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一樁舊案

然而真實的情況恰恰相反。俞莫寒回到父母家洗漱後上床不久就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醒來他還對自己的這種沒心沒肺感到有些詫異,不過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其實是自己的潛意識在躲避那個選擇的問題,於是就變成了一隻鴕鳥。

職業的習慣總是會讓他對他人甚至自己進行心理分析,事後想起來讓人覺得有些可笑,同時也因此而感到苦惱。他知道,其實身邊的大多數人是很少去思考諸如此類的問題的,於是難得糊塗也就讓一個人變得滿足、幸福。對此,俞莫寒唯有苦笑,因為他做不到,因為他在這樣的問題上麵有著輕度的強迫症。所以,即使是靳向南並沒有打電話來告訴他柯林海目前是否落網,他也克製不住地給小馮打去電話詢問。

小馮告訴他說,警方已經查明,柯林海頭天下午乘坐一輛出租車到了碼頭,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他不應該是那個策劃沈青青越獄事件的幕後者。”俞莫寒提醒道。

小馮說道:“不管怎麽說,就目前而言他是我們唯一的線索,靳支隊認為這個人很可能知道沈青青的下落。”

那可不一定。俞莫寒心裏如此想道,卻並不想再多說什麽,畢竟他對警方的具體思路並不十分清楚。他想了想,問道:“今天你有沒有時間?我想去找高格非當年的鄰居了解一下情況。”

小馮沉吟了片刻:“這樣,我先把他當時那幾位鄰居現在的住址查清楚,然後我再過來接你。”

這也正是俞莫寒的想法,不過除此之外俞莫寒還另有目的——他想通過這次的調查將醫科大學這個群體作為一個特殊的樣本進行一番研究。很顯然,小馮也已經意識到了他的這個意圖,所以一見麵就直接問他道:“你是想將我們正在調查高格非前妻死因的事情再次傳遞到滕奇龍那裏去吧?”

俞莫寒點頭:“我覺得醫科大學這個群體非常特殊,正如我上次對你講過的那樣,很可能是這個群體裏麵大多數人的奴性才縱容了滕奇龍之流的腐敗。因此,我基本上可以肯定,隻要我們去調查高格非以前的那些鄰居,那些鄰居就一定會將這件事情主動報告給他們的上級,從而最終將消息傳遞到滕奇龍那裏去。”

小馮問道:“那麽,如何才能證明你的這個猜測呢?”

俞莫寒說道:“我們調查高格非前妻意外死亡案件的初衷是懷疑這起案件與滕奇龍有關,想不到後來還真的尋找到了這起案件裏麵的疑點,由此就可以證明我們當初的懷疑很可能是正確的。因此,一旦滕奇龍得知我們正在調查高格非以前的那些鄰居,他就很可能做出相應的反應。現在想來醫科大學的那位前校辦主任還真是一位高人,這就是在下棋啊,我們先動一步最為關鍵的棋子,然後再看看對方的反應,這難道不是我們目前最好的辦法嗎?”

小馮深以為然,點頭道:“那我們接下來就去下這一步棋吧。”

接下來小馮介紹說,當時高格非所住的筒子樓同一層住有四戶人,後來都搬離了那個地方。當然不是因為高格非前妻的死,而是學校住房情況及個人經濟的改善。如今那四戶人家有兩戶搬到了學校後來的集資房,還有兩戶住在了外麵的小區。當然,住在外麵小區的也包括高格非。

出現這樣的情況其實很正常。同樣起點的一群人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展現出他們各自的才能,有的人善於做學問,有些人的興趣卻放在了賺錢這件事情上麵。當然,也有的人故步自封,哀歎生活對自己的不公,於是當初的那個群體就開始出現分化。從任何一個小群體入手去研究都會發現整個社會同樣的發展變化規律,如果進一步去研究、分析還會發現,驅動這種變化的恰恰是我們每個人不同的心理需求。

目前依然住在學校的兩戶人家其中一戶沒人,據說是外出旅遊去了。在家的這戶主人姓梁,是基礎醫學專業的副教授,他家的集資房麵積沒有副校長潘友年的大,裏麵的裝修和布置也更為簡單,俞莫寒從中也就大致知道了這個家庭的經濟條件其實並不好,估計當初集資這套房子的時候花費了不少的力氣。

“梁教授,這麽長的假期怎麽沒出去旅遊啊?”做完了自我介紹後俞莫寒寒暄著問道。

梁教授笑了笑,回答道:“我們家那位沒假期,孩子剛剛上初中,還得利用這個暑假去多學一些東西。”

俞莫寒感歎著說道:“現在的孩子還真是不容易啊……對了,要是高格非的前妻還在的話,他們的孩子估計也應該上小學了吧?”

