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寧靜的天

赫連君越看著回來的赫連於丹問道:“都辦妥了?”

“放心吧父汗,負傷稍微重點的我在半路就安排了一萬精騎保護抄小路回王庭去了,傷的一般般的就帶了回來。守門的室穀人看起來幸災樂禍的,因為我們看起來傷亡了差不多五萬人。”

“那就好,姑姑也派了親信過來了,說她說動了太上皇,隻要我們鐵項人在戰場上不要做得過分,她就有把握讓太上皇施壓一下孝桓皇帝李鐸在互市上讓一下步。”

“是啊,父汗。商隊也有消息來說因為交戰的關係,他們的貨物夏人並不願意接受,而且從夏人那采買物資也受盡了刁難。這樣下去,苦的還是鐵項的牧民啊。更何況,夏人對草原並沒有野心,反而室穀人……”

“知道就好,不要再多聲張了。”

同一時刻的室古王帳,佐治日單想著那一箭仍然不寒而栗,如果不是自己多年征戰養出來的直覺,恐怕自己的頭顱已經掛在夏人的大營門上了。雖然箭傷已經得到了救治,但一陣陣刺骨的疼痛仍在不斷的噬咬著自己的心。看著同樣垂頭喪氣的兒子,佐治日單心底歎了口氣,這次室穀恐怕傷亡不小啊,還是張口問道:“我們傷亡多大?”

“六萬精騎沒有回來,除了後軍的單於親衛,剩下的幾乎人人帶傷,兒臣也被射傷了左臂。”

佐治日單長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畢竟兒子的一隻胳膊還吊在脖子上,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鐵項人呢?”

“他們見機得快,不過也少了五萬人,如果兒臣當時反應過來的話,也就不會多損失一萬精騎了。”

“千真萬確??”

“兒臣特地詢問了守門的衛兵,而且鐵項人除了後軍外,前軍比我們好不了多少。”

“鐵項人居然動了真格?”佐治日單有點摸不準赫連君越的脈搏了,因為聽說赫連家族和夏人的皇室還有姻親關係,可從這表現來看,雖然鐵項人確實坑了室穀人一把,但看起來也沒放水啊。

遠威城大營

“他們怎麽樣?”孝桓皇帝李鐸看著炕上靜靜的睡著的十多個人問道。

“陛下寬心,他們不過是勞累過度而已。”隨軍的太醫院院首何正答道。

“勞累過度!?何老太醫,今日大戰不少將士也甚是疲憊,可也沒像他們這樣啊?”大皇子李宇問道。

此時的大將軍薛仁卻在把玩著一個牛皮縫製的指套,指套破破爛爛的,但洗掉上麵的汙漬後卻看出成色並不是太老,再仔細的觀看了一下指套上弓弦摩擦的痕跡後,薛仁說話了:“大殿下,你看看這個指套就明白了。”

不明所以的李宇接過薛仁扔過來的指套一看就看出了名堂:這得開弓多少次才能將這種牛皮指套給磨成這個樣子。而且他們還得從室穀人的後軍中搶奪狼頭大旗,就算當時室穀人的軍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可人數畢竟擺在那裏。

看著震驚的大皇子李宇,薛仁接著說道:“這還不是主要的,除了伍長趙雲的兵器完好無損外,所有人的三石弓經工匠鑒定已經可以說報廢了,還有就是他們的兵刃不是我們大夏騎兵配備的長槍和長刀而是草原精騎的彎刀。後來大軍打掃戰場,在室穀人的後軍中發現了二十來具屍體而且他們都是因為兵刃損壞力戰而死。也就是說,這殺回來的十多人是最悍勇的,是搶了室穀人的兵刃再一路殺回來的。”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良久李鐸讚道:“若無虎膽不能成此不能成之事,秦峰將軍,待他們醒後將他們全部升入驍騎,封趙雲為遊擊將軍。武方軍多勇悍之士,朕今日算是見識了啊。”

屋子裏的人繼續沉默,這場大戰大夏傷亡六萬多人,武方軍出戰三個衛就傷亡近兩萬,三個衛門將軍戰死,七個衛門將軍受傷,其中兩個再也不能上戰場,至於傷亡的基層軍官還沒統計出來,這對剛從蘇扶草原一戰中回複點元氣的武方軍來說又傷了筋骨。李鐸也仰天歎息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拍了拍李成的肩膀然後走出了屋子。看著孝桓皇帝離開了,眾人除了留守的幾個醫師也相繼離開了。

趙雲從睡夢中蘇醒過來,活動了下身體,感覺雙臂仍然酸麻不已,知道這是連開多次五石弓留下的後遺症,即使以轉世後這具強悍的身體都居然無法承受五石弓的反噬之力。轉過頭看了看身邊還在熟睡的戰友,趙雲心中不禁一痛:就隻剩這十來個人了。

