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尋訪沙田往事

進入大山後車輛一下子就少了許多,警車一直行駛在蜿蜒的公路上,耳邊長時間所聽到的都是汽車馬達的轟鳴聲,讓人心生疲憊。不過俞莫寒還是堅持著和小馮說話,他知道長途駕駛是一件非常勞累的事情。

近兩個小時之後,當警車越過一道山岔口、沿著公路盤旋而下到達半山腰的時候,俞莫寒終於看到了那座位於山坳裏麵的縣城。車窗外的這座縣城看上去是那麽的小,而且仿佛是桃花源般與世隔絕。

隨著警車的蜿蜒下行,距離縣城也就越來越近,俞莫寒對這個地方的全貌與局部也就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

當地警方的人已經在縣城外麵等候了許久。前來迎接的是縣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長和刑警大隊隊長及其他工作人員,俞莫寒和小馮下車與他們簡單寒暄了幾句後上車進城,縣刑警大隊隊長上了他們倆的車禮節性陪同。當警車進入這座縣城之後,俞莫寒腦子裏麵剛才已有的概念也就變得越來越清晰——在房地產開發如火如荼的當今,這座小縣城看上去卻是如此的陳舊,大多數是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建築,狹窄的街道,亂糟糟的電線……不過其中也不乏當代社會的氣息:飄**在耳邊的時下正流行的音樂,街道兩旁的時尚名品商店,隨處可見的拿著智能手機的行人。讓俞莫寒感到詫異的是,他發現在這個小小縣城狹窄的街道裏麵竟然隨時可以看到奔馳、寶馬及路虎之類的各式名車。

小馮也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而且也注意到了這樣的情況,感歎道:“想不到這個地方的有錢人竟然那麽多。”

縣刑警大隊隊長說道:“我們這裏產煤,你們所看到的豪車都是那些煤礦老板的。”

俞莫寒道:“這兩邊的街道上那麽多的名品商店,如果僅僅是那些煤礦老板去消費恐怕也很難生存吧?還有,我發現這街上很少有國產自主品牌的轎車,大多是二十萬左右的中檔品牌,從整體消費水平來看似乎比省城還要高許多,然而這個縣城的發展卻又是如此的趨後,這又是什麽原因呢?”

縣刑警大隊隊長苦笑著說道:“畸形消費唄。一部分有錢人的畸形消費帶動了許多人互相攀比,特別是這裏的年輕人和基層幹部,他們身上不穿著名牌服裝根本就不好意思出門。如此一來就形成了整個縣城追求奢華的社會風氣,物價上漲非常厲害,與此同時就造成了許多治安方麵的問題,我們的壓力也非常大。”

俞莫寒問道:“主要有哪些治安問題呢?”

縣刑警大隊隊長回答道:“搶劫、偷盜、賭博,甚至是販毒,這麽多年來,我們警方一直保持著高壓的態勢,從來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俞莫寒點頭道:“其實這都是畸形消費所帶來的惡果,其根源還是地域經濟封閉、落後。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們的欲望被無限放大,金錢左右了一切。像這樣的情況你們當地政府應該有所作為才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卻發展得如此緩慢呢?”

縣刑警大隊隊長歎息著說道:“我們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偏僻了,交通極為不方便,目前想要爭取國家的高速路、鐵路等交通規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幸好有一條水道可以通往下遊,否則煤炭的運輸都很困難。一個地方的交通可是至關緊要的事情,這個問題解決不了,我們這個地方想要發展起來簡直就是白日做夢啊。”

這倒是實話。一個地方的普遍貧窮可以讓民風保持淳樸,可是一旦出現收入上的巨大差異,瘋狂的欲望就會使得這種本來就非常脆弱的淳樸民風**然無存,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犯罪的滋生。而開放與發展可以讓更多的人享有獲取財富及實現個人價值的機會,所以這才是解決這個社會問題的關鍵與重要途徑。然而俞莫寒並不想和這位剛剛認識的警官探討諸如此類的問題,他更關心的是沈青青來到這裏之後的情感狀況。不過既然當地警方如此正式熱情地前來迎接,此時在車上詢問相關問題似乎也不大合適。所以,接下來他隻是問了一個常規性的問題:“如此說來,你們這裏離婚的家庭應該不少吧?”

