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自卑與渴望

寧夏的父母住在瓜州,而沈青青在出事之前在瓜州任職多年。這就好像如今的師生關係,它並不是偶然與巧合,而是命運的安排——老師是上麵安排的,於是學生也就與之成為這種特殊的關係。

對於沈青青來講,她去瓜州任職也同樣是上麵的安排,於是寧夏的父母也就成為她任職地方的民眾。然而對於寧夏而言,這件事情也就難免會對她造成一定的心理衝擊,從而引起心理上的不平衡,所以,寧夏對沈青青的現狀幸災樂禍也就難免。正因為如此,俞莫寒才采用提及沈青青的方式叫開了寧夏的門。

俞莫寒決定前往瓜州去拜訪寧夏的父母,他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了解到更多有關寧夏的情況,同時也試圖以此讓寧夏主動與他聯係。

就目前而言,寧夏對俞莫寒的調查是存在防範心理甚至是敵意的,而一旦她變得主動之後,接下來的一切就好辦多了。

再燦爛的陽光也有它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每一座城市都會藏汙納垢,隱藏著罪惡。刑警隊的每一個人都很忙,他們是城市罪惡的清掃工,是正義的使者。所以,拜訪寧夏父母這樣的事情俞莫寒並沒有叫上小馮,他希望倪靜能夠同行。

雖然對蘇詠文有著一種深深的愧疚感,但俞莫寒的內心十分清楚:自己對倪靜的情感更真實、更純粹。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和倪靜在一起。

抽空去向蘇詠文道個歉吧,真誠地道歉。俞莫寒在心裏如此對自己說。雖然依然有著那麽一絲不舍,但他還是一次次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再猶豫,千萬不能再回頭。

接到俞莫寒的電話後倪靜滿口答應,並很快就開車到了他的麵前。近一個小時後兩人就到了寧夏父母所在小區的外邊,倪靜看了看時間,問道:“馬上就要到飯點了,現在去人家家裏好不好?”

俞莫寒道:“買點兒水果什麽的,就在寧夏父母家裏吃飯,這樣不是更好嗎?”

倪靜笑問道:“你這臉皮可真夠厚的,萬一人家不叫你留下來吃飯呢?”

俞莫寒咧嘴笑道:“不可能,我們中國人可是最講究禮節的……其實我隻是想和寧夏的父母好好閑聊一下,或許能夠從他們那裏了解到更多的情況。”

開門的是寧夏的父親。女兒大多長得像父親,那是因為來自父親的X染色體攜帶有更多遺傳因子。寧夏也是如此,從相貌上看,她簡直就是眼前這位老人的翻版。

“寧伯伯,您好,我是寧夏的朋友,我叫俞莫寒。這是我女朋友,倪靜。”俞莫寒朝著老人點頭哈腰,恭敬萬分。

原來他也會騙人?站在俞莫寒身後的倪靜瞪大了眼睛。

老人一下子就變得客氣起來:“哦?夏夏的朋友可是很少到我們家裏來啊。夏夏她不在,她住在省城。”

俞莫寒道:“我知道,我已經與寧夏聯係過了,明天就去省城和她見麵。我們是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兩位老人家,還有寧夏的孩子。”

老人更加客氣:“快進來坐,你們還沒吃飯吧?”

俞莫寒道:“還沒有呢,我們到這裏後就直接到您家裏來了。”

老人從俞莫寒手上接過東西:“你們太客氣了……正好,我今天去釣了魚,一會兒你們嚐嚐寧夏媽媽的手藝。”

俞莫寒很高興的樣子:“太好了,我最喜歡吃魚了。”

這家夥的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倪靜心裏想道,不過臉上卻一直帶著淑女般的笑容。

這時候寧夏的母親從廚房裏麵出來了。老太太的身上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綢衫,俞莫寒注意到她的胸很平。原來是遺傳。寧夏的父親隨即將俞莫寒和倪靜介紹了一下,老太太也很高興:“你們坐會兒,我這就開始燒魚。”

俞莫寒客氣地道:“麻煩您了。”隨即又問了一句,“孩子呢?”

寧夏的父親指了指裏麵,說道:“在做作業呢。”

俞莫寒感歎道:“現在的孩子真是辛苦啊,暑假都要做作業。”

寧夏的父親笑道:“現在的孩子不都是這樣麽,我們家君君也是這樣,上午學小提琴,下午學奧數,回來後還要做作業,確實很辛苦,但是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啊,你說是不是?”

俞莫寒點頭,問道:“孩子一年下來學習的費用肯定不少吧?”

老人回答道:“是啊,現在的孩子花錢都很厲害。”

見老人並沒有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俞莫寒掃視了一下客廳,發現裝修得還不錯,說道:“這房子是寧夏給你們買的吧?她真有孝心。”

老人道:“是啊是啊。唉!夏夏什麽都好,就是婚姻……”他羨慕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年輕人,“還是你們好啊。小俞,既然你和我們家夏夏是朋友,有些事情你們得多關心她才是。”

俞莫寒笑道:“那是當然。不過我問過寧夏有關她婚姻的事情,結果她不願意多說。寧夏那麽漂亮,估計要求有些高。”

老人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都那麽大歲數了,哪裏還有什麽要求?隻要對方喜歡她,關心她就可以了。”

俞莫寒道:“這應該是兩個人的事情吧?首先得寧夏喜歡人家才是。還有,對方的人品、經濟條件什麽的都要考慮啊。您說是不是?”