梁教授取下眼鏡擦拭著,回答道:“是啊,真是太不幸了。時間過得真快,這一晃就是六七年了。”

俞莫寒又問道:“你們當時的家好像就在高格非的對麵,是吧?當時白欣出事的時候你們家裏有人嗎?”

梁教授戴上了眼鏡,搖頭說道:“白欣出事的時候正好是上班的時間,我家裏沒人,我也是聽到消息後才跑回來看到的現場。”

俞莫寒問道:“據你所知,白欣出事後第一個發現的人是誰?”

梁教授覺得有些奇怪:“你們幹嗎來問這件事情?難道……”

俞莫寒朝他點了點頭,說道:“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充分的證據證明當時白欣的死並不是什麽意外,很可能是另有原因。”

梁教授滿臉的驚駭:“怎麽可能?”

俞莫寒隨即又說了一句:“這一點我們已經非常的肯定,因為我們通過電腦還原了當時的現場,發現掉在高格非家裏的那個水盆並不是從窗戶的地方掉落到客廳裏麵的,而是後來有人用那個東西偽造了現場。”

梁教授目瞪口呆:“這也太可怕了吧?”

俞莫寒看著他:“所以,希望你能夠向我們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梁教授搖頭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據說當時最先發現白欣出意外的是學校的一個清潔工,是他首先發現的屍體。”

俞莫寒問道:“白欣從樓上掉下去的時候應該會發出尖叫吧?當時難道就沒有任何人聽見?”

梁教授想了想:“事情過去這麽久了,我真的記不得具體的情況了。”

俞莫寒站起身來:“那就這樣吧,謝謝你梁教授。對了梁教授,這件事情可能涉及你們學校的某個重要人物,今天我們來找你了解情況的事情還請你暫時保密。”

梁教授“啊”了一聲後急忙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保密的。”

“你為什麽要向這位梁教授說這件事情與學校的某個重要人物有關?而且反而要他注意保密?”從梁教授家裏出來後小馮不解地問道。

俞莫寒回答道:“我隻是說這個案子可能與學校的某個重要人物有關,並沒有告訴他究竟是誰,這樣一來就會讓他產生出許多的聯想,而我特意叮囑他注意保密隻不過是為了增強這件事情的神秘性罷了,或許這樣一來反而會讓他盡快將這件事情傳播出去呢。難道不是嗎,大家都知道了的事情誰還會去傳播?”

小馮笑著問道:“如果他真的聽了你的話就此保密了呢?”

俞莫寒也笑,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可就要對醫科大學這個特殊的群體另眼相看了。不過我相信,你所說的那種情況幾乎是不大可能的。不到四十歲的副教授,至少說明他在這個群體裏麵還算比較會為人,如今知道了這麽重要的消息,他必定會向平時關照他的那個人匯報,即使是有了我剛才對他的警告,他也絕不會因此而有所顧忌。”

小馮問道:“這其實就是你所說的奴性使然?”

俞莫寒點頭道:“從某種角度來講,確實就是如此。”

不多久,兩個人就到了高格非另外一位曾經的鄰居如今所居住的小區裏麵。敲門後來開門的正好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同樣也是基礎醫學方麵一位姓田的副教授。

同樣的開頭,同樣的問題,得到的回答幾乎與那位梁教授完全相同。離開的時候俞莫寒還是同樣的叮囑。

“接下來怎麽辦?”上車後小馮問道。

俞莫寒說道:“那就去一趟白欣的父母家裏吧。”

小馮急忙提醒道:“一會兒你千萬不要提起還原現場的事情,萬一到時候破不了案,我們這就是在自找麻煩。”

俞莫寒卻並不這樣認為:“為什麽你就覺得這個案子破不了呢?這樣做不是正好可以給我們增加一些壓力嗎?此外,白欣的事情既然已經講出去了,現在想要保密也做不到了。既然如此,還不如讓白欣的父母再去加上一把火。”

小馮說道:“我得請示一下靳支隊……”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訕笑著問道,“俞醫生,我這不是你所說的奴性吧?”