也許是他的這個問題有些跳躍,縣刑警大隊隊長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啊,還不都是錢給鬧的。有些男的想要一夜暴富,有的女人太過現實。我們這個地方很多人都喜歡穿名牌,身上揣的是好幾十上百塊的香煙,有些女人連工作都沒有,在外麵打牌的時候賭資還不小。錢從哪裏來?那就隻有亂搞了。”

俞莫寒在心裏暗道:這其實就是價值觀的改變啊。當人們的價值觀變成了一切以追求金錢為目的的時候,伴隨而來的當然就是各種犯罪及人性的墮落。那麽,沈青青來到這裏之後,她的價值觀是否也因此而有所改變了呢?聯想到她最終犯罪入獄的原因,俞莫寒心裏麵的答案幾乎是肯定的。

小縣城的街道雖然有些堵車,但畢竟地方太小,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當地最好的一家酒店。這家酒店是這座小縣城裏麵少有的新建築之一,裏麵的裝修富麗堂皇,絕不遜於省城的五星級酒店。縣裏麵給他們安排了兩個房間,俞莫寒卻堅持要和小馮一起住,最終那位前來迎接的公安局副局長隻好作罷。

在稍作洗漱之後,兩個人隨同那位副局長一起去了縣公安局。縣公安局的辦公樓有些破舊,不過裏麵的裝修還是不錯的。進入會議室後就開始談正事,賓主相對而坐,工作人員很快就泡上了茶,還在俞莫寒和小馮的麵前分別放上了一包軟中華。在場的其他吸煙的人麵前也有。這一刻,俞莫寒頓時就想起在車上的時候那位縣刑警大隊隊長的話來,心想這個地方的奢靡之風果然已經深入到了社會的各個角落。不過他心裏也十分清楚這是對方出於禮節的考慮,隨即將自己麵前的煙放到了小馮麵前,同時向那位副局長解釋道:“我不會吸煙的。”

副局長倒是沒有在意,咳嗽了兩聲後說道:“俞博士和小馮千裏迢迢從省城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雖然一路辛勞但案情緊急,我們就不要有太多的客套了。俞博士、小馮,那就請你們直接說情況吧。”

在電話裏,靳向南隻是含糊地告訴縣公安局俞莫寒是協助警方工作的一位專家,並且對他冠以“博士”的稱呼,在縣城外麵雙方見麵的時候小馮也是這樣稱呼他的。這位副局長也就知道了這次前來公幹的兩個人中是以俞莫寒為主,所以才對他格外客氣了一些。俞莫寒本來就不大懂得場麵上那些虛華的東西,直接就說道:“具體的情況想必靳支隊也已經在電話裏麵告知了你們,沈青青越獄後目前依然在逃。根據我們的分析,策劃這起越獄事件的人很可能是多年來沈青青的某位追求者,不過我們在走訪了沈青青的主要社會關係及她離開這裏後所工作過的地方後並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他大致談了一下自己分析的依據,繼續說道,“在我們看來,沙田縣是沈青青人生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轉折點,無論是她的事業還是情感方麵都是如此,所以我們認為或許能夠在這個地方尋找到與那個策劃者有關的線索。”

副局長沉吟著說道:“沈青青離開我們這個地方已經很多年了,在我的記憶中她除了長得比較漂亮之外就幾乎沒有別的印象了,這件事情調查起來可能比較困難啊。”

俞莫寒笑道:“這也算是一種非常特別的印象嘛。我擔心的是所有的人對她都沒有了一丁點兒印象,那才是真正的麻煩呢。”

在座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俞莫寒繼續說道:“我們希望能夠找到更多沈青青當時在這裏工作時最了解她情況的人,比如當時縣政府的班子成員、協助她工作的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身邊的秘書和駕駛員、她分管部門的負責人,以及八小時以外最親密的朋友等。”

副局長點頭道:“我們盡量配合你們的工作就是。不過俞博士,她在這裏工作時的縣政府班子成員如今基本上都調離了……對了,我記得她當時是協助副縣長康東林分管文教衛生這一塊,康東林現在是我們縣裏麵的政協副主席。俞博士,其他的人我們都可以叫到這裏來接受你們的詢問調查,不過康主席那裏……”

俞莫寒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拜訪他。其他的人就麻煩你們安排到我們住的地方吧。”

康東林已經到了臨近退休的年齡,也就是說,當時沈青青到這裏來掛職的時候他已經是五十歲開外。公安局的那位副局長已經提前給眼前的這位政協副主席打過電話,他非常熱情地離開座位去與俞莫寒和小馮握手,還親自給他們泡了茶。俞莫寒看著腰杆挺直、身材高大的康東林問道:“康主席保養得真好啊,看來是以前當兵的時候就打下了好底子。”

