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觀火燒觀主案

白雲觀在北京是一個很有名的廟觀,早在唐朝的時候就有了,但是在蒙古成吉思汗時候特地從山東蓬萊請了邱處機遠赴大漠一言止殺。被成吉思汗奉為上賓,來大都後住在白雲觀,死後也埋在了白雲觀。因邱處機是金代王重陽所創全真龍門派的祖師爺,所以白雲觀又被全真派尊為祖庭。

道教的另一派為東漢時張道陵張天師所創正一派,白雲觀是北京城裏唯一可以傳戒的道觀。戒期中,華北地區來京的道童們在白雲觀通過考偈,審戒,誦皇經等一套完整的儀式,合格後,便可以取得戒衣,戒牒,成為道門中正式道士。在傳戒活動中,還要搞一種”十八魁”試這是一種類似朝廷開科取狀元的形式,道士們通過卷麵答題,按成績可獲得天字第一號,地字第二號等前十八名的”十八魁”稱號。

白雲觀在北京的名氣很大。京師風俗每年的正月十九日的燕九節會神仙活動蜚聲九城。還有摸石猴祛百病,打金錢眼招財進寶,另白雲觀的瓷碗山,老人堂也十分有名,所謂的老人堂是一些施主送來的老豬,老羊,老雞,老鴉,不殺不宰,直到它們自然老死為止。

雖然這個全真龍門派的第一叢林,有香火地三百六十頃及施主捐贈,收入頗豐,但是觀中的道士生活卻很清苦,這是因為白雲觀的清規戒律多。執行嚴格。還有外來的道士在廟裏掛單長住的也多,最多時有一百多口人。因此道士們的夥食相當粗糙,衣衫非常破舊,以至北京留下一句這樣的老話:”白雲觀的老道鋪襯精,身穿的納頭補三層。”白雲觀也和其它大寺廟一樣,盡力結交官府勢力來壯大自已的聲勢,清未白雲觀的方丈高仁同就結交太監李蓮英,並收李蓮英為徒,這樣一來,其勢力立馬炙手可熱。

白雲觀的全真龍門派方丈職務的繼承製,與正一派的子孫廟不一樣。子孫廟是子承父業,即由長房長孫徒弟接方丈的班,而白雲觀是選賢製,也就是說必須經由道眾選舉,才能當方丈。

高仁同方丈在光緒年間羽化後由陳玉坤接替,約在民國17年,白雲觀開了個戒期,這也是白雲觀曆史上舉辦的最後一次傳戒形式。在這次戒期中,陳方丈新選上了一位監院安世霖,監院是僅次於方丈的宗教職務。廟中督管是白全一。幾年之後廟裏的大小事務安世霖打理的井井有條,白全一也與安世霖配合的很默契。安世霜漸漸不安分起來,便要搶班奪權。想讓陳方丈讓位。但是在道教中方丈無終而被迫退位叫拉座,是很不光彩的事,陳方丈不願意這樣不明不白的被拉座,便堅持不讓步。但是安世霖在白雲觀裏有白全一支持,下麵又有道眾在握地盤穩固勢力很大,在地安門他還有一座屬於他自已的小火神廟,相比之下陳方丈形單影隻,孤掌難鳴。

陳方丈走投無路,不得不去廟外尋找援軍。當時的北平,在民國十七年,北洋軍閥政府成立了北平道教慈善聯合會,由地安門橋的火神廟住持田存緒,號田子久,為正會長。另一個則由正一派的道觀,朝外東嶽廟的主持鄭吉年任副會長,但鄭吉年以自已的東嶽大廟個人輩份又高卻被任了副會長,而火神廟小,侄子輩的田子久反倒成了正會長,心中頗有不服氣,又不好公開異議。便不去參加聯合會的各項活動,而讓廟裏的一個非常機靈的青年道士傅洞奎代替自已去應酬各項活動。

田子久自認為自已是會長,想為陳方丈打抱不平,把安世霖轟出白雲觀,正當此時,時局發生了變化,”七七事變”發生了,抗日戰爭爆發,北平淪陷,原道教會被取消,又成立了日偽華北道教總會,還是田子久當會長,副會長是付洞奎。田子久想借鍾馗打鬼,成立了清理白雲觀資產委員會,借口利用白雲觀這一華北道教第一叢林為道教總會辦公地點,而接收白雲觀的廟產趁機改換門庭,將安世霖驅逐出觀,以解多年宿怨,維護正統道風。