俞莫寒禁不住大笑:“當然不是,你這是正常的工作匯報。”

而此時,基礎醫學院的院長已經先後接到了兩個同樣內容的電話,心裏頓時驚疑不定。高格非前妻意外死亡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特別是這兩個電話最後說到的此事很可能與醫科大學的某位大人物有關的那句話更是讓他感到膽戰心驚,思索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滕校長,有件事情我必須要向您匯報一下……”

滕奇龍靜靜聽完了匯報,說道:“人家是正常的辦案,我們積極配合就是了。”

基礎醫學院的院長明白了校長的意思,說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滕奇龍卻說道:“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並不需要我們太主動,除非是他們已經找到了你。對了,你告訴那兩位老師,讓他們不要到處去講,過去了那麽多年的事情現在忽然又開始調查,搞不好會引起混亂的。好了,就這樣吧。”

掛斷電話後滕奇龍想了想,撥出一個號碼後問道:“我們與省精神病醫院合作的事情,省衛生廳目前是什麽樣的態度?”

電話的那頭回答道:“省衛生廳的意思是,省精神病醫院作為醫科大學的指導醫院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意義,還不如將其納入醫科大學的附屬教學醫院為好。”

滕奇龍淡淡地道:“他們這是想把這個爛攤子甩給我們……”這時候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開學後再說吧,先別忙著答應這件事情。”

隨即,他又給顧維舟打了個電話:“讓你們醫院成為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想法是不是你提出來的?”

顧維舟倒是沒有隱瞞:“這確實是我的想法。按照我們最開始的想法,醫科大學給我們兩三百萬的資助根本就解決不了醫院長遠發展的問題,而且這筆錢要從你手上拿出來總得有個說法不是?”

滕奇龍很是不滿:“讓你們醫院成為醫科大學的指導醫院,這就是最好的說法。老同學,你這樣做讓我很為難啊,你要知道,一旦將你們醫院納入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接下來我們就必須增添一個精神病學的專業,而且每年的投入也會因此增加許多,這樣一來,你們醫院這個包袱就會讓我們學校長期背下去了呀。這麽大的事情你總應該事先和我溝通一下啊,怎麽事到臨頭就變了?”

顧維舟笑著說道:“人都是有奢望的嘛,我這還不是希望我們的這家醫院能夠得到長久良性的發展?老同學,我也希望能夠成為你的下屬呢,這樣一來豈不是就可以得到你更多的關照了?”

原來此人所圖甚大。這一刻,滕奇龍頓時明白了。他想了想,說道:“這件事情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顧維舟道:“我不急的,不過最好是在開學後你能夠有一個明確的意見。”

這時候滕奇龍忽然就問了一句:“你手下的那個俞莫寒,怎麽和警察混到一起去了?”

顧維舟解釋道:“前不久他幫城南刑警支隊破獲了一個案子,這次又有一個案子需要他去協助調查,這兩天我才明白,估計是沈青青越獄的事情,通緝令都發出來了。”

既然是沈青青的案子,為什麽卻在調查高格非前妻的事情呢?滕奇龍一時之間搞不明白這兩件事情的關係,說道:“這個俞莫寒,你要把他管得緊一些才是,高格非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有了個了結,千萬別搞出另外的事情來才是。”

顧維舟苦笑著說道:“這次是城南刑警支隊的支隊長親自找上門來替他請假的,我總不能直接拒絕吧?”

滕奇龍警告道:“附屬醫院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必須要想辦法去阻止俞莫寒繼續調查高格非的事情,否則後果你應該是非常清楚的。”

顧維舟很是為難:“可是我怎麽能夠阻止他呢?”

滕奇龍即刻打斷了他的話:“電話上講有些事情不大安全,我們還是找個地方見麵後再說吧。”

郊外的一處江邊,兩輛轎車停靠在路旁,一輛是黑色的奧迪,另一輛是黑色老款的福特蒙迪歐。滕奇龍將一張銀行卡朝顧維舟遞了過去:“我知道你家裏的情況不好,這點兒錢就算是我這個老同學的一點兒心意吧。”

顧維舟沒有伸手去接,問道:“老同學,你給我說實話,你這麽幫高格非難道真的是因為他救過你的命?”

滕奇龍點頭:“我剛剛到醫科大學上班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心髒病忽然發作,如果不是他哪還有現在的我?可能早就是一抔黃土了,這個恩得報啊。”

顧維舟頓時動容:“想不到你竟然是一個如此知恩感恩的人,就憑這一點我就應該盡心盡力地幫你。你說吧,接下來要我怎麽去做?”

