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漂亮女士

從內心講,俞莫寒是非常想在這個南方的小城市繼續待上幾天的。這裏有適宜的氣候,有溫泉,還有心愛的人陪伴。然而沈青青提供的情況實在太重要了,所以,俞莫寒當天晚上就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愛人就在身邊,今後的日子還很漫長,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就可能會讓人遺憾終生。現在他才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樣東西似乎比談情說愛更重要,那就是責任。俞莫寒已經介入高格非的事情太深,其中的很多情況貌似明朗卻始終是霧裏看花,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卻又偏偏隔著一層無法透視的窗戶紙,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看究竟。

“你是不是應該給龔放打個電話道別一聲?”在去往機場的路上,倪靜提醒道。

也許是因為蘇詠文的事情讓俞莫寒感到有些愧疚,現在他麵對倪靜的時候總有一種“怕”的感覺,而且他也覺得確實應該告訴龔放一聲才是,便拿出電話撥打了過去。

“怎麽樣?事情很順利吧?”龔放好像已經知道了結果,輕鬆地問道。

俞莫寒道:“嗯,非常順利。本來還想在這邊多待兩天的,但高格非的事情有了新的情況……”這時候他看到倪靜正在朝他伸出手,隻好把手機朝她遞了過去。倪靜的臉上瞬間一片燦爛,對著電話說道:“龔放,有空到我們這邊來玩,我給你介紹個女朋友。”

雖然俞莫寒開始的時候就猜測到了倪靜的意圖,卻萬萬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接。這還是我一直以來認識的那個倪靜嗎?這一刻他才忽然發現,有時候女人心理上的變化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

龔放在電話裏麵哈哈大笑:“有空的話我一定去。”

倪靜滿意地將手機遞給了俞莫寒,俞莫寒又閑話了兩句後便掛斷了電話。倪靜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問道:“我剛才的話很好笑嗎?”

俞莫寒苦笑:“龔放是什麽人?你的那點兒小心思他還不明白?”

倪靜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問道:“我給人的感覺是不是很傻?”

俞莫寒輕輕攬住她的腰:“在一位心理學家麵前耍小心眼,你確實有點兒傻。不過沒關係,畢竟你不是我們這一行的人,這很正常。”

倪靜側過身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俞莫寒點頭:“確實有些不大一樣了,不過這也很正常,說明你越來越在乎我了。”

倪靜對他的這個回答很滿意,她知道這是真話,所以也就沒有再問他接下來將如何去麵對蘇詠文的事情,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這種變化,她不想讓自己變得太過婆婆媽媽。

其實俞莫寒是想起過蘇詠文的,但也隻不過就那麽一瞬。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隻能將那些煩心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

當一個人遇到重要的人或者事的時候總是會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到頭來一場空。俞莫寒此時的心境就是如此。對於沈青青提供的這個新線索,他在心裏抱著很大的希望,所以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給高格非和沈青青的同學苟明理打去了電話,特地詢問有關寧夏的情況。

苟明理對俞莫寒的這個電話感到有些驚訝:“寧夏?她和高格非?我怎麽不知道?”

俞莫寒倒是不覺得奇怪,畢竟這是高格非的隱私。他說道:“寧夏和你也是同學,麻煩你說說她的情況。”

苟明理道:“寧夏和我不是一個班的,所以我對她並不十分了解。她和沈青青都是我們那一屆同學中的美女,不過後來她們都沒有選擇當醫生,大學畢業後寧夏去了一家醫藥公司做醫藥代表,一年後考上了空姐,後來她在南方和一個大老板生活在了一起,不過聽說那個大老板是有老婆的……”

俞莫寒問道:“這些情況你是聽誰說的?”

苟明理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有一次同學聚會的時候寧夏也在,當時她剛剛從南方回來不久,全身珠光寶氣,不過她對大家很禮貌、很客氣,還給每個人都帶了一件價值不菲的禮物。大家問她現在在做什麽,她回答說幾年前不做空姐後就在南方那邊開了一家咖啡廳,現在準備回家鄉發展。大家都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方便多問,後來一個女同學在私底下悄悄告訴了我們她的真實情況。”

俞莫寒問道:“她和那個大老板分手了?”