老人擺手道:“現在不需要考慮那些了。夏夏年輕的時候一心想掙大錢,後來果然有錢了,結果怎麽樣?所以啊,錢這東西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們是本分人家,安安穩穩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像這樣的訪問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有些事情不能直接問。不過俞莫寒可以從老人的話語中感覺到,其實寧夏過去的很多事情她的父母很可能是知道的。俞莫寒點頭,正準備說話,這時候一個女孩子從裏麵走了出來,寧夏的父親朝女孩子招手:“君君,快過來,這是你媽媽的朋友:俞叔叔、倪阿姨。”

寧夏的資料上記錄了這個小女孩的情況:她的名字叫董小君,今年十三歲。俞莫寒朝她微笑著:“小君,你好。”隨即將一個早已準備好的信封朝她遞了過去,“叔叔和阿姨隻是路過這個地方,沒有什麽準備,這是我們的一點兒意思,請收下。”

信封裏麵裝了一千塊錢。在車上俞莫寒往裏麵裝錢的時候倪靜還笑著說:“這一趟你可是虧大了。”

俞莫寒笑了笑,說道:“隻要能夠找到高格非忽然精神分裂的根本原因,這點兒錢值得。”

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並沒有伸出手來,她看著俞莫寒,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們根本就不是我媽媽的朋友。”

寧夏的父親急忙製止道:“君君,說什麽呢。”隨即歉意地對俞莫寒和倪靜說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別在意。”

俞莫寒倒是很好奇,問道:“你為什麽說我們不是你媽媽的朋友呢?”

女孩子撇嘴說道:“聽你前麵的話,你應該知道我在外公外婆家裏,可是你剛才又說沒什麽準備,這不是騙人嗎?”

這個女孩子不但有著很強的防備心,而且敏感。俞莫寒笑道:“我們確實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才沒有去給你買東西啊。這隻是一種客氣話。來,小君,拿著吧,錢不多,就一點兒零花錢。”

女孩子還在猶豫,寧夏的父親卻已經從俞莫寒的手上接過了信封朝她遞了過去,說道:“拿著吧,這是叔叔阿姨的心意。”

倪靜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寧夏的父親竟然一點兒都不客氣。

不過女孩子已經不再懷疑他們了,她接過了信封,朝信封口裏麵看了一眼:“謝謝叔叔,謝謝阿姨。”

廚房裏麵飄散出來的魚香味越來越濃烈,讓人饞涎欲滴。俞莫寒知道,裏麵的菜很快就要出鍋了。果然,不多一會兒,寧夏的母親就將做好的菜一一端上了桌:除了一盆酸辣魚之外,還有幾樣小菜,以及一碟現做的油酥花生米。

寧夏的父親拿出來一瓶酒,問道:“小俞,我們喝點兒?”

俞莫寒看了一下,不是什麽名酒,就普通的牌子,而且他以前沒有見過。他心裏暗自苦笑:在自己的家裏都很少陪父親喝酒,今天看來必須得喝點兒了。他笑著說道:“行,不過我的酒量不大,隻能陪著您少喝點兒。”隨即將目光看向那盆酸辣魚,“您這釣魚技術還真是不錯,這起碼有七八斤魚吧?”

老人自得地道:“這可是江裏麵的野生魚,很不好釣的。你們來得正巧,我今天運氣不錯,平時的話哪裏能釣這麽多。你們快嚐嚐,涼了就不好吃了。”

俞莫寒夾起一片魚肉吃了,又喝了一口湯,果然鮮美無比,讚道:“魚好,味道也非常的好,我們今天真是太有口福了。”他主動端起酒杯去敬,“伯伯、阿姨,還有小君,我和倪靜一起敬你們。”

寧夏的父母很高興,氣氛也就因此一下子變得隨和起來。

幾杯酒後,俞莫寒趁著酒興說了一句:“伯伯、阿姨,我和倪靜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們都對未來的婚姻沒有任何的經驗,二老給我們倆教導教導?”

寧夏的父親笑道:“嗨!這樣的事情哪裏需要什麽經驗?我們以前還不是一樣?慢慢就這樣過來了。”

寧夏的母親沒有說話。俞莫寒又說道:“現在的離婚率那麽高,我和倪靜都希望我們兩個人能夠長長久久、白頭偕老,有人說婚姻是需要經營的,想來二老在這方麵有很多的經驗,二老說出來我們聽聽?”

倪靜明明知道俞莫寒剛才的話是有目的和針對性的,不過聽了後內心依然感到溫暖。這一刻,她看向俞莫寒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柔和起來。

寧夏的父親想了想,說道:“其實要維持好婚姻就隻需要一個字——忍。”

俞莫寒詫異地道:“忍?”

