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人頭案

所謂“鬼市”,其實並沒那麽神秘與可怕,算是夜市的一種,隻不過,現在的夜市賣燒烤啤酒,以往的“鬼市”以售賣估衣(舊衣服或用料差、做工粗的新衣服)和文物古玩為主,也參雜著一些魚目混珠、來曆不明的小商品。

說去“鬼市”,不能說去,亦不能說上,更不能說逛,得說“趟鬼市”,這“趟”字有學問,水深水淺,水急水緩自己趟著試,有摸著石頭過河的意思。至於這“鬼”字的解釋,一是市場詭詐,充斥著假的、來路不明的、非法的東西;二是“鬼市”在深夜或淩晨開市,天一擦亮就像晨風吹霧一樣自然散去,來無影去無蹤,無人組織亦無人管理。鬼市昏暗,有的攤主會帶個馬燈,有的就隻借月亮之光,來趟鬼市的人,有的帶個手電筒。漆黑的夜裏,隔遠了看,這些微小的燈光倒真有幾分鬼火的感覺,穿梭於之中的人群,也像是鬼影。

鬼市進行著很多見不得人的交易,比如,一些大戶人家的子弟、傭人偷拿家裏的古董出來倒賣;還有剛得手的小賊急著把東西脫手。所以,這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燈光隻能用來照貨物,不能照人臉。鬼市也有講究,看貨不問貨,不能問哪兒來的哪兒得的,看好一手錢一手貨,兩清以後轉身掉頭就可以不認賬。

因此,鬼市是撿漏的最佳場所,有人在鬼市上花幾塊十幾塊的買到過價值連城的寶貝;卻有更多人買到假貨,連孩子都有“假”,本來是買兒子,交錢抱回家洗幹淨一看才知是個丫頭。

除了買賣東西,鬼市上還流傳著很多傳說,今天就給大家講一起“人頭奇案”。

1947年冬天,天津西廣開地區,這天,鬼市一個姓何的小販,出攤時看到前邊不遠處有個包裹,用手一摸圓滾滾的,細看這包裹的用料也很不一般。他以為裏麵裝著什麽寶貝,顧不上擺攤了,趁沒人看見,抱著包裹就回了家。

然而,等他到家打開包裹才發現,裏麵寶貝沒有,卻有個女人頭!

小販嚇壞了,尖叫著跑出去報了警。

同現在辦理刑事案件一樣,破案得先確定死者身份。經廣泛走訪,警方了解到,王家飯莊的二太太前天出去買藥後,就再也沒回來,像人間蒸發了似的。經王家辨認,這顆頭顱正是二太太劉氏的。

說起來,劉氏也是個可憐人,出生在富庶人家,家中做著大米生意,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不知道什麽時候,家業被一幫強盜盯上了。這群強盜搶光了劉家財產不說,還殺死了劉氏的父母。一夜之間,年幼的劉氏失去了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東西。在那個年代,孤苦無依的女孩子往往難逃悲慘的命運,劉氏處處受苦,差點被賣到窯子裏。

後來一次偶然際遇,劉氏遇到了王老板。王老板早年間開了飯莊,生意紅火,家底殷實,對劉氏一見鍾情,就將其帶回家中,娶為姨太。雖然是二房,但王老板從來沒虧待過劉氏。劉氏感激於王老板的恩惠,對王老板也很好,而且她為人和善,家裏的丫頭下人都很尊重她。劉氏年紀雖小,早年間漂泊在外的經曆讓她很會做人,並不爭寵,因此和大太太的關係也不差。

如果非要說劉氏有可能得罪什麽人的話,就是她比王老板小20多歲,老夫少妻的搭配,經常惹得城裏的流氓混混說些添油加醋的葷段子,劉氏斥責過幾回,但這萬不至於落得個被殺死割頭的結局啊?

警察深入調查得知,王老板忙於飯莊生意,白天很少在家,劉氏就喜歡和丫頭一起出門閑逛,而近來去得最多的地方是供奉呂洞賓的道觀,名為“呂祖堂”。

據劉氏的貼身丫頭回憶,失蹤那天下午,劉氏也去了呂祖堂聽經。到了呂祖堂後,她和以前一樣讓丫頭在外麵等,自己走了進去。

往常劉氏聽完經,都是直接回家給王老板做飯,但那天她從呂祖堂出來後,一直捂著胸口喊疼。因為劉氏平時就有肺病,丫頭也沒多想,就說陪劉氏去買藥,卻被劉氏拒絕了。劉氏讓她先回家給老爺做飯,自己去藥房買藥,免得老爺回家時飯還沒做好,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便是劉氏最後一次出現時的情景。