康東林以為他是從其他地方了解過了自己的情況,爽朗地笑著說道:“不僅僅是如此,我從部隊轉業後在鄉鎮工作了多年,那時候雖然生活艱苦但身體確實是鍛煉得不錯。到了縣裏麵工作後就不再抽煙、喝酒,要不然的話我這身體早就垮了。”

也許這就是他後來得不到提升的原因之一吧?俞莫寒笑著說道:“有所得就必然有所失嘛,身體可是自己的,我倒是覺得很值。”

康東林大喜,說道:“俞博士這話可是說到我心裏麵去了,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這樣的麽,做再大的官也有最終退下來的時候,身體才是自己的,我可不想老了受罪。俞博士,聽說你們是為了沈青青的事情來的?你們隨便問吧,我一定如實相告。”

俞莫寒發現眼前的這位與其他很多官員不大一樣,是一個真性情之人。俞莫寒笑了笑,說道:“還是先請您說說沈青青的情況吧,然後我再提問。”

“也行。”康東林點頭道,“沈青青很漂亮……”

俞莫寒和小馮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康東林也笑,繼續說道:“我說的是實話麽。其實我們這裏的漂亮女人也不少,不過氣質上可就比她差遠了。記得她剛剛來到這裏的那天,縣裏麵還專門為她舉行了一次歡迎宴會,縣委和縣政府的主要負責人都參加了。對了,這也是我們這裏的慣例。那天晚上沈青青喝了不少的酒,幾乎沒有怎麽吃東西,可是最終她沒有多少醉意,從此縣裏麵的人就知道了她的酒量不小,隻要是上麵的領導下來檢查工作都會叫上她去陪酒。”

俞莫寒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意思,問道:“您的意思是說,她的酒量真的很大?那麽,您見她喝醉過沒有?”

康東林回答道:“還別說,我還真的沒有見她喝醉過。有一次我還特地問過她酒量為什麽那麽大,她告訴我說,我們每個人的肝髒裏麵都有一種解酒酶,一個人酒量的大小就和這種解酒酶有關係,不過這種酶不能從體外補充,隻能靠遺傳或者是長期訓練獲得。她還說,她父母的酒量就很大,而且從來都沒喝醉過。”

俞莫寒心裏暗自驚訝,說道:“您繼續說她的情況。”

康東林喝了一口茶:“她剛剛來這裏的時候在工作上很有積極性,到縣裏不久就將全縣所有的鄉鎮跑了一遍。她很有工作熱情,總是希望能夠做一些大的事情,比如向我建議擴大縣中學的高中部,向分管旅遊的副縣長建議在山上修度假村什麽的。其實她根本就不了解我們這裏的情況,大家聽後也就隻是一笑了之,後來她的工作熱情也就慢慢消退了。”

俞莫寒問道:“她的這些建議為什麽不可行呢?”

康東林道:“像我們這樣的地方,當時搞普九教育就已經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哪裏還有錢去擴大高中的規模?不過她對我們這裏的教育狀況還是有過調查研究的,高中教育確實是一個很大的瓶頸,以致造成不少的初中生輟學的狀況。我也很想解決這個問題啊,可是縣裏麵的財力實在是太有限,能夠完成國家的基礎教育任務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當時還有那麽多的民辦教師需要妥善安置。在山上搞度假區就更是不現實的事情了,且不說向銀行貸款很困難,就是修好了誰會跑到這地方來呢?交通的問題不解決,這所有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種空想罷了。”

俞莫寒問道:“所以,您認為她的工作能力其實非常有限?”

康東林朝他擺了擺手,說道:“這可不是工作能力的問題,而是不切實際。畢竟她是從高校下來的人,不了解下麵的情況也很正常。”

俞莫寒點頭道:“倒也是。她下來的時候剛剛離婚不久,這個情況您知道嗎?”

康東林回答道:“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後來我在無意中問了她的家庭情況,她才告訴我說她已經離婚,孩子跟著前夫。”

此時兩個人的談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問一答。俞莫寒又問道:“那麽,她到了這裏後有人追求她嗎?”

康東林搖頭道:“反正我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她是從大城市裏麵來的人,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氣質也非常不錯,更何況還是掛職的副縣長,一般的人怎麽可能敢去追求她呢?”

俞莫寒繼續問道:“她八小時之外一般都做些什麽事情呢?”

康東林依然搖頭,說道:“她一個女同誌,我怎麽可能去關心人家的夜生活呢?有時候我倒是有些擔心她一個人在這地方會感到孤單,本來想把她叫到家裏吃頓飯什麽的,又害怕別人說閑話……嗬嗬!這地方實在是太小了,好事人不知,壞事傳千裏。你說是不是?”