寧夏的父親點頭道:“是的,忍。就是要相互忍受對方的不足,或者說是各種缺點。”

寧夏的母親依然沒有說話。俞莫寒將目光看向她,問道:“阿姨,是這樣的嗎?”

寧夏的母親笑了笑,說道:“也許吧。”隨即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剛才倪靜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她也注意到了寧夏母親臉上的表情,笑著問道:“阿姨,他們男的是不是很容易變壞?”

俞莫寒暗暗讚歎倪靜的聰明及剛才這個問題的及時,嘴裏卻說道:“怎麽可能?即使是我們男的要變壞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女方也多多少少有些責任吧?”

這時候董小君忽然就說了一句:“阿姨說得對,男的最容易變壞。”

寧夏的父親急忙製止道:“小孩子懂什麽?別亂說話。”

俞莫寒卻笑眯眯地看著她問道:“小君為什麽這樣說啊?”

董小君道:“本來就是嘛,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俞莫寒笑道:“小君,你們老師教寫作文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吧?說明問題要有理有據才可以,你說是不是?”

董小君道:“我當然有根據了。比如說我的那個便宜老爹,他生下我後就不管我了……”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外婆給打斷了:“別胡說!”

董小君還很不服氣:“本來就是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外公,聽說你年輕的時候也很花心的,是不是?”

寧夏的父親急忙道:“別胡說八道!”他尷尬地看著俞莫寒,“小孩子說話沒個把門的……”

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沉悶起來。俞莫寒急忙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我可是很久沒有見過寧夏了,她現在都在幹些什麽啊?”

寧夏的父親回答道:“開了個服裝店,很高檔的那種。”

俞莫寒羨慕地道:“那一定很賺錢吧?她太能幹了,很多人都不如她。”

寧夏的父親道:“也就那樣。她都那麽大了,老是一個人,還帶著孩子,這總不是個事。小俞,你們多幫幫她吧。”

俞莫寒笑道:“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我一定介紹給她。對了,你們認識高格非嗎?他是寧夏的同學。”

寧夏的父親點頭:“認識。他來過我們家裏一次。聽說他出事了?還是精神病?太可惜了,我還希望他和我們家夏夏……唉!”

俞莫寒道:“其實我是精神病醫生,最近一直在調查高格非的事情。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忽然出現精神分裂。”

這時候董小君又忽然說了一句:“這個人也不是什麽好人,他明明結了婚的,還經常跑到我們家裏來。”

寧夏的父親急忙道:“結了婚也可以離婚的,據說他和他的那位關係不好。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情就不要亂說話。”

俞莫寒點頭道:“這倒也是。”隨即問董小君道,“你不喜歡他?”

董小君撇著嘴說道:“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他就是想占我媽媽的便宜。我很討厭他,後來就不讓他到我們家裏來了。原來他是一個精神病啊,怪不得每次都那樣看我。”

俞莫寒看著她:“他和你媽媽……”

這時候寧夏的父親忽然警惕了起來,緊盯著俞莫寒和倪靜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俞莫寒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我是寧夏的朋友啊,如果您不相信的話可以馬上打電話問寧夏。”

寧夏的父親依然看著他:“你好像一點兒都不了解我們家夏夏,怎麽可能和她是朋友?”隨即吩咐董小君道,“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董小君打電話去了,寧夏的父親又對俞莫寒說道:“如果你不是夏夏的朋友,我就馬上報警。”

倪靜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然而俞莫寒卻像沒事人的樣子,端起酒杯對老人說道:“您看我這樣子像是壞人嗎?來,我敬您一杯。”

說完後就一口喝下了。酒有些辣,回味的時候還有些發苦。這時候就聽到董小君對著手機說道:“媽媽,有個姓俞的叔叔到外公外婆家裏來了,他說是你的朋友……姓俞,長得還有點兒帥,三十來歲。他和一個女的一起的,那個女的是他的女朋友。對了,他說他是精神病醫生。哦,那你等一下,我馬上把電話給他。”她拿著手機到了餐桌處,“俞叔叔,媽媽讓你接電話。”

俞莫寒朝她笑了笑,接過手機放到耳邊,便聽到了寧夏的聲音,不過比較細聲:“你怎麽跑到我家裏去了?你究竟想幹什麽?”

俞莫寒的臉上帶著笑容:“我和女朋友正好路過這裏,所以就順便來看看兩位老人家和孩子。對不起啊,事先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寧夏怒道:“他們根本就不了解高格非的情況,有什麽事情你直接來問我就是。”

俞莫寒笑道:“好啊,好啊。那你看我們什麽時候見麵?”

寧夏咬牙切齒地道:“現在,你馬上回來!你把電話給我父親。”

俞莫寒把手機遞給寧夏的父親,笑著說道:“寧夏要和您說話呢。”

寧夏的父親接過手機:“怎麽回事?哦,那行。這小夥子挺不錯的,就是話多了些。好,我知道了。”掛斷電話後他對俞莫寒說道,“夏夏說她今天晚上就和你們見麵,讓你們早些出發去省城。”

俞莫寒點頭道:“太好了。阿姨做的這魚太好吃了,我得吃點兒米飯。倪靜,你也來一碗?”

