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夢之心 下
珞珞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小夢的回收人，本來小夢今天下午就該進行回收，可不知道為什麽，預定的回收員怎麽都聯係不上，所以上級才臨時指派她來對小夢進行回收。
“真討厭，那麽多回收員，為什麽偏偏選中我？”珞珞撅著嘴坐進車裏發牢騷，對於回收小夢這個任務她打心底裏抗拒，不是因為害怕出問題，而是害怕麵對小夢最後的笑容。
她知道，小夢是絕對不會為難她的，回收肯定會非常順利，可她忍不住會想起小夢和孩子們歡聲笑語的畫麵，會想起霞山飄落的如火楓葉，每當想起那些畫麵，她的心中就好像著了火似的炙疼。
如果是她對小夢完成回收，孩子們肯定會恨她的，就像小夢化解前孩子們恨凜一樣。
“氣死了氣死了，我怎麽這麽倒黴！”珞珞用力拿小拳頭砸了幾下方向盤，結果疼的抱著手直吸冷氣，眼角兩滴眼淚晶瑩閃爍。
待疼痛緩解，珞珞突然在車裏大喊了一聲，然後深深吸了口氣打開電子窗口給小夢發信息，她不敢去電話，她怕自己說不出口。
孤兒院，院長辦公室，小夢剛剛寫完最後一封信，電子窗口突然出現一條信息，她隨手點開上麵寫著：“小夢，我是珞珞，和凜一起來過霞山，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怎麽會不記得呢？當時我錯將你當成小孩子了呢。”小夢笑著回信息。
車中珞珞看到這句，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噌的竄了起來，結果頭撞在車頂上，疼的抱頭倒下在座位上縮成團，嘴裏發出小貓似的哼唧聲。
小夢的信息很快再次傳來，珞珞咬著牙將窗口挪過來，登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上麵寫著：“別生氣，和你開玩笑的。哦對了，你是我新的回收人對嗎？”
原來小夢這麽敏銳，珞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思前想後隻回了一個字：“嗯。”
“好的，我在這裏等你。”院長辦公室中，小夢回複之後將窗口關閉，望著窗外斑駁的月光最後做了一次調皮吐舌頭的動作，“對不起啦，這次我隻能爽約了，不過既然人能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任性一下，那就也讓我任性一下吧。”
說完，小夢將信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給離開孤兒院去了市中學的孩子，她沒辦法送過去，就留在這裏等將來他們來取吧。
第二部分是給現在孤兒院孩子們的，她稍後會悄悄送給他們，然後悄悄離開誰也不驚動，此時此刻她真的體會到了院長離去前的感受。
院長當初想獨自離開不做告別，她現在也是這麽打算的，她不想和孩子們告別，不想讓孩子們麵對殘酷的事實，隻要孩子們不確定她的去向，就會在小小的心靈中保留一份期待，這比悲傷強無數倍。
更何況，她也不能和孩子們告別，她不是去接受回收，而是去賣掉自己的心，這種事絕對不能讓孩子們知道，否則那將比悲傷殘酷無數倍！
至於第三部分隻有一封，是給星和凜的，她沒有分開寫，同樣不能現在送出，隻能留在這裏等星和凜來取，凜約好了明天還會來，所以明天早上這封信應該就會被發現。
將後兩部分整整齊齊擺在桌上，小夢拿著給孩子們的信走到院長辦公室門口，回頭仔仔細細重新看了一遍，連一盞燈一支筆都沒有放過，看的很用心很專注，就像是最後的告別。
深吸口氣露出笑容，小夢收回視線將門輕輕合攏，穿過安靜的長廊，踏著月光走向後院，那裏是孩子們的宿舍。
孩子們的宿舍早已熄燈，在遊樂園完了整個下午，他們都很累，現在應該都睡得很香吧。
小夢輕輕打開門走近宿舍，孩子們果然睡得很香甜，他們枕邊都放著遊樂園的紀念品，還放著她親手縫製的布偶玩具。
和精致的紀念品相比，布偶玩具顯得特別簡陋，就像是公主旁的小醜，這讓小夢感覺有些慚愧，她也想做得更好，可她不是萬能的，她能為孩子們做的也隻有這麽多。
這就好比富有的家庭父母能給孩子辦隆重的生日聚會，能給孩子巨大並且美味的生日蛋糕，而窮苦的家庭父母可能隻能給孩子一碗加了雞蛋的麵，也許其中差距猶如天淵，但蛋糕和麵中蘊含的感情是一樣的。
愛，沒有貴賤之分！
從第一張床開始，小夢將對應每個孩子的信輕輕塞進他們的枕頭下麵，每走過一個孩子，她都會再仔細看看孩子的臉，雖然她的記憶維持不到天亮，但她還是想看看。
當來到小偉床邊的時候，小夢微微一怔，隨即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這不是悲傷的淚，而是欣慰的淚。
小偉愛蹬被子，他懷中抱著的東西便露了出來，正是小夢親手縫製的布偶玩具，難怪他的布偶玩具更舊，原來每天晚上都要抱著睡。
小偉是五年前被她撿回來的，是她親手帶大的，即是她的弟弟，也是她的孩子，她曾無數次想，如果能親眼看著他長大該多好。
可此時此刻，她真心希望時間能夠停滯，希望小偉永遠都是眼前的樣子，希望能夠永遠牽著他的小手在霞山的漫天紅葉中奔跑，永遠聽他快樂的笑聲，即便這樣的一天無限循環，她也願意！
然而，時如流水，永不回頭。
“小搗蛋，姐姐再也不能陪你了，以後不許淘氣，不許蹬被子，不許欺負弟弟妹妹，要好好帶領他們，知道嗎？”
小夢的聲音很輕很輕，她幫小偉將被子蓋好，然後抬手用微不可查的力道在小偉腦門上戳了一下。
或許是感覺到了腦門上熟悉的手指，睡夢中的小偉發出含糊的夢囈：“小夢姐，我們拉鉤……”
“對不起。”小夢記得那次拉鉤許下的承諾，但她不可能做得到，即便再給她十年也做不到，那終歸隻能是一個夢，美好的夢，就和她的名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