俞莫寒笑道:“康主席,您恐怕更多的是怕家裏的那位吃醋吧?”

康東林大笑,說道:“男人不都是這個德行麽?本來和某個女人什麽事情都沒有,就是會在自己的女人麵前感到心虛。俞博士,你說這究竟是什麽緣故?”

俞莫寒笑道:“這其實是因為潛意識裏麵已經對對方動心卻又受到理智與倫理道德的限製,由此所產生出來的愧疚、惶恐等心理狀態。”這時候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心裏麵暗暗歎息著,繼續說道,“這樣的心理其實也很正常,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麽。”

康東林看著他:“原來你是一位心理學家,我就說嘛,其他專業的博士怎麽可能介入這樣的案子裏麵來呢?”

這就是官員的優勢,他們所站的高度決定了他們看待人和事物的角度與平常人完全不同。俞莫寒點頭道:“也算是吧。康主席,我發現您是一個有著坦**內心的人,那我也就不和您繞圈子了,接下來我就直接問您一些敏感的問題可以嗎?”

康東林很喜歡他這樣的評價,笑著說道:“你隨便問吧,剛才我已經說過了,隻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會如實相告。”

俞莫寒說了聲“謝謝”後就直接問道:“據我所知,下派掛職鍛煉的人一般情況下在期滿之後是應該回到原單位去的,可是沈青青卻被安排到了另外的地方任職,這其中的原因您知道嗎?”

康東林並沒有馬上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問道:“這個問題與她越獄的事情有關係嗎?”

俞莫寒道:“也許有關係,也許沒有。康主席,這個問題是不是很敏感?”

康東林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回答道:“這個問題確實非常敏感啊。不過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你要如實相告,那我就直說吧。幫助沈青青的那個人是省裏麵一家國企的老總,名叫薛雲圖。前麵我講了,因為沈青青的酒量不錯,隻要是上麵來了人縣裏麵就會把她叫去陪著喝酒。薛雲圖所在的公司是我們縣的對口扶貧單位,每年會給縣裏幾百萬的扶貧資金,於是沈青青就這樣和他認識了。”

俞莫寒疑惑地問道:“這有什麽敏感的?”他剛一問出來就有些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說,沈青青和這個人的關係比較曖昧,但是這樣的曖昧關係又隻不過是人們的猜測而已?”

康東林“嗬嗬”笑了笑,說道:“確實是這樣。像這樣的事情人家自己不講出來,其他人任何的猜測都隻不過是一種臆想罷了。更何況那位國企老總的級別還不低,身處體製內的人怎麽可能隨便去議論這樣的事情?”

俞莫寒還是有些不明白,問道:“難道一個國企的老總也可以安排沈青青的未來?”

康東林道:“俞博士你不是體製內的人,可能對有些情況不大了解。像薛雲圖那種級別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上層的關係,他想要安排一位掛職幹部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不過從沈青青後來的情況來看,這個人的影響力其實也很有限,不然沈青青為什麽到了那個地方後一待就是那麽多年呢?”

俞莫寒點頭道:“嗯,您的話很有道理。那麽,您見過薛雲圖這個人嗎?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您了解嗎?”

康東林道:“我和這個人見過幾麵。沈青青在這裏工作的時候此人還不到五十歲,相貌堂堂,氣場很足,而且此人極好排場,每次來這裏的時候都會帶著長長的車隊,他自己乘坐的是一輛行政版的路虎,好像根本就不懂得低調為何物。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像這樣一個一點兒不懂得收斂的人,他究竟是怎麽坐上那樣的位子的?”

俞莫寒又問道:“薛雲圖有家庭嗎?”

康東林搖頭說道:“具體的情況我不清楚,不過想來他應該是有家庭的吧?”

俞莫寒心想也是,不然人們為什麽會對他和沈青青的關係如此諱莫如深?又問道:“那麽,您對沈青青如何評價呢?”

康東林“嗬嗬”笑了兩聲說道:“一個那麽漂亮的女人跑到我們這樣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工作,其實很不容易的。”

俞莫寒覺得他的話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於是就直接點明了:“我在沈青青後來工作過的那個地方也問過同樣的問題,有人說她的工作能力非常一般。您覺得這樣的說法是客觀的嗎?”

康東林卻搖頭說道:“至少我不能這樣講。她隻不過是一個下派掛職的幹部,手上的權力有限,很多事情都不能決策,除非某個下派幹部的手上有著非常豐富的資源,否則很難展現出能力來。”

俞莫寒奇怪地問道:“那您剛才為什麽不給沈青青一個比較明確的評價呢?”