苟明理道:“據說是這樣的。寧夏和那個大老板有一個孩子,寧夏不願意一直當人家的小老婆,所以就和那個大老板分了手,拿到一大筆錢後就帶著孩子回家鄉來了。”

這樣的事情也隻可能是他的女同學講出來,俗話說同性才會相輕、相妒。俞莫寒問道:“你那個女同學叫什麽名字?可以告訴我她的聯係方式嗎?”

苟明理道:“我有個條件,你別告訴她這些事情是我說的。”

俞莫寒當然理解。作為男人,作為一名中層官員,在背後說他人的閑話會被視為小人,並被人所不齒的。

靳向南竟然親自駕車在機場等候,這讓俞莫寒既意外又感動。靳向南笑著說道:“我知道,當你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一定會馬上趕回來的。”

俞莫寒更是感歎:“想不到你這麽了解我!”

靳向南看了倪靜一眼,笑道:“我當然了解你,而且你這個人也容易被他人了解,因為你是一個純粹的人。你說是吧,倪律師?”

倪靜的臉微微一紅,說道:“靳支隊,他能夠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

靳向南又是一笑,說道:“看來有些事情好像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麽了。不過我是真心感謝小俞,如果沒有他的話,沈青青就不可能這麽快歸案……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小俞,倪律師,你們隨便說地方,今天晚上我請客。”

俞莫寒問道:“洪家父子的情況怎麽樣?”

靳向南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思維飄忽,回答道:“就是洪林有些麻煩,不過被他老子一耳光給打醒了。”

俞莫寒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點頭道:“關於這一點我已經在事前預料到了,所以還特地提醒了洪老幺。”

倪靜在一旁不明所以,低聲問俞莫寒道:“怎麽回事?”

俞莫寒笑道:“洪林當然不會主動投案自首,是被他老子騙著去的。這家夥一根筋,全部心思都在沈青青身上,到了警察麵前肯定會朝他老子大吵大鬧……”

倪靜頓時明白了,輕歎了一聲後說道:“其實,如今像這樣的男人可是越來越少了。”

俞莫寒怎麽想都覺得她的話另有含義,急忙將話題轉到前麵的那件事情上:“靳支隊,今天我實在累了,吃飯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靳向南正處於興奮的狀態,而且確實是一片誠心,他更想借此機會與俞莫寒探討一下沈青青案的一些細節問題,急忙道:“喝酒也可以解乏啊,今天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找個地方坐一坐才是。”

倪靜從一開始就覺得靳向南稱呼她“倪律師”很是生分,現在更覺得自己有些多餘,說道:“那你們去吧,我已經吃過晚飯了,怕長胖。”

她的這個托詞很有說服力,據說女人總是覺得自己差了一件衣服,還有總覺得自己不夠苗條。靳向南笑道:“那我改天再請你們倆一起?”

這一下俞莫寒終於明白了:眼前的這位刑警支隊隊長其實就是想和他探討某些事情,於是也就不再拒絕。

俞莫寒選擇的地方是距離父母家不遠處的那家小酒館。他很喜歡那個地方,休閑、簡單,最適合朋友間的交談。

此時已經臨近午夜,小酒館正準備打烊,老板見有客人進來,急忙說道:“沒有下酒菜了,要不你們明天再來?”

俞莫寒笑道:“沒事,來一碟炒花生,再隨便涼拌點兒素菜就好。”

靳向南打量著四周:“就這裏?”

俞莫寒點頭:“就這裏。今後你也會喜歡上這個地方的。”

靳向南笑了笑,一屁股坐了下去,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是想替我節約……也罷,那就在這裏吧。”

俞莫寒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心想還真不是你以為的那麽回事。不多一會兒,小酒館老板拿來了一壺酒,又端上來一碟花生米,還有涼拌萵筍,最後端上來的是一盤鹵豬頭肉,說道:“就剩下這些了,豬頭肉本來是我留下來準備睡覺前喝兩口的……”

俞莫寒笑道:“實在是太感謝啦。”待小酒館老板離開後他指了指那盤鹵豬頭肉對靳向南說道,“人家可不是為了掙錢。”

靳向南詫異地問道:“那是為了什麽?”