酸辣味的鮮魚湯泡飯實在是美味,俞莫寒一點兒不客氣地吃了好幾碗米飯,這才和倪靜一起向寧夏的父母告辭。此時早已是晚上,華燈璀璨,省城周邊衛星城市的空氣也不是那麽的悶熱,俞莫寒覺得自己的呼吸和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這地方的空氣真好,我都有些不想走了。”倪靜挽著俞莫寒的胳膊,輕聲說道。

俞莫寒笑著問道:“你說的是現在不想走還是想今後搬到這裏來住?”

倪靜道:“我說的當然是現在了,年輕人住在這樣的小地方不合適,會失去很多機會的,你說是不是?”

俞莫寒點頭道:“是啊。所以雖然大城市的生活成本那麽高,還是有那麽多的年輕人趨之若鶩,其中的原因就在這裏啊。不過今天晚上我們必須回去,寧夏還在那邊等著我們呢。”

倪靜看著他:“我們?你還要我陪你一塊去?不用了吧,我對你完全放心。”

俞莫寒哭笑不得,說道:“畢竟對方是一位女性,我單獨去見她不大合適。”

倪靜笑道:“你找一個公共場所不就得了?我還要開車,想回去後早些休息了。你姐把洪家父子和沈青青的案子都交給了我,最近可能要忙上一陣子了。”

俞莫寒明白了:“哦,可能她和我哥準備出國了。那行,我現在就約寧夏在一家咖啡廳見麵。”

倪靜問道:“今天你到這裏來有收獲沒有?”

俞莫寒笑道:“不但有收獲,而且收獲特別的多。你看寧夏都主動約我見麵了,這就是一個不錯的開始啊。”

倪靜也笑:“倒也是,除此之外呢?”

俞莫寒道:“寧夏目前的經濟非常緊張,不然的話她父親接錢的速度不會那麽快。他的那個動作帶有一些潛意識。此外,寧夏的父母與其他的普通工人不大一樣,他們還算有些見識,說話也比較注意分寸。很顯然,寧夏當初去給人家做小三的事情她父母是知道的,也許還並不反對,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後悔和醒悟了。還有就是,寧夏與高格非之間可能確實存在著那樣的關係。其實最可憐的是那個孩子,她從小就生活在那樣一個畸形的家庭裏麵,她很沒有安全感,而且非常敏感。”

這樣的一些情況倪靜在先前的談話過程中是感覺到了的,隻不過她做不到像俞莫寒這樣條理清晰。她點頭道:“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不過這樣的一些情況對你接下來進一步調查高格非的事情有幫助嗎?”

俞莫寒道:“那就得看一會兒與寧夏見麵後的情況了。”

俞莫寒在約定的咖啡店樓下下了車,進去後發現寧夏已經在那裏等候了。寧夏穿著一件淡藍色手工繡花的旗袍,她的身材修長而且顯瘦,俞莫寒第一眼就被驚豔到了。與此同時,俞莫寒也注意到了她的胳膊上並沒有他原先以為的針眼或者藍色斑塊的痕跡。

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她的兩隻胳膊上,看上去是那麽的纖細,且白皙如玉。難道我的猜測是錯誤的?俞莫寒心裏想道,不過嘴上卻在表達著歉意:“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寧夏的臉色很不好看,質問道:“為什麽要去打擾我的家人?”

俞莫寒正色道:“首先我要向你解釋清楚啊,我根本就沒有去打擾你的家人,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打電話去問問你的父母和女兒。我在你父母家裏吃了頓飯,和他們聊了會兒天,還陪著你父親喝了點兒酒,僅此而已。”

寧夏冷哼了一聲,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遝錢來:“這個不需要,你收回去吧。”

這其實是一種戒備,或者是敵意。俞莫寒微微一笑,說道:“我那是給孩子的一點兒心意,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這件事情不重要,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寧夏卻說道:“我和你並不熟悉,你不需要向孩子表示任何的心意,請你把錢拿回去吧。”

俞莫寒看著她:“你想過沒有,你的孩子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我告訴你,是關愛。她需要的不僅僅是家人的關愛,還需要其他更多人的關愛。所以,這不是錢的問題,明白嗎?”

寧夏愣了一下,隨即將拿著錢的手緩緩收了回去。這時候她看向俞莫寒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輕聲說道:“謝謝你。”

“她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俞莫寒心裏很欣慰,隨後說道,“其實這件事情應該怪我,是我顧忌太多,所以第一次和你見麵的時候沒有把有些事情講清楚。我一直在調查高格非精神分裂忽然發作的原因,不僅僅因為我的專業,同時這還很可能牽涉另外一起非常重大的案件。我曾經走訪過不少與高格非有關係的人,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是沒有找到其中的根源,或者說還僅僅停留在假設的基礎之上。”

寧夏問道:“什麽假設?”

俞莫寒沉吟著回答道:“有些事情我暫時還不能多講,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其中的一個假設,也許高格非前妻的死並不是意外。”

寧夏滿臉的震驚:“什麽?怎麽可能?”

