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崩斷的線
擦了擦眼淚，將信塞進小偉的枕頭下麵，又多看了他好一會才站起身繼續發信，直到所有信都發完，小夢才返回宿舍門口，就像剛才重看院長辦公室那樣，將宿舍和孩子們認認真真重新看了一遍。
隨著微不可聞的吱呀聲，宿舍門緩緩關上，曾經這扇門無數次開關過，而這次關閉將徹底斷絕兩個世界，她將永遠不會再回來。
不再去想孩子們的睡顏，不再去想孩子們的笑聲，小夢深吸口氣讓自己的步伐變得堅定，快步離開後院走向前庭。
當走出孤兒院的大門，小夢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重新望向這座承載了院長一輩子，承載了她一輩子，更承載了孩子們命運以及無數歡笑幸福的古舊建築。
沒錯這裏很古舊，但在她眼中這裏充滿了生命力！
於是她笑了，她很慶幸自己能以笑容離開這裏，就如同自己十年前以笑容來到這裏一樣。
第三次深深吸了口氣，小夢收回目光，伴著噴泉的清脆水聲，踏著月光鋪就的地毯，保持著笑容朝深邃的黑暗中走去。
那清爽的馬尾辮輕快地跳躍著，漸漸融入夜色盡頭再也看不見。
……
珞珞給小夢發完信息後便立刻驅車前往孤兒院。
天色早就黑了，她算是加夜班，她真的很討厭加夜班，日夜顛倒是女人最大的殺手。
不過她能有什麽辦法呢？身為LAI的回收員，工作最大的特點就是沒規律，什麽時候有回收任務什麽時候上班，別的時候很自由，另外待遇很高，額外的福利也相當豐厚，算是對沒規律的補償吧，畢竟新時代的人是拒絕加班的，班都被機器人加光了。
穿過長長的高架橋，城市繁華的燈火漸漸稀疏直至遠去，隻有路燈在黑暗中閃亮，像星星，這讓珞珞有種穿梭於星河之中的錯覺，如果不是即將麵對的任務，她的心情一定會很不錯。
漸漸地，連路燈也沒了，星星隱入雲中，剩下的隻有黑暗，黑暗中的霞山不再呈現如火的美麗，路邊茂密的樹木在黑暗中的輪廓讓珞珞心中發毛，她從來不是個膽大的人，這一點她承認。
好在很快就到了孤兒院，這讓珞珞多少鬆了口氣，她現在特別想找人說句話，小夢就行！
將車停在孤兒院門口，珞珞怕黑所以沒敢下車，透過車窗靜靜地等待，她知道既然是晚上回收，小夢肯定不會吵醒孩子們，所以在門口一定能等到。
五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珞珞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一下，於是閃了閃車燈希望小夢能看見。
二十分鍾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珞珞終於忍不住給小夢發信息：“小夢，我在門口等你，盡快下來吧。”
之前小夢的回複都很快，可這次卻意外很慢，慢到什麽都沒有，珞珞以為是通訊出現問題，反反複複檢查了好幾次才確定的確沒有收到回複。
“小夢，你還有最後四個半小時，但你得在一個半小時內下來，否則會觸發強製回收機製，導致公司再派人過來！”
珞珞再次發出信息，她手小但手速很快，她以為這次會收到回複，可這次足足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任何回複！
眼看時間越來越少，珞珞再也坐不住，取出公司配備的查詢器，通過查詢器可以檢索方圓十公裏內的機器人並且做出相應的身份匹配，她想通過這東西看看小夢的位置，以便於下車去親自尋找。
可是，古怪的事情發生了，當查詢器掃描完成後，顯示的結果居然是沒有匹配對象，方圓十公裏範圍內沒有機器人，也就意味著小夢壓根不在孤兒院，甚至不在十公裏範圍內！
珞珞當場驚得目瞪口呆，仔細檢查查詢器，確認沒問題後又掃描了好幾遍，才終於確定方圓十公裏內真的沒有機器人。
那麽問題來了，小夢明明和她約好了回收時間和地點，為什麽會突然消失呢？小夢到底去了什麽地方？更可怕的是，她是自願離開還是被動離開？
如果是自願離開，原因是什麽？小夢身為機器人，有內置的安全係統，對回收的重要性遠比人類清楚，幾乎不可能徹底拒絕回收，即便上次的雪，也僅僅是希望實現最後的願望而已，到了最後時刻還是主動坐上了回收車。
如果是被動離開，意味著什麽？綁架？怎麽會有人綁架機器人？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不可能的，一台瀕臨到期的機器人有什麽綁架的價值？根本就不可能！”
珞珞立刻否定了這個念頭，別說快到期的機器人沒有綁架價值，即便剛出產的機器人也沒有綁架價值，機器人沒錢，卻有和人類一樣的自我意識，會反抗會逃跑還會報警呢，如果被警方抓住，罪名和綁架人類等同，這一點在新時代法律中有明文規定。
“怎麽辦，怎麽辦？”珞珞慌了，她打開電子窗口直接給小夢發通話申請和視頻申請，反正各種能驚動對方的方法都用了個遍。
可惜統統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最後珞珞隻能用最原始的文字，以近乎哀求的語氣發出最後一條信息：“小夢，你到底在哪裏？求求你告訴我你在哪？”
鑒於之前的結果，珞珞並沒有抱任何希望，她就像是溺水的人，隻是最後象征性的掙紮而已。
可是，奇跡真的出現了！
當聽到信息提示音的瞬間，珞珞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激動地將電子框拉到最近，瞪大了眼睛看回信者的名字。
是小夢，真的是小夢，小夢終於回信了，這證明小夢至少是自主的！
不過，奇跡隻由三個字構成，小夢的回信內容是：“對不起。”
三個字，一個詞，就是小夢對珞珞最後的回複，自此以後無論珞珞再發什麽，都沒有再接到任何回複，這根黑暗中好不容易牽起的線徹底崩斷，再也找不到黑暗的那頭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