事前,田子久將北平的各廟的老道召集在一起,正式開了一個會,宣布了總會的決定:廢除白雲觀現存的領導機構,撤除安世霖現有職務,讓他離廟,並重新任命了由各廟老道擔任的新監院,新督管等一係列職務。到了接收那一天,和平門裏的呂祖閣被辟為指揮部,田子久和付洞奎坐鎮呂祖閣,電話遙控指揮,另外二三十名老道,包括那些被田子久正式任命的白雲觀新監院,新督管等,手拿蓋有華北政務委員會大紅印的公文批示,租了汽車,理直氣壯,鬥誌昂揚的前往白雲觀去了。

此時陳方丈已去世,安世霖雖然道教總會不支持,也未經過選賢,所以沒有當上方丈,仍任監院,但行使方丈權力。總管白雲觀,住房搬進了方丈院,白全一則住進了監院房內。

“清理白雲觀資產委員會”的接收成員雄糾糾地跨進白雲觀大門,沒想到安世霖卻穩如泰山,正倒背著手正在院落裏欣賞金魚呢。領頭的拿出大紅印章的批示告訴安世霖:我們來接收白雲觀!這時安世霖看也不看,擺擺手,輕鬆地說:你們接收不了。接收人拿著文件說:我們有最高領導機關批準。安世霖一笑說:你要接收也行,得讓北平地方政府來交涉。大水漫不過橋去,多大的神來,也得經過土地廟。安世霖不但拒不交出白雲觀,還滿眼不夾這邦人,不給喝也不讓坐,甚至還要觀裏的老道打這幫人。從上午十點一直到下午兩點也沒交涉成。

當時的西便門為西郊區,警察局長王金陂是田子久的把兄弟。接收前田子久還給王金陂打過電話,要他幫忙派警察把安世霖攆走。王金陂還真的帶著警察來了,不過他不是幫著田子久的而是幫著安世霖的。原來安世霖也有自已的靠山-江朝宗。江朝宗可是一位三朝元老的人物前清時是九門提督步兵統領,北洋軍閥時期還是步兵統領,還當過政府總理,七七事變之後成了北平維持會會長,有日本人撐腰,權勢更是炙手可熱。江朝宗是白雲觀的老施主,與安世霖交往甚密,安世霜抱緊了江朝宗這條大粗腿,不時地給江朝宗上供,頗得江朝宗的好感。

當田子久派人來接收白雲觀時,安世霖就給江朝宗打電話說了情況。江朝宗就給北平市市長兼警察局局長餘晉和打電話,餘接到江朝宗的電話那敢怠慢,立刻給西郊區警察局局長王金陂打電話。命令他立刻趕到白雲觀,把接收的老道們趕走。這可是田子久沒有料到的事:安世霖比他的道行深,靠山硬!田子久的把兄弟王金陂帶著警察扛著槍趕到白雲觀,限令接收的老道們半個小時內立即離開,否則發生任何後果,全部由接收的老道們負責!

老道們拿出華北政務委員會的文件批示給王金陂看。王麵無表情,閻王爺似地說:我這是執行市長命令,別人的什麽指示我也不看。老道們又趕緊給田子久打電話,田子久也沒咒念,王金陂說:別多說了,限半個小時你們趕快離開。老道們誰敢多言,趕快集合上車,灰溜溜地走了。回去後田子久給華北政務委員會各部門,給委員長王揖唐打電話,問倒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手裏拿著批示,還叫人拿著槍給轟走了。得到的回答是:北平市長餘晉和有直接負責地麵的責任,縣官不如現管,縣官再大,也拿他沒轍。

田子久的華北道教總會鬧得是轟轟烈烈,想轟人家沒轟成,反倒叫人家把自已給轟出來了,真是燒雞大窩脖,麵子一栽到底。回去以後,這位北平的一代名老道羞怒相交,病倒了,後來死了。安世霖經過這次風波,在白雲觀的地位是保住了,可是也與北平幾個道觀的老道們結下了怨恨,別忘了當初有幾位是帶著官銜和接替領導職務去白雲觀的。所以各觀的老道擰成一股繩要把安世霖搬倒,他們與白雲觀的部分老道聯合起來,弄了安世霖的幾個罪名,到法院去起訴,那時正是日偽時期,幾次告狀也沒告下來。盡管幾經挫折,各廟要把安世霖拉下馬的決心沒有減弱。抗戰勝利後仍四處活動,八方聯係。想趁抗戰勝利的大好形勢,再狠狠地告他一狀。幾個全真龍門派廟的道士,按地區分頭聯絡各廟。