俞莫寒替他倒上了酒,說道:“喝酒。”隨即一飲而盡。

靳向南也端起了碗喝下,禁不住大叫:“這酒好烈!”急忙吃了一粒花生米,又吃了一片豬頭肉,點頭道:“不錯!”

俞莫寒又替他和自己倒上,不過並沒有馬上端起來一口喝掉,而是夾了菜慢慢咀嚼著。靳向南看了看四周,這才想起這地方就自己和俞莫寒兩個人,小酒館的老板遠遠地在櫃台處看著電視,而此時,剛才那一碗酒喝下後,酒精正在慢慢起作用,靳向南直接問道:“你覺得這次的案件有沒有碰運氣的成分在裏麵?我絲毫沒有懷疑你能力的意思,隻是想和你探討一下這其中的問題。”

俞莫寒微微一笑,回答道:“當然有運氣的成分在裏麵。假如洪林堅持己見不聽父親的任何意見,假如沈青青稍微能夠拿一些主意,也許情況就不像現在這樣了。”

靳向南問道:“那樣的話,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況?”

俞莫寒笑道:“他們早就被你們抓住了。”

靳向南愣了一下,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那你說說,他們的運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俞莫寒搖頭道:“在這件事情上麵,他們不會有任何的運氣。對於我們來講,首先得去分析一個人的常規心理,比如洪家父子,洪老幺多疑多智,洪林倔強癡情,但他們在作案之後都非常缺乏安全感,這就是核心。”

靳向南點頭,又問道:“是不是所有的罪案都可以通過心理分析的方式去破獲?”

俞莫寒點頭道:“從理論上講是可以的,因為我們每個人的行為都受心理所控製。不過現在你們警方的破案方式那麽多,心理分析作為一種輔助手段倒是必需。其實你們早就在使用這方麵的知識了,比如犯罪心理學,你說是不是?”

靳向南疑惑地問道:“那麽,高格非前妻的案子為什麽到現在還毫無進展呢?”

俞莫寒怔了一下,輕歎一聲後說道:“那隻能說明我對高格非的了解還不夠深入,而且我對滕奇龍基本上一無所知。”說到這裏,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對了,靳支隊,高格非前妻的案子你們為什麽不立案呢?難道就因為滕奇龍的級別比較高就讓你們投鼠忌器了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法律的公平、公正何在?”

靳向南哂然一笑:“一個區區的大學校長,還用不著我們投鼠忌器。問題的關鍵是證據。立案容易破案難啊,我們手上的案子都忙不完,像這樣的案子很容易成為懸案……俞醫生,也就是對你,我才說這樣的實話。”

俞莫寒明白了,微微一笑,說道:“其實說到底你還是擔心那樣做會影響到自己的前途,是吧?”

靳向南急忙擺手:“也不能那樣說,更多的是因為社會影響。你想想,像這種人命關天的案子將會有多少人關注?如果到時候變成了懸案,我們如何向民眾交代?對於這一類的案子我們一般都是暗中調查,有了足夠的線索或者證據之後才會采取行動。所以啊,這起案子還得請你多幫忙才行啊。”

俞莫寒苦笑:“可是,沈青青的案子已經了結了,接下來我得回去上班了呀。”

靳向南問道:“你需要多少時間?”

俞莫寒搖頭:“不知道。但願我接下來能夠從寧夏那裏打開一個突破口。”

靳向南想了想,問道:“十天的時間夠不夠?我可以再去替你請假。”

俞莫寒暗喜,嘴上卻說道:“如果這樣的話當然更好,假如十天後我的調查還是沒有任何進展,那就……”

靳向南即刻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就這麽定了。你一定可以的,我對你很有信心。來,我敬你一杯,不,是一碗。”

兩個人一直喝到外麵的天色漸漸發亮,小酒館的老板早已趴在櫃台上睡著了。靳向南搖搖晃晃站起來準備去結賬,俞莫寒提醒道:“別吵醒他,放兩百塊在桌上就可以了。”

對於這樣的酒和菜,兩百塊稍微貴了些,但這一夜喝酒的感覺卻和以往完全不同。從小酒館裏麵出來,看著前方狹長的小巷,靳向南忽然問了一句:“我是不是把該說和不該說的話都對你說了?”

