛騰地跳起老高，發白的小臉漲得通紅，連雙馬尾都氣的朝上揚起，雙目燃燒指著星大喊大叫：“誰是小女孩？睜大眼睛看清楚，人家已經十八歲了，十八歲！”
十八歲？開什麽玩笑？確定不用除以二？
即便星是機器人，也感覺到滿滿的不可思議，走到女孩麵前，抓住她的腋窩輕而易舉將她舉了起來，就好像大人對小孩子玩“飛高高”的遊戲。
“別鬧，你是誰家的孩子，如果找不到路我可以送你回去。”星之所以做出這個動作，是因為內存文件中，許多大人碰到迷路的小孩都會這麽做，隻要抱起來立刻就會停止哭泣。
可是，可是……
“珞 珞 頭 槌！”珞珞瞬間氣炸，滿腦門都是井字閃爍，後仰加力狠狠撞在星的額頭上，用力之大速度之快，連雙馬尾都被扯得筆直，她相信憑借自己光潔蹭亮的額頭，肯定能給予對方沉痛一擊。
可是，可是……
星是機器人！
令人牙疼且帶著金屬質感的碰撞聲後，星眨了眨眼睛沒啥反應，完全不明白女孩為什麽要這樣自我懲罰，難道是舊時代的行為藝術？
“唔，疼疼疼疼疼！”珞珞落下蹲在地上，捂著額頭直抽冷氣，眼角淚光閃爍。
“珞珞是你嗎？”凜摸到門口再次發問。
珞珞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捂著通紅通紅的額頭轉過臉，淚汪汪指著星大喊道：“凜姐，他欺負人家，還說人家是小孩……”
話未說完，珞珞登時反應過來關鍵問題根本不對，猛然後跳從包裏掏出防狼電擊器，打開開關用劈劈啪啪的電流對準星，警惕喝道：“說，你準備對凜姐做什麽？”
“或者，或者你已經，已經對凜姐做了什麽？”視線在明顯剛剛睡醒衣衫不整的凜身上打了個轉，珞珞倒吸冷氣捂住了自己的嘴。
“做了什麽？帶她看病、收拾房間、刷馬桶、洗了她的衣服，哦還有剛幫她蓋了被子。”星回答的很認真，掰著手指一本正經如數家珍。
“洗衣服，蓋被子，同居？”珞珞思維快速跳躍，同時臉也越來越紅，頭頂白氣噗噗直冒，憋著呼吸發出類似水開的聲音，手一鬆電擊器正好掉在腳上，立刻渾身抽搐，一聲尖叫冒著煙撲倒在地。
“胡說什麽呢，再胡說就不要來了！”凜氣的發飆，由於看不見，她並不知道珞珞已經光榮撲街。
“她剛剛用電擊器電了自己，我不懂為什麽要這麽做？”星指著撲倒在地的珞珞滿臉疑惑。
“……”凜捂額無語。
將珞珞抱進屋放在沙發上，星好奇詢問珞珞和凜的關係，從珞珞剛才的舉止可以看出，珞珞的性格是很活潑的，怎麽會和孤僻還有點小暴躁的凜以姐相稱呢？
凜的表情忽然變得欲言又止，最終別過頭淡淡說了句：“沒什麽，以前一起工作過而已。”
“和這麽小的孩子一起工作過？”星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話音剛落，沙發上的珞珞突然受刺激似的彈了起來，氣紅了臉衝著星大吼大叫：“人家不是小孩子，再說一遍，人家不是小孩子！”
凜點點頭：“她的確已經十八歲了，隻是不長個而已。”
星不敢置信地轉過頭重新從頭到腳打量珞珞，十八歲還如此嬌小，難道是定製的蘿莉機器人？
得到凜的旁證，珞珞登時驕傲的昂起頭，撩了下左側馬尾，右手按在胸口得意洋洋道：“再自我介紹一遍，我叫珞珞，智商200+，精通十國語言，身高163，現在還認為人家是小孩子嗎？嗯？”
智商200+這點不予評論，精通十國語言對機器人而言簡直小菜一碟，可身高嘛，確定是163不是136？
或許是感覺到了星目光中的質疑，珞珞氣的直接跳了起來，踩在沙發上，占據製高點，以半個頭的優勢，哦不應該是劣勢咆哮：“就是163，就是163，就是163！”
“好暴躁，我去做早飯。”星轉身朝剛走兩步，就聽凜喝道：“泡麵！兩盒！”
星瞬間好受傷，自己的廚藝真的黑暗到連煎蛋都禁止接觸的地步了嗎？他真的不想再碰可惡的泡麵了。
珞珞立刻詢問到底怎麽回事，得知星是機械男仆後下意識鬆了口氣，得知機械男仆不會料理後登時樂的抱著肚子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笑得直飆眼淚。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珞珞衝到餐桌旁，嚐了口涼透的雞湯，可愛的臉蛋刹那從下而上變成青色，然後一口全都噴了出來。
“咳咳，咳咳，你到底放了多少鹽啊！”
“一勺。”
“調料勺？”
“炒勺。”
“……”珞珞翻著白眼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