呂祖堂香火旺盛,來聽經的人很多,主事的是個叫任立奎的人,他長得慈眉善目,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而且在香客中口碑極好。任立奎從眾多香客中收獲了一幫極度崇拜他的“粉絲”,劉氏就是其中一個。

這任立奎和劉氏,一個俊一個美,年齡相當,走得近了,難免被人傳些風言風語,久而久之,這話傳到了王老板耳朵裏,兩人沒少因此鬧別扭。警察對王家的傭人反複問詢,探知最嚴重的一次,王老板拿著菜刀嚇唬劉氏,如果她真在外麵有了人,一定會殺了她。

原來,這對老夫少妻並非像表麵上那般和諧。然而,事發那天,王老板一直在飯店,飯店夥計和客人都能作證,等到他忙完回家時,劉氏已經失蹤了,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畢竟劉氏是從呂祖堂出來後失蹤的,警察決定找任立奎了解情況。

任立奎早就料到警察會來,麵對詢問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說那天劉氏是聽經聽到一半時離開的,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當時任立奎還提出要送她回家,被她拒絕了,之後,就再沒見過她。

任立奎這話聽著沒什麽破綻,和劉氏丫頭說的也能對上。隻是,警察對周邊住戶走訪後打聽到,在劉氏失蹤的第二天,呂祖堂遭賊了,可任立奎完全沒提到這點,是在刻意隱瞞什麽嗎?

呂祖堂周邊隻有一家藥房,藥房夥計告訴警察,當天確實有個打扮闊氣的太太前來,買了心絞痛的藥後就離開了。

這引起了警察探長的懷疑,劉氏患的是肺病,為何要買治心絞痛的藥?更蹊蹺的是,探長聽說,任立奎就有心絞痛的毛病。莫非是任立奎突然發病,讓劉氏去幫他買藥?那樣的話,任立奎肯定說了假話。

探長仔細詢問藥房夥計當時的情況,豈料這一問之下,更糊塗了。據他的描述,那“太太”的衣著特征與劉氏丫頭所描述的一致,可外貌特征與劉氏並不吻合。按理說,貼身丫頭不應把主人認錯才是,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劉氏與丫頭告別後就遇害了,有人穿上她的衣物冒充她去買藥。

偏偏這個假劉氏買的是治心絞痛的藥,任立奎的嫌疑就更大了。更巧的是,任立奎在做呂祖堂主事前,曾經唱過一段時間的旦角(戲曲中的女性形象),而且他個子不高,身形和劉氏也相仿。探長再找來劉氏丫頭一問,丫頭仔細想了想,當日劉氏和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有意用扇子遮著臉,隻是那時候她關心劉氏的病情,就忽略了這點,現在想來,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探長心中明了,如果丫頭看到的就已經是假劉氏了,那真劉氏必然留在了呂祖堂中。

在探長的主導下,警方突然襲擊,搜查了呂祖堂內任立奎的住處,找到了劉氏生前佩戴的首飾,還搜出了和包裹劉氏頭顱包袱一樣的布料。在鐵證麵前,任立奎終於坦白:劉氏就是他殺的。劉氏經常去呂祖堂聽任立奎講經,覺得他年輕又有魅力,自己丈夫完全比不上,任立奎則垂涎劉氏的美色,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

漸漸的,劉氏不滿足於隻能和任立奎**,想和任立奎私奔。但任立奎不願放棄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和地位,嘴上說著等時機成熟了一定會帶劉氏走,實際上卻在漸漸疏遠劉氏。

劉氏察覺出任立奎的疏遠,認為他玩弄了自己的感情,她知道任立奎極看重名聲,失蹤那天,她到呂祖堂後,再次提出私奔之事,並說若他不同意的話,就將兩人的事抖落出去。任立奎感覺受到了威脅,一怒之下拿起桌上的燭台就對著劉氏砸了下去。

冷靜下來的任立奎怕事情敗露,就把劉氏的頭割下來,匆匆找了塊布包起來,屍身藏在房內,準備晚上再處理。他知道王家丫頭還在呂祖堂外等劉氏,就化了女妝,穿上劉氏的衣服騙過丫頭,去藥房買了藥。

當晚,房中失竊,那個賊在黑暗裏隻看到有個東西被布包著,以為是值錢的東西,偷了就走了,半路上才發現偷了個人頭。因自己也是賊,報警的話脫不了幹係,就把人頭重新用布包好,丟在了鬼市,後來便被何姓小販撿了去……至於劉氏的屍身,堂裏遭賊的那天晚上,已經被任立奎扔進了護城河。

最終,任立奎殺人罪名成立,被天津高等審判廳判了死刑,立即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