俞莫寒看著她:“現在我們可以開始直接進入話題了嗎?”

寧夏點頭,俞莫寒依然看著她,不過目光卻非常柔和:“也許我的問題比較直接,還可能涉及你的隱私……”

寧夏點頭,淡然說道:“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和高格非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是吧?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和他之間其實就是那種關係,但又、又不是。”

俞莫寒愣住了:“什麽意思?”

寧夏猶豫了一下,輕歎著說道:“他在那方麵不行……”

接下來寧夏向俞莫寒講述了她與高格非交往的整個過程。

從南方回來後寧夏請了幾個女同學一起吃了頓飯,不是為了炫耀,隻是希望今後能夠有幾個可以說知心話的好姐妹。離開家鄉好幾年了,曾經的大學女同學當然是她首先要考慮的對象。然而事情的結果讓她感到非常的失望,與女同學們見麵之後雖然一個個都客客氣氣,但她後來再一次邀請大家的時候,大家卻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她不知道其中的緣由,雖然生氣,但很快就不再在意。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不多久高格非竟然給她打來了電話,說是很多年沒有見過她了,想請她一起吃頓飯。她很高興,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時候高格非已經是醫科大學的校辦主任,當時請她吃飯的地方是一家高級的西餐廳,就他們兩個人。其實一直以來寧夏很少關注高格非這個人,在她的印象中高格非好像有些土氣,結果想不到那次見麵發現這個人的變化如此之大:眼前這個人哪裏還有曾經土裏土氣的樣子?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言談舉止都是那麽的文質彬彬、儒雅大方。

在吃飯的過程中高格非詢問了寧夏這些年的情況,寧夏因為婚姻感情受挫,內心苦悶不堪,正想找個合適的人傾訴,再加上這次見麵對他的印象非常不錯,於是就把自己所有的情況對他講了。高格非聽後很是感歎,隨即就將他自己這些年來的經曆也都講了出來。寧夏想不到他遭遇過那麽多的不幸,不禁深深同情,同時又為他如今的狀況感到很高興。

那天晚上兩個人喝了一瓶進口的葡萄酒,寧夏知道其價值不菲。結賬的時候高格非特別吩咐服務生要開發票。寧夏想不到一個校辦主任竟然有那麽大的權力,私人請客一次花費數千元也可以報賬。高格非仿佛知道她的想法,笑著對她說道:“學校副校長們的花費都是我簽字報賬,小事情而已。同學聚會一般都是我在組織,下次聚會的時候我通知你。”

果然,數天之後寧夏就接到了高格非的電話,說是有一個同學從外地來,晚上一起聚一下。

就在那一個月之內,高格非組織了好幾次同學聚會,以各種理由,而且每次都是他買單,當然都開了發票。

從此之後寧夏就經常去參加同學之間的各種聚會,她非常喜歡那樣的氛圍:仿佛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個“青蔥”年代。

不過後來她發現,其實同學之間的關係也是比較複雜的。比如有一次沈青青請客的時候就沒有叫高格非。她悄悄詢問了一個同學後才得知他們兩個人的關係非常緊張,至於具體的原因卻無從知曉。

不過她從心裏麵感謝高格非,感謝他把自己帶進了同學的這個圈子。

就在沈青青那次請北京回來的同學一起吃飯後不久,高格非特地打電話給寧夏單獨請她吃飯。那一次高格非還特地開了一輛學校的車來,說是要請她去郊外吃一家味道非常特別的火鍋。

寧夏提前給孩子做好了晚餐,然後和高格非一起駕車出了城。高格非告訴她說要去的那地方附近的火鍋店可不止一家,不過隻有一家的味道最好,他三天前就訂好了座位。

那天是周末,出城的時候並不怎麽堵車,兩個人在半小時後就到了地方。這家火鍋店的環境極其糟糕,就像一個臨時搭建的遮雨棚,裏麵也就十多桌的樣子,不過外麵卻早已停滿了車,其中還不乏奔馳、寶馬之類的豪車。

他們到的時候火鍋店裏麵已經人滿為患,而且外麵還有很多人在排隊等候。這家火鍋店的老板長得胖乎乎的,標準的油膩中年男,他似乎和高格非很熟悉,一見到他就點頭哈腰:“高主任,您的座位我還是安排在老地方,今天你們多少人?”

高格非道:“就我們兩個。”

老板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回去,高格非道:“還是老規矩,每樣菜都來,再來一瓶五糧液。”

老板的笑容瞬間就又堆了上來:“好嘞!二位裏麵請。”

原來老板給他們倆安排的地方在裏麵。整個火鍋店也就這一間包房,雖然裏麵的環境一樣的糟糕,但好在還算比較清靜。

這是標準的重慶火鍋,湯料裏麵加了不少的辣椒和花椒,還有厚厚的牛油,燃氣灶點上火後不久牛油就熔化掉了,與辣椒、花椒混在一起變成了漂亮的暗紅色的湯,香氣撲鼻。兩個人麵前都有一個餐碟,餐碟裏麵是蒜泥和香油,最上麵還浮著一層炒香了的白芝麻。

寧夏頓時來了食欲,說道:“我可是有很多年沒有吃過重慶火鍋了,你是不是經常來這裏?”