俞莫寒大笑:“你說這個地方是不是很不錯?”

靳向南卻搖頭:“這個地方今後我要少來,不過單獨和你一起的話除外。”

俞莫寒一覺睡到下午兩點才起來,醒來的時候發現床邊有一杯蜂蜜水,不用說這一定是母親替他準備的。正好有些渴,宿醉的感覺還在,一口喝下後頓時就覺得甜到心裏麵去了。也就是在這一刻,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朵小紅花的圖案來。那是源於童年時候的記憶:那時候,母親每次喂他糖水,小勺底部都有一朵小紅花圖案,於是那個圖案就條件反射地與“甜”這樣的味覺緊密聯係在了一起。

母親一邊給他端來午餐,同時告訴他說倪靜來過,而且蜂蜜水也是她親自調的。母親一貫的嘮叨:“我還不知道原來蜂蜜水要用溫開水兌。倪靜告訴我說,溫度太高的話蜂蜜裏麵的活性物質就會被破壞……”

俞莫寒難得地耐心聽著母親的嘮叨,心裏充滿著感歎:看來倪靜已經慢慢開始進入他的生活,從今往後也就會逐漸替代母親對他的關懷。也許,這也是一個人成長的一部分吧。

吃飯的時候父親午睡起床了,先是詢問了沈青青的事情。這個案子已經不需要保密,俞莫寒大致說了一下情況,父親很驚訝:“真的是你找到了他們?就通過你說的那什麽心理分析的方式?”

俞莫寒點頭,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說道:“怎麽樣,你兒子是不是很厲害?”

父親竟然在點頭,感歎道:“你這不僅僅是厲害啊,而且是非常的厲害啊。兒子,繼續努力吧,說不定今後你會成為這個領域的大家。”

俞莫寒疑惑地看著父親:“您的意思是讓我改行?那可不行,我可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專業。”

父親笑道:“誰讓你改行了?你現在這樣不就很好嗎?對了,高格非的事情你調查得怎麽樣了?”

俞莫寒苦笑:“還是沒什麽進展。”

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著急,慢慢來。”

俞莫寒不大習慣父親拍他肩膀的這個動作,不過他心裏明白,自己在父親的眼裏已經真的長大了。

經過再三考慮,俞莫寒還是決定先從側麵了解到更多有關寧夏的情況後再說。畢竟事涉他人隱私,前麵的工作做得越仔細越全麵,接下來的事情才越好辦。

天氣依然炎熱,一出門耳朵就被刺耳的蟬鳴聲充滿,俞莫寒一步跨到陽光之中,朝著附近的地鐵站走去。

苟明理提到的那個女同學名叫郝紅梅,是省城某區級醫院的內科醫生。雖然與沈青青同齡,但看上去要顯老許多,齊耳短發下是一張微胖的臉,嘴唇略薄。俞莫寒說明來意後郝紅梅大方地朝他伸出了手:“歡迎、歡迎……咦?是哪個說我知道這件事情的?”

果然是一個多嘴多舌,不,應該是心直口快之人。俞莫寒微微一笑,說道:“為了搞清楚高格非的病因,你的那些同學我都會一一去拜訪的,這不,今天我就找你來了。”

郝紅梅依然疑惑:“高格非的事情與寧夏又有什麽關係?”這時候她好像才反應過來,立刻瞪大了眼睛,“難道他們倆……”

果然是一個喜歡八卦的女人。俞莫寒朝她擺了擺手,說道:“我隻是想了解寧夏的有關情況,你和她是同學,想必對她比較了解吧?”