朝陽門裏的馬神廟負責北平東一片的道觀聯絡工作,這裏的住持是張教全,他來到朝外欽定皇家祭祀的京師九廟之一的東嶽廟。張教全是白雲觀受的戒,曾在十八魁考試中獲得第七名,很有才學,文筆也好。由他執筆,寫了一份狀子-按現在說法叫起訴書,羅列了安世霖幾大罪狀:奸盜邪**,盜賣廟產,變賣施主的老豬,老羊,對道眾生活苛刻,不給飽吃等等。拿著狀子,到各廟簽字蓋章,聯合狀告安世霖。現在東嶽廟裏的住持是那位當年北平道教分會副會長,”清理白雲觀資產委員會”,”接收行動指揮部副指揮”。付洞奎,張教全很高興地向他一說,滿以為付洞奎大力支持,結果是付洞奎婉言拒絕,沒有參與這次的蓋章。

張教全不明白,人家東嶽廟的老道是頗有經濟頭腦的出家人,正在周旋於北平政府各要員家裏,做道場賺大錢,哪裏有閑心趟混水惹事生非呢再者田子久已早死,作為莫逆之交的傅洞奎少了一個鐵哥兒們,他也犯不上為別人去打抱不平。也幸虧傅洞奎的決斷,才使東嶽廟遠離了白雲觀之爭,在謀害安世霖的案子中沒有人卷進去。

張教全從東嶽廟走了半個月後,也就是1946年11月中旬,白雲觀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慘不忍睹的火燒活老道的命案。從原本隻打算轟走安世霖,到後來卻決定要這位老道性命的過程是怎麽發生突變的,現在的人們已經無從知道了領頭的主謀之一老道叫杜信齡他本是半路出家人。他也不是白雲觀本觀的道士,隻是白雲觀下院,西便門外老爺廟的老道,由於他頗有才能,聰明能幹,深諳道經戒律又有文采,大家都有公推他為白雲觀方丈的意思,他自然也不負眾望,很自然的成了要把安世霖拉下馬的第一主謀,即然法律治不了安世霖,他就想出了以道家的”老子家法”即”太上家法”懲治安世霖的辦法來。

杜信齡親自動手,歸納總結出安世霖犯五戒的七巧板大罪狀,其中每一條罪狀的嚴重性,都足以動用焚屍的家法了。

譬如:盜賣多年長生豬,馬,牛三宗,乃施主不忍殺害,送來養老,終年以糧施生,安,白竟敢私自盜賣,置數十生命於不顧,殘暴行為盜賊亦所不能。盜賣小市口房產,此乃施主所贈,永為香火,不準變賣。如有買賣,男盜女娼。竟將原契焚化,聲明遺失,背信忘義,是人俱不能為。杜等人決定按太上家法第一條,火化這兩個”奸盜邪**,不守清戒者。殃及性命的懲罰在向安世霖,白全一逼近。安世霖也有密報,知道有人要暗算自已,日夜防範,但沒料到,殺身大禍那麽快就來了。

1946年11月11日夜,安,白的未日到了。

提前三天,道士們就把煤油,木柴,繩子,白灰偷偷運回觀裏藏好。是夜內外道士分成兩撥,分別撲向安,白二人住房。安世霖住在院內東北角的方丈室內,白全一住在院內西北角的監院房內,當時兩人都已睡下。兩撥人馬,破門而入,一擁而上,用白灰粉末向眼睛上一撲,用繩索往脖子上一套,一緊,兩端被人拽著,就把安世霖和白全一拉到方丈院內,澆上煤油,架上木柴,放火點燃,將兩人活活燒死。

然後張榜公布二人罪狀。其過程非常迅速,準確,足見其預謀得十分仔細周密。據說安世霖一被白灰迷眼,就知道大事不好,哀求饒命,但誰也沒有想饒他一命。兩個道士,當時也就四五十歲,正當壯年,就這樣被眾道士用家法焚身奪命。焚完屍,道眾公推杜信齡為方丈,杜又任命了新監院,新督管等,組建了白雲觀新內閣。直到天亮,司法部門才知道白雲觀發生了這起駭人聽聞的焚人命案。按花名冊逮人。一共抓捕院內外有牽連的道士三十六名。經過審判杜信齡被判無期徒刑,實際上沒關幾年就放出來了,那位曾去找東嶽廟蓋章的馬神廟的老道張教全判了八年。

白雲觀自從安世霖,白全一被燒死後,沒有再選舉新方丈,僅有一人被公推為主事,過了一段時間,白全一的一個徒弟為安,白舉行了追亡靈道場,穿孝袍子誦經,很鄭重。在這個道場上一位從東北來的老道趙介仁被公推當了方丈,兩年後不辭而別,又由一個趙禮普當了兩年方丈,後又由王信元當了方丈。在重修白雲觀記事碑上從唐朝開始一直寫到期清朝光緒年間再就沒有了,恰恰少了這一段,從解放又有了。這一段為什麽不願意說,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所以我寫出來大家看看,過年去白雲觀摸石猴,也不知安世霖,白全一摸過了沒有,怎麽還會讓人家焚燒而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