由於傷亡不小,室穀人不敢再隨便發動大戰,鐵項人更不願意,大夏更好說,雖然戰略上大夏利在急戰,但戰術上卻利在緩戰。畢竟這大雪災對以水草為生的室穀人傷害相當大,國土廣袤的大夏和經常與大夏互市的鐵項受損卻相當小,既然都不急了,遠威城外竟然迎來了一段詭異的安寧時期。

“陛下,這是宮中來信。”一個近侍將一個封信遞給了正在看地圖的孝桓皇帝李鐸。

李鐸覺得奇怪,父皇身體還挺不錯,太皇太後的身體也相當康健,怎麽這時候來封信。拆開信封仔細閱讀後李鐸不禁笑了:“天助我也!”

“陛下,何事歡喜?”左丞相蘇澈問道。

“太淑妃已經遣使說動了鐵項大汗赫連君越,赫連君越回複說隻要我們將草原上貨物的價格較去年提升一成鐵項就做壁上觀。”

“這確實是好消息,雖然我們分析過鐵項人也不過是被室穀人逼迫而來,但現在消息確定就更好了。”薛仁興奮的說道。

“蘇愛卿,你精通理財,說說劃算不劃算。”李鐸看著蘇澈問道,他一手主持和鐵項人的互市最有發言權。

“陛下,可以答應。”

“理由。”

“我們和鐵項人最新的互市一直談不攏就是主要是鐵項人希望糧食和絲麻價格較往年要下降兩成,而草原的貨物的稅收要減免三成。目前的鐵項人的條件可以說大大退步。我們甚至還可以多給點優惠,絲麻價格下降兩成但糧食不變,稅收減免一成。赫連君越既然識相不給點好處豈不說我大夏小氣,而且不久就要報大雲入侵之仇,北方能安定多久就安定多久。而且價格下降交易還會擴大甚至會吸引一些小的部族倒向我大夏,可以說還是很劃算的。”

“有多少小的部族也希望和我大夏互市?老四,你在定州這麽久別說你不知道。”

“父皇,諸位大臣,提於、車河、均幹……至少有一個希望和我大夏互市,雖然這些部族控弦都不過二三十萬,但是合起來數字也不小。”

“蘇愛卿,這件事你全權負責,朕希望在將室穀人趕回老巢後,互市的事情也全部完成。隻要愛卿完成此事,郡王之位虛位以待!”

“遵旨!”蘇澈一時熱血沸騰,自己已經是胡國公,在上麵的爵位就是郡王了,非大功不能得啊。邊上一眾國公爵位的大臣也雙眼發紅,親王這個爵位不指望,除了當年追隨太祖皇帝開國的功臣封了親王外,後麵的功臣最高也是郡王了啊,要知道孝桓皇帝一朝目前還沒有封王的存在啊。

慕容恪和趙雲走在大營中,雪花仍不停的落下,趙雲抓了一把雪,攢緊握成了一個雪球,對著遠處的一個立柱丟了過去,“啪”的一聲,雪屑迸散。

“物是人非啊,又有不少熟悉的兄弟消失了。”慕容恪傷感的歎道。

趙雲的心中也是一苦:“是啊,想我麾下雖然不過區區百騎,但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一戰就剩了那麽十來個人。”

“算了,逝去的就不要再多想了。對了,恭喜你進入驍騎了。”

“你呢?”

“我現在已經是護軍將軍了,而且還是武方軍的副帥。估計這場仗打完,漢王殿下這個統帥就要回京成為皇儲了,武方軍也要歸我管了。我在武方軍長大,這裏就是我的家,更何況我父親的血肉也融進了武方軍,我割舍不開它。”

輕輕的拍了拍慕容恪的肩膀,趙雲實在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默默的一直往前走,走著走著才發現走到了武方軍的靈堂。,不約而同的,兩人走了進去。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麵早就有人了,秦銳和張平兩個人坐在地上喝著酒,身前一堆的牌位,其中樂希夷、柴俊、柳方的靈牌放在最前頭,左前衛和右前衛這一戰又再次減員四成。雖然最後大勝了,可犧牲的戰友卻再也回不來了。

趙雲和慕容恪也走過去坐下,靜靜的從邊上的酒壇堆裏各自拿起一壇,拍開泥封,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竄入鼻孔,絕對的好酒。可趙雲卻沒覺得酒香,心中反而湧起一股濃濃的苦澀,仰頭就是灌下一大口,邊上的慕容恪也是一個樣子。

“好酒!”

四個大男人坐在靈堂裏大口的飲著芬芳的烈酒,舉止豪邁之極,可映襯著周圍的靈牌和慘白的靈堂,卻不能不讓人心傷落淚。

鐵馬金戈幾萬裏,朔風猶然吹殘旗。

千裏白骨萬古哀,何人曾記望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