郝紅梅正色道:“我可不喜歡在背後隨便議論別人。”

俞莫寒差點兒失笑,說道:“我不是讓你隨便議論自己的同學,實事求是講一下她的情況總可以吧?我對你的這位同學非常好奇,學醫學了五年,竟然去做了空姐,不知道她當時究竟是怎麽想的。”

這是誘導,精神和心理醫生常用的方式。果然,郝紅梅一下子就笑了起來,說道:“她長得漂亮,去做空姐容易接觸到有錢人。漂亮女人嘛,都想嫁個有錢人。”

俞莫寒不以為然:“沈青青不是也很漂亮?她為什麽沒嫁給有錢人?”

郝紅梅撇嘴道:“沈青青那是傻,她太單純了,居然相信男人,相信愛情。”

她的個人感情生活肯定非常不幸,而且她與沈青青的關係不錯。不需要多想,俞莫寒基本上就可以肯定這一點,不過他隻是笑了笑,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寧夏早就看透了個人感情方麵的事情?”

郝紅梅又是一撇嘴,說道:“她一上大學就開始談戀愛,追她的人也很多,大學五年換了好多個男朋友,據說都是被人家拋棄的。大學畢業後她去做醫藥代表,本以為可以賺很多的錢,想不到有些事情並不是那麽容易。”

她剛才的話很是奇怪,沒頭沒腦的,俞莫寒詫異地打斷了她的話:“你等等……既然她長得那麽漂亮,為什麽還總是被人家拋棄呢?”

郝紅梅的笑容顯得有些古怪:“俞醫生,你認為什麽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漂亮呢?”

俞莫寒更不懂了,說道:“漂亮就是看起來賞心悅目,當然,內心善良也很重要。”

郝紅梅“撲哧”一笑,說道:“看來你和那些喜歡寧夏的男人一樣,最注重的是女人的外貌。我問你,假如你和這樣的女人好上了,卻發現她竟然沒有胸,那麽你還會繼續喜歡她嗎?”

俞莫寒恍然大悟:“沒有胸?寧夏?”

郝紅梅非常肯定地點頭:“是的。我們上大學的時候條件沒有現在那麽好,洗澡都是去學校的公共淋浴房,我們女同學都知道她沒有胸。她其實是非常自卑的。”

這一刻,俞莫寒的腦海裏麵頓時浮現出了一個奇怪的畫麵,不過他有些不大相信,問道:“是很小還是……”

郝紅梅道:“不是很小,是沒有,脫了衣服和男人一樣。嘻嘻!除了下麵。”

女性的容顏是吸引男性的第一要素,但女性的**對於男性來講不僅僅是性的一部分,更多的是繁衍後代的必需。無論是人類動物屬性還是作為倫理的重要部分,女性必須具有完整**的觀念早已根植於男性的潛意識,並演化成了審美過程中的一個根本要素。所以,寧夏一次次戀愛卻又一次次被拋棄也就成為必然,除非她遇到的是真愛——一個可以完全接受她這種身體缺陷的男人。

這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在她的身上必定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和辛酸。

可是郝紅梅對寧夏的情況並不是特別了解。據郝紅梅講,其實她所知道的有關情況都是寧夏自己講出來的,她告訴俞莫寒:“寧夏從南方回來不久後就請了我們幾個同學一起吃飯,但都是女同學,其中也有沈青青。”

俞莫寒問道:“多年後見到她的時候,你覺得她的變化大嗎?”

郝紅梅點頭道:“變化很大,她身上穿的、戴的全部是名牌,請我們吃飯的地方也是五星級酒店。還有,她隆了胸,一眼就能看出來。”

聯想到寧夏以前的情況,俞莫寒問道:“上大學的時候她的家庭情況是不是不大好?”

郝紅梅點頭道:“是的,她父母都是小縣城裏麵的普通工人。”

這個信息對分析寧夏這個人很重要。接下來俞莫寒又問了郝紅梅幾個問題,然而她卻知之甚少,不過俞莫寒對這次的拜訪已經非常滿意了,告辭之前他又忽然問了一句:“你好像很不喜歡她,為什麽?”