滕奇龍再次將手上的銀行卡朝他遞了過去:“你先把它拿著,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很困難,我的情況比你好很多,我兒子如今的資產早就上億了,這錢幹淨,你不要想得太多。”

顧維舟依然沒有伸手,說道:“這個真的不用,隻要你能夠接收我們醫院就行。我這輩子所有的心血都花在這家醫院上麵了,隻希望它今後越來越好,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還能夠再進一步,到時候從退休變成離休就滿足啦。”

滕奇龍這才收回了手上的銀行卡,說道:“這些我都可以答應你。高格非的事情我們是一起做的,千萬不能因為俞莫寒的搞事將事情暴露了出來,否則你我都會因此而身敗名裂的。不過暫時還不要去動他,除非他真的知道了些什麽。”

顧維舟有些為難:“這個年輕人確實很優秀,毀掉他實在是太可惜了。”

滕奇龍淡淡一笑,說道:“也不一定就要毀掉他嘛,比如,讓他深陷於麻煩之中……聽說他目前已經有了一個叫倪靜的女朋友,不過同時又經常和一個名叫蘇詠文的女記者比較曖昧,你看能不能在這件事情上麵去做一下文章?”

顧維舟感到很是驚訝,沒有想到滕奇龍竟然已經將俞莫寒的情況調查得如此清楚,要知道,像這樣的事情就連他都還不知道。顧維舟想了想後說道:“既然你已經調查過他了,想來你的手上也應該有一些相關的證據,那你直接將他和那個女記者在一起的照片寄給他女朋友就是了。”

滕奇龍搖頭道:“有些事情我不適合去做,一旦我這裏被暴露了出來,事情就不好辦了呀。暫時放一放吧,今後看情況再說。今天找你來,我就是想提前讓你做一下準備,要事先考慮到最糟糕的情況。”

顧維舟並不反對,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滕奇龍從身上取出一個白色信封朝他遞了過去:“這裏麵有幾張照片,你看著辦吧。”

信封的封口是敞開著的,顧維舟將照片取了出來,一一看過之後就放了回去,歎息著說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都這樣呢?”

滕奇龍拍了拍手,好像終於扔掉了某樣東西,說道:“我們回去吧,衛生廳那裏我會主動去和他們溝通的。”

顧維舟將信封放進隨身的公文包裏麵,朝滕奇龍笑了笑:“多謝啦!”

不一會兒,兩輛黑色的轎車先後絕塵而去。

而此時,俞莫寒和小馮正在白欣的父母家裏。讓俞莫寒沒有想到的是,白欣出了意外之後不久,這對老夫妻居然通過試管嬰兒技術又有了個孩子,而且還是個男孩。孩子如今已經五歲,也許是這對老夫妻的基因真的非常優秀,眼前的這個孩子長得十分漂亮。

當俞莫寒說明來意的時候,白欣的母親卻即刻說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我們好不容易才忘記了她,你們就不要再提起她的事情了。”

白欣的父親也說道:“這都是命,我們早就認了這個命。全靠上天讓我白家有後,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

明明是現代科技才讓你們有了現在的這個孩子,你卻偏偏在這裏說什麽全靠上天之類的話。俞莫寒在心裏腹誹著,嘴上卻問道:“如果白欣的死並不是一場意外呢?”

這時候身旁的小男孩忽然就問了一句:“白欣是誰?”

老夫妻倆互相看了一眼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俞莫寒問小男孩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男孩回答道:“我叫白天賜。”

俞莫寒說道:“白天賜……真是一個好名字啊。白欣是你的姐姐,隻不過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小男孩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不就是說她已經死了嗎?你剛才說她並不是出了意外,那她究竟是怎麽死的呢?”

俞莫寒沒有想到這個孩子如此早熟,而且聰明得有些不像話,正準備回答,卻聽孩子的父親忽然說道:“有些事情孩子聽到了不好,二位,我們出去說話吧。”

說完後他就直接出了家門,俞莫寒和小馮隻好跟了出去。離開前俞莫寒朝孩子和孩子的母親打了個招呼,隻不過孩子的母親並沒有理會他。俞莫寒有些尷尬,出門後低聲問小馮道:“你們以前是不是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

小馮點頭:“這還算是好的,有時候我們還會被受害人的親屬從家裏攆出去。”

俞莫寒驚訝地問道:“這又是為什麽啊?”