康東林猶豫了一下,說道:“因為我沒辦法評價。她在我們這裏的掛職時間隻有一年,而且其中大部分的時間都沒有在這個地方,特別是她掛職的後麵半年,幾乎都是在省裏度過的。”

俞莫寒驚訝地問道:“這又是因為什麽?”

康東林道:“原因很簡單,當時通往我們這個方向的高速路還沒有修通,跑一趟省城需要十多個小時。其實她在我們這裏也幹不了多少有用的事情,縣裏就讓她待在省城幫忙協調一些事情,如果需要縣裏負責人要開的會議也讓她代勞。”

俞莫寒的心裏頓時一沉,問道:“也就是說,她真正待在這裏的時間其實隻有半年左右?”

康東林點頭道:“是的。”

晚餐是縣公安局安排的,在一家非常有特色的地方餐館,主菜是臘野豬肉燉老母雞,濃湯裏麵還加有當季的各種野生蘑菇,味道極其鮮美。康東林作陪。縣公安局的那位副局長非常熱情,康東林在興致之下竟然也破例地端起了酒杯,俞莫寒和小馮推辭不過隻好也跟著舉杯,不過還是再三強調說僅此一杯。

大家在酒桌上並沒有談及沈青青的事情,畢竟在座的都是長期受到紀律約束的人。康東林一開始就講笑話:“我在鄉鎮工作的時候下鄉去搞計劃生育宣傳,首先宣講了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講完後就給村民們發了**。第二天村民就跑來反映說將那東西煮了很久結果還是咬不動。”在座的人都笑。康東林繼續道,“於是我就給他們示範,將**套在食指上,說,和自己的女人幹那事的時候就這樣戴著。想不到不多久就有好幾個女人懷孕了,村民跑來責怪我的辦法不起作用。我問他們,做那事的時候究竟戴上那玩意沒有?他們回答說,戴上了。我正覺得奇怪,這時候一個村民拿出一隻那玩意來戴在了食指上,說,你哄我們呢是不是?這東西戴在手指上就真的能避孕?”

在座的人哄然大笑。俞莫寒也沒能忍住,心想沈青青在這裏的時候康東林是不是也會講這樣的笑話呢?

晚餐後俞莫寒還真的就問了康東林這個問題。想不到康東林聽了之後“哈哈”大笑,說道:“說起講黃段子,沈青青的水平可是要比我們厲害多了。”

俞莫寒不禁愕然。

接下來俞莫寒連夜詢問了沈青青曾經的秘書、駕駛員及目前縣公安局所能夠找到的相關人員,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這天晚上,俞莫寒又一次失眠了,他躺在這座小縣城最高檔酒店的軟**反複詢問自己:怎麽會是這樣的情況呢?不應該啊!

第二天早上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和刑警大隊隊長來陪同他倆吃早餐並送行,俞莫寒一夜未眠也隻好強打起精神與他們閑聊,然後在縣城外握手道別。當警車行駛到半山腰的時候,俞莫寒忽然讓小馮停下,他下了車後站在公路邊一直看著山坳裏麵的那個小縣城。小馮也下了車,站在他身邊問道:“俞醫生,你昨天晚上一直在翻身,是不是沒有睡好?”

俞莫寒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指了指山下說道:“在那半年的時間裏麵,難道就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小馮問道:“俞醫生,我一直想問你:難道你並不認為那個國企老總就是那個幕後策劃者?”

俞莫寒輕歎了一聲,說道:“像國企老總那樣的年齡和級別,他似乎不應該做出那種冒險而且衝動的事情來。”

小馮有些疑惑:“那你剛才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俞莫寒再次指了指山下,說道:“在我看來,那半年的時間或許讓沈青青改變了許多。首先是這個地方的畸形消費觀念,也許這正是她後來接受他人賄賂的根本原因。其次,她是在這個地方認識那位國企老總的……”說到這裏,他忽然就想起康東林的那句話來:“我想,和一個特別會講黃段子的漂亮女人在一起喝酒的話,酒桌上的氛圍肯定非常不錯,而且對那些男人來講肯定會覺得特別的刺激。”

小馮愣了一下,卻見俞莫寒已經轉身上車,同時聽到他說:“我要睡一會兒,你也別著急,慢慢開,如果累了的話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小馮咧嘴笑了笑,說道:“你安心休息吧,我沒事。”

耳邊響起警車的轟鳴聲,俞莫寒深呼吸了好幾次讓自己慢慢靜下心來,睡意終於慢慢湧起。他在心裏麵對自己說了一句:有些東西得暫時放一放,特別是內心裏麵的那些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