郝紅梅急忙道:“沒有啊,你怎麽會這樣認為?”

她的回答毫不猶豫,而且神情自然。俞莫寒微微一笑,說道:“在沈青青和寧夏兩個人之間,你似乎更喜歡沈青青一些,是吧?”

郝紅梅有些尷尬,不過還是回答道:“沈青青不但長得漂亮,而且還是一位才女,她對人也很客氣,不像寧夏那樣孤傲。”

俞莫寒怔了一下:“孤傲?”

郝紅梅點頭:“是的。寧夏平日裏很少和我們接觸,那次她請我們吃飯隻不過是為了向我們展示她很有錢罷了。”

俞莫寒有些明白了,問道:“其實有些事情隻不過是你猜測的,比如她給人家做小老婆的事情?”

郝紅梅卻搖頭說道:“不是的啊,這都是她自己告訴我們的。”

她好像並沒有說假話,俞莫寒對此深感疑惑不解:寧夏為什麽要告訴她們這些?這究竟是一種什麽心態?

不過此時俞莫寒對郝紅梅的內心已經洞察得比較清楚了:在她的潛意識裏,身體存在殘缺的寧夏根本就沒有孤傲的資本。

就大多數女性而言,骨子裏麵都是善妒的,郝紅梅也是如此。也許在她看來,寧夏除了有一張漂亮的麵孔之外根本就一無是處,卻有那麽多的男人趨之若鶩。

女人的善妒有時候非常殘忍。

從小馮那裏得到的資料中,俞莫寒看到了寧夏的照片。她確實非常的美。她的美與沈青青截然不同,帶有一種混血的氣韻,因為照片上是短發,粗略一看還以為是奧黛麗·赫本。

接下來俞莫寒準備去見寧夏。

寧夏住在省城靠江邊的一個小區裏麵,花園洋房,從裏麵的綠化情況及入住率來看,這個小區應該是寧夏回到這裏的時候建成的。

小馮提供的資料中不但有寧夏的住址,還有其他一些基本情況,比如“未婚”“自由職業”等,俞莫寒還特地讓他查了一下寧夏最近兩年來的體檢資料,並沒有發現他以為存在的東西。當然,這並不能完全說明問題。

依然由小馮陪同。如此一來無論是進入小區還是一會兒與寧夏見麵都要方便許多。

也許是當年的土地供應比如今充足的緣故,當然還有價格因素,眼前的這個小區無論是綠化還是容積率都給人以高品質的感覺,由此看來當初寧夏從南方回來的時候確實比較有錢。

“你確定她在家?”進入小區的時候俞莫寒刻意問了小馮一句。

小馮點頭。

雖然俞莫寒明明知道警方應該具備這樣的能量,但還是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這個小區的花園洋房設計的是五層,帶有電梯,寧夏住在第三層樓。倪靜買房的時候選擇的是底樓,因為帶有前後花園和地下室,俞莫寒覺得非常不錯。當然,像這種小區的房子非常搶手,每個人的選擇也不盡相同。

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寧夏家門外,小馮摁了幾下門鈴。不多一會兒就聽到裏麵傳來了一個動聽的聲音,而且說的是普通話:“誰呀?”

小馮道:“我是刑警隊的,來向你了解一些有關高格非的情況。”

裏麵那個聲音說道:“對不起,今天我不大方便,你改天再來吧。”

這時候俞莫寒忽然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談高格非的事情,那我們聊一聊沈青青也行。”

裏麵的那個聲音帶著好奇:“她不是越獄了嗎?”