高格非笑道:“我們學校的一位副校長特別喜歡這家火鍋,這家火鍋的味道非常地道,不過他們的菜品才是最有特色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又過了一會兒,當鍋裏的紅湯開始翻滾的時候,服務員就開始上菜了。毛肚、牛肉、牛肝……牛身上各個部位的食材及幾樣素菜很快就擺滿了一桌。寧夏瞪大著雙眼:“這麽多?怎麽吃得完?這也太浪費了吧?”

高格非毫不在意地說道:“你第一次來這裏,每一樣菜都要品嚐一下才是,吃不完沒關係。”隨即夾了一片毛肚放在寧夏麵前的鍋裏,數秒之後對她說道,“好了,你嚐嚐。”

寧夏從鍋裏撈起那片毛肚蘸了香油後吃到嘴裏,頓覺兩頰生香,而且嘴裏的毛肚吃起來非常的脆,與自己以往吃過的完全不同,不禁讚道:“味道確實不錯!”

高格非這才介紹道:“這家火鍋店的旁邊就是屠牛場,所以這家店的菜品都非常的新鮮。”他指了指那盤牛肉,“這是剛剛殺的牛,剝掉皮後就直接拿過來了。你摸一下,還是熱的,這牛肝也是一樣。”

寧夏伸出手去,果然如此。

高格非打開了服務員送來的那瓶五糧液的包裝盒,問寧夏道:“喝點兒?”

寧夏看著已經在高格非手上的酒瓶,問道:“一會兒回去開車怎麽辦?”

高格非道:“一會兒喊代駕就是。”

其實寧夏不喜歡喝酒,不過每次同學聚會的時候喝了酒都會讓她興奮很久,那樣的感覺其實很不錯。寧夏道:“行,那我們就喝點兒。”

高格非沒想到寧夏的酒量竟然那麽大,而且吃東西也很厲害。當兩個人喝完那瓶五糧液的時候,桌上的菜已經被吃完了一大半。酒雖然是兩個人平均分配的,但高格非並沒有吃多少東西。高格非玩笑般驚訝地問道:“你喝酒一直都這麽厲害嗎?隨便怎麽吃都長不胖?”

寧夏依然在那裏大快朵頤,笑著回答道:“我父親喜歡喝酒,從小到大我都陪著他喝,所以酒量還可以。其實喝酒最厲害的是沈青青……對了,聽說你和她之間的關係不大好?”

高格非道:“她是學校前任校長的人,後來不得不離開了學校,當然對我這個如今受到重用的人心有不滿了。”說到這裏,他感歎了一聲後繼續說道,“其實以前當我不如意的時候也挺嫉妒她的,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這一輩子可能都是這樣吧。”

他的話一下子就觸動到了寧夏的內心,禁不住也黯然感歎道:“其實你和沈青青都是一樣的,現在看來你們都是先苦後甜,苦日子都過去了,今後都會越來越好的。可是我呢……”

高格非準備給她倒酒,卻發現酒瓶已經空了,問道:“再喝點兒嗎?”

寧夏沒有說話,手上的筷子已經放下,神情依舊黯然,眼眶裏麵淚花在閃爍。高格非急忙去叫服務員又拿來了一瓶酒,給寧夏倒上後說道:“你也會越來越好的。這一點我完全相信。”

寧夏看著他:“你可以幫我嗎?”

高格非點頭道:“沒問題。”

寧夏又說道:“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今後應該做什麽。”

高格非道:“我建議你開一家服裝店,最好是代理國外的某個高檔品牌。我們學校的校領導每年都要換裝,裏裏外外全套,這件事情是我在負責,到時候我直接到你那裏來采購就是。還有,你可以代理某個品牌的運動服和校服,學校每年的運動會需要量非常大,再加上苟明理在省教委裏麵還有一定的話語權,到時候各個中小學的工作也可以去做一下。這樣下來,你一年賺上個幾百萬是沒問題的。”

寧夏想了想,覺得他的這個建議非常不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她的心情也就因此變得好了起來,與高格非頻頻舉杯,不多久,第二瓶酒也喝完了。這時候高格非已經有些醉了,寧夏也開始有了酒意。

火鍋店的老板進來了,拿著賬單讓高格非簽字。高格非簽字後對他說道:“過幾天你到學校來拿支票,我把最近幾次的賬都給你結了,記得帶上發票。”

火鍋店老板滿臉堆著笑連聲答應著,從一旁拿出一個塑料口袋來,寧夏注意到那裏麵裝有兩瓶五糧液,還有幾條軟中華。火鍋店老板諂媚地對高格非說道:“高主任,這個你拿著,到時候我會處理好的。”

高格非點頭,伸手接過東西。又吃又拿?寧夏在一旁看著,心裏羨慕不已。高格非低聲向她解釋道:“這些東西算不上什麽,學校的副校長們好幾個都要抽煙的,單獨去買不好入賬。”