俞莫寒道:“是的,不過她剛剛被我們找到並抓獲了。她是在一個暗戀她多年的男人的幫助下成功越獄的。”

寧夏猶豫了片刻,說道:“請你們等一下,我去換一下衣服。”

小馮看向俞莫寒的目光帶著不解和詫異,俞莫寒低聲解釋道:“她對沈青青的事情非常好奇,或許是因為嫉妒,也許還有些幸災樂禍。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同情。”

不一會兒,房門打開了。眼前的這個女人確實很漂亮,近四十歲的女人,臉上居然沒有一絲皺紋,而且身材修長。俞莫寒的目光從她的胸前一掃而過,穿著長袖襯衣的她略微顯瘦,不過胸前的那顆扣子卻有些緊繃。俞莫寒首先作了自我介紹:“我叫俞莫寒,是一名精神病醫生,同時也是一名心理師。”

“哦。”寧夏仿佛有些明白了,隨即就紅著臉歉意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家裏有些亂。你們直接進來吧,不用換鞋子。”

裏麵確實夠亂的,沙發上到處都是髒衣服,茶幾上擺放著幾天前吃過的方便麵盒,雖然空調是開著的,卻能夠清晰地看見有好幾隻蒼蠅在客廳裏麵飛舞……俞莫寒禁不住皺眉,問道:“你孩子呢?”

寧夏回答道:“在她外婆家裏。”

俞莫寒又問道:“正在上中學吧?開學後回來嗎?”

寧夏搖頭。

俞莫寒看著她:“你平時很忙?”

寧夏沒有回答他,問道:“聽說沈青青越獄了?”

看來她確實很關心這件事情。俞莫寒點頭道:“是的,不過她已經被抓獲歸案了。高格非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是吧?我一直在調查他忽然發病的原因,是沈青青向我提到了你,她告訴我說你和高格非的關係不錯,所以我們今天特地前來向你了解有關的情況。”

寧夏急忙道:“我和他就是普通的同學關係,沈青青胡說八道。”

俞莫寒微微一笑:“同學之間的關係也有親疏,剛才我隻是說你和高格非的關係不錯,並沒有言及其他,寧女士,你緊張什麽呢?”

寧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冰冷起來:“對不起,我馬上要出門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情,高格非的事情我一無所知,你們去找別的人了解吧。”

俞莫寒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歉意地道:“對不起,打擾你了。”隨即將自己的名片放在茶幾上那一堆方便麵空盒旁,“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不僅僅是一名精神病醫生,還是一位心理師。寧女士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聯係我。”

寧夏的目光在那張名片上麵停留了一瞬,不過很快就移開了,也沒有去看俞莫寒和小馮二人。俞莫寒走到門口處,又緩緩轉身對寧夏說道:“也許你認為自己這一輩子已經無所謂了,但是,你的女兒呢?”

寧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俞莫寒肯定是注意到了的,不過他沒有再停留,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離開了。

“就這樣走了?”在電梯裏的時候小馮問道。

“今天我們就是來見她的,第一次見麵難免會有很多的顧慮,也許她會主動給我打電話的。”俞莫寒回答道。

雖然他這樣講,但心裏並不確定,因為他發現自己對寧夏的了解還僅僅停留在表麵。

小馮提醒了他一句:“你注意到沒有,寧夏身上穿的是長衣長褲。”

俞莫寒明白他的意思,說道:“也許她是為了在外人麵前保持優雅,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現在不少的宅男宅女都是這樣,在家裏麵一團糟,在外人麵前的時候卻風光無限。”

小馮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麽要對她說那樣的話?其實你也在懷疑她吸毒是不是?”

俞莫寒搖頭:“我特別注意了一下,客廳裏麵的垃圾桶裏並沒有注射用的針管和針頭,她的家裏也沒有特別的氣味。她是如此的懶散,孩子又沒在家,如果她真的沾染上了毒品,似乎沒有必要非得跑到廁所或者臥室裏麵去。剛才我說的那句話隻不過是一種試探,因為我相信沈青青不會隨便說出那樣的話來。”

小馮問道:“你覺得她真的患有艾滋病?”

俞莫寒回答道:“隻是懷疑。畢竟到目前為止我們對高格非的情況僅僅隻是分析後得出的結論,是一種主觀臆測,根本無法確定,更何況高格非背後的那個女人也不一定就是寧夏。”

小馮再次提醒道:“你千萬不要單獨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我覺得她很危險。”

小馮指的絕不僅僅是寧夏的漂亮。俞莫寒點頭:“我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