寧夏很敬佩地看著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同學真是了不起。

高格非叫來了代駕。雖然喝了酒,但是高格非還是很紳士地替寧夏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待寧夏坐進去後他隨即也坐進了後排。郊外的公路兩邊沒有路燈,車燈的光線都在車窗之外,路過車輛的燈光也隻不過是一閃而過,車內後排一片昏暗。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寧夏忽然感到有些緊張。

“我想抱抱你,可以嗎?”昏暗中,寧夏的耳邊忽然響起了高格非低低的聲音,帶著渴望,帶著懇求。

寧夏一下子就怔在了那裏,不過卻保持著沉默。高格非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許,於是就伸出手將她輕輕地攬在了懷裏。寧夏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其實她的心裏麵也帶有一種渴望,因此順勢依偎在了高格非的懷裏。

高格非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輕輕地撫摸著,嘴裏低聲喃喃說道:“你真美,真美……以前我隻是遠遠地看著你,看著你的背影,沒想到現在的你竟然離我這麽近……”

他的手輕輕撫在了她的唇上,中指尖進入她唇裏麵,輕撫著她的牙。她的渴望更甚了,微微張開了嘴唇……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似乎想將她的身體融入自己的身體裏麵去。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嘴唇遞到她的耳畔輕聲說道:“晚上別回去了好不好?”

此時的寧夏已經意亂情迷,低聲道:“嗯。”

高格非大喜,即刻吩咐代駕司機將車開到某五星級酒店。

到了酒店後高格非直接去開了一間房。兩個學醫的人竟然來不及洗澡就迫不及待地直接擁抱著翻滾在了**,狂亂的情緒充斥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兩個人互相扒著對方的衣服,然後像嬰兒般擁抱……

可是高格非卻發現自己狂亂饑渴的情緒下,身體的那個部位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嚐試著各種方式:集中精力、盯著她那如畫般美麗的臉,以及其他。可是卻依然如此。

寧夏很失望,不過她畢竟是過來人,安慰道:“可能是酒喝多了。”

高格非點頭:“肯定是,那我們先睡吧,明天早上再說。”

於是兩個人才分別去洗了澡,然後相擁而眠。

然而第二天早上的情況依然如此。

高格非急得不住低聲嘶鳴,一直在那裏喃喃自語:“怎麽回事?我一直很厲害的。寧夏,你相不相信我說的話?”

此時寧夏已經不相信了,不但內心失望而且覺得他很可憐,安慰道:“我相信,也許是上天認為我們倆應該保持純潔的同學關係。”

高格非卻不想就此放棄,說道:“要不,我們過幾天再說?”

寧夏畢竟是學醫的,心想無論他是功能上出了問題還是心理方麵的原因,最終的結果可能都一樣,而這樣的事情對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來講很可能是致命的。她微微搖頭,說道:“我們還是保持純潔的同學關係吧。”

“對不起……”寧夏離開酒店房間的時候,高格非歉意地對她說道,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後來,寧夏就按照高格非的建議開了一家服裝店,代理的是一家意大利的知名西裝品牌,與此同時還與一家國內知名運動服品牌簽訂了合同,不但可以定做校服還可以低價拿到成品。

可是苟明理這個人非常謹慎,他拒絕了對寧夏的幫助,他向寧夏解釋道:“我的前任就是因為替人向中小學推薦保險被雙規了,結果被判了十二年,大家都盯著呢!”

在高格非看來,苟明理不願意幫忙說到底還是因為利益不夠,所以也就沒有主動向他提及此事。一方麵他不想讓自己與寧夏的這種關係暴露出去,而另一方麵是擔心寧夏最終變成了苟明理的女人。寧夏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不過高格非在這件事情上麵確實很用心,他通過各種關係與省城及省城周邊的中小學搭上了關係,其中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醫科大學就讀學生家長們的幫助,寧夏的生意很快就紅火了起來。

在此期間,高格非曾經不止一次向寧夏提出那樣的要求,寧夏幾經拒絕後最終還是沒有經受住他的央求,可是情況還是那樣。

“我今天還吃了藥的,怎麽會這樣?”高格非氣急敗壞,不過最終也隻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寧夏唯有在心裏歎息。

高格非經常去寧夏的家裏,雖然他發現寧夏的女兒不大喜歡自己。可是他的情況從未發生過改變,隻能一次次眼睜睜看著寧夏那美好的肉體望洋興歎。有一次,他擁吻著寧夏,傷感歎息著說:“上天把你送到我的身邊,卻偏偏不讓我得到你,我真的不知道這究竟是對我的獎賞還是懲罰。”

高格非不說話,隻是在那裏微微搖頭。

在寧夏的講述過程中,俞莫寒完全進入了醫生的角色之中,中途一次也沒有打斷過她的話,也沒有一次提問,他一直在專心致誌地傾聽著。待寧夏講述結束之後他才問道:“你認為他究竟是什麽問題?”

寧夏從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眼裏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邪,他的目光是那麽的清澈,心裏頓時有了一種讚賞與感動,她微微搖頭,輕聲道:“也許他是真的……”

俞莫寒即刻道:“不,他是自卑,內心裏麵極度的自卑。”

也許還有失望,當然不是因為寧夏身體的缺陷,因為那時候的她已經通過手術解決了這個問題。而真正的原因很可能是:曾經高不可及的女神,如今竟然這麽容易就在自己麵前寬衣解帶,不過這句話俞莫寒並沒有說出來。當然,自卑才是根源——長期以來積聚在內心深處的自卑讓他在寧夏麵前自慚形穢,而且這樣的自卑徹底擊敗了他作為男人“得到”的渴望。

“怎麽會呢?那時候的他可是學校的紅人,意氣風發得很。”既然已經把該說與不該說的都講了出來,寧夏也就不再有任何的忌諱與羞恥感,她瞪大著雙眼問道。

俞莫寒沒有向她解釋這個問題,說道:“他其實是一個老手,關於這一點你應該感覺得到,是吧?”

寧夏點頭。

俞莫寒道:“既然他在這方麵是一個老手,如果他的身體真的有問題的話也就不可能對你提出那樣的要求,更不可能在一次次失敗後還依然堅持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他這是心理上的問題,也許僅僅是在你麵前的時候如此。”

寧夏問道:“那麽,這是他後來精神分裂的原因嗎?”

俞莫寒想了想,搖頭道:“這樣的情況還不足以讓一個人出現精神分裂。當然,這也可能是原因之一。對了,你女兒為什麽不喜歡他?”

寧夏道:“高格非好像不怎麽喜歡孩子,或者是因為他沒有孩子,所以不知道如何去和孩子相處。”

俞莫寒又問道:“他給你孩子買過禮物沒有?”

寧夏點頭:“他給孩子買過衣服,過年的時候也給孩子壓歲錢。不過我女兒就是不喜歡他。我問過孩子為什麽不喜歡他,孩子說他看人時候的眼神很可怕。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覺得過。也許正如你所說的,孩子太敏感了吧。”

俞莫寒繼續問道:“孩子喜歡她的親生父親嗎?”

寧夏點頭:“當然喜歡,可是……”

俞莫寒點頭:“可是她的親生父親並不喜歡她是不是?”

寧夏苦笑著說道:“是的,我和那個人分手的原因是我發現他在外麵包養的女人並不止我一個,所以我才徹底失望了。俞醫生,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下賤很沒有底線?”

寧夏的眼睛濕潤了,輕聲道:“是啊……”

接下來俞莫寒換了個話題:“高格非在你的生意中獲取過好處沒有?我指的是經濟上的好處。”

寧夏搖頭:“沒有,我給他他總是拒絕,而且他還在其中替我補貼了不少,比如請客送禮,很多時候都是他在幫我處理。”

俞莫寒感歎道:“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你,或者說是愛你。那麽,在你的印象或者記憶中,高格非除了他老婆之外還有別的女人嗎?”

寧夏搖頭:“我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他這方麵的事情,也沒有那樣的權利。”

她的話說得很對,不過這也說明她對高格非的情感並不是愛,而是感恩,還有憐憫。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俞莫寒已經無數次推論高格非精神分裂的根源,始終認為無論是他過去的苦難還是後來的自卑都不足以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而唯有死亡的威脅才可能是最終造成他精神分裂的真正原因。但,到目前為止寧夏依然不能被排除在外,所以接下來還有一個最為關鍵性的問題,不過這個問題不能直接去問。

“這些年來你應該賺了不少的錢吧,但你最近的經濟情況似乎不大好,為什麽?”俞莫寒想了想,決定從這個問題開始問起。

寧夏苦笑著回答道:“我和那個人分手的時候他給了我一筆錢,回來後我花費了一大半買了房子然後裝修。後來我賺的錢又給父母買了房子,他們裝修的錢也是我出的。而且前些年我已經習慣了亂花錢,穿的戴的都是奢侈品,我實在控製不住自己在這方麵的喜好,所以手上剩餘的錢並不多。高格非出事後我所有的生意幾乎都停了下來,因為以前的那些關係都不再理會我了。”

難怪她如今的生活過得一塌糊塗。俞莫寒感歎道:“所以,從現在開始你應該學會控製自己的購物欲望,理性消費才是。你的那家服裝店還在是吧?想來其中的收入還是足夠你家庭平時的花銷的。”

寧夏點頭:“是呀,我會慢慢學會控製自己的,畢竟今後孩子還需要花費不少的錢。”

俞莫寒感到欣慰:“你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就好。對了,你的養老和醫療保險都按時在繳納吧?”

寧夏搖頭:“我覺得不需要。”

俞莫寒看著她:“你不擔心自己的身體今後出問題?”

寧夏笑了笑,說道:“我的身體好得很。我的想法是讓孩子今後去國外上大學,到時候我也跟著她一起出去,一切都等那時候再說吧。”

寧夏淡淡一笑,說道:“沒關係,雖然最開始我很生氣,但現在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其實我應該感謝你才是,那些事情講出來後我覺得輕鬆多了。”

俞莫寒朝她伸出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相信這一點。”

寧夏的手在他手上輕輕一握:“謝謝你,俞醫生,今後我還可以找你說說話嗎?”

俞莫寒朝她微微一笑:“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