小馮回答道:“各種各樣的原因,比如死者生前患有艾滋病,他的親屬不想讓他人知道,還有的是涉及財產分配的問題,所以他們不希望警方出麵,寧願受害者死亡的真相一直被封閉起來。總之,人都是非常現實的,在他們的眼裏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俞莫寒歎息著說道:“人性果然是經受不住考驗的啊。”

小區的外麵酷熱難當,白欣的父親站在了陽光的正當中,轉身去看著俞莫寒和小馮:“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俞莫寒臉上的汗水早就冒出來了,當然是氣溫的緣故,他急忙上前問道:“這附近有沒有涼快一點兒的地方?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白欣的父親轉身朝外麵走去,兩個人急忙跟上。小區的對麵是商業區,白欣的父親進了一家冷飲店,找了一處清淨的地方坐下,俞莫寒取出一張鈔票朝服務員遞了過去:“三杯西瓜汁。”

待俞莫寒和小馮坐下後,白欣父親的臉上才稍微變得好看了些。俞莫寒再次將來意對眼前的這個老人說了一遍,老人搖頭道:“那就是一場意外,當時警方早就有結論了。”

俞莫寒隨即就將現場還原的事情告訴了他,老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說的都是真的?”

俞莫寒點頭:“您看我們有騙您的必要嗎?”

老人的嘴唇已經開始顫抖,喃喃地說道:“怎麽會是這樣呢?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怎麽會是這樣的情況呢?”

俞莫寒問道:“在您女兒出事之前,她都對你們說過些什麽嗎?”

老人回憶了好一會兒,說道:“欣兒懷孕後隻是一直在抱怨高格非經常加班,白天很少在家,晚上回家太晚。對了,她有一次還對我說過,有一天學校的校長還跑到了他們家裏去,欣兒當著校長的麵埋怨高格非經常喝醉,高格非當時很尷尬,後來就狠狠批評了她一頓。”

俞莫寒與小馮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中都帶著一絲異樣。俞莫寒又問道:“您再想想,還有別的什麽情況嗎?”

老人搖頭,說道:“我記得欣兒出事前不久,高格非和欣兒一起回來看我們,我批評了他,主要是告誡他要多關照欣兒的身體,外麵的事情能夠拒絕就盡量拒絕。當時他的態度非常不錯,不住向我們做保證,我這才沒有再多說什麽了。想不到沒過多久……”

很顯然,眼前這位老人並不曾真正忘記那個已經死去的女兒,他隻不過一直將曾經的那份悲痛隱藏在內心深處,這其實也是一種鴕鳥般的行為,選擇性地試圖將有些事情遺忘。俞莫寒在心裏暗暗歎息,又問道:“您怎麽看高格非這個人?”

老人愣了一下:“聽說他最近出事了?欣兒的死難道和他有關係?”

俞莫寒隨即就將高格非的事情對他講了,說道:“我們並不認為您女兒的死與他有關,不過我們認為他這次的事情或許與他的第一次婚姻有著某些聯係,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重新調查您女兒的死因。”

老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

俞莫寒搖頭道:“關於您女兒真正的死因,我們目前還正在調查中,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證據。”

老人恨恨地道:“請你們務必要找到害死我女兒的那個人,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俞莫寒看著他,真摯地道:“我們一定會盡快調查清楚這件事情的,您放心好了。”

老人問道:“你們需要我做些什麽?”

俞莫寒想了想,說道:“如果您有空的話,最近就多抽時間去您女兒曾經住的地方看看。”

老人不解地看著他。俞莫寒笑了笑,說道:“或許這樣一來,凶手就會因此感到不安的,不安就會慢慢發酵成恐慌,有了恐慌就會出錯,就會因此露出蛛絲馬跡來。”

老人頓時明白了:“好,我聽你的!”

“滕奇龍會有反應嗎?”小馮已經明白,俞莫寒這次的調查方式完全是從心理的角度在一點一點地向對方施壓,不過他並不完全相信這樣的方式就真的可以起到作用。

俞莫寒歎息了一聲,回答道:“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我們很難尋找到真正有用的線索和證據,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不過我覺得對方應該會有所反應的,如果他確實就是那個凶手的話。”

小馮問道:“你為什麽如此肯定?”

俞莫寒回答道:“地位越高的人往往越害怕失去……”說到這裏,他的腦子裏麵忽然閃亮了一下,“我大致明白高格非忽然發生精神分裂的原因了。想當年,曾經經受過那麽多打擊的他都沒有被壓垮,最嚴重的時候也隻不過是試圖自殺而並沒有精神分裂,那是他的心中對自己的未來始終抱有一線希望。是的,正是那一絲看不見、摸不著的希望才使得他最終咬著牙堅持了下來。然而後來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終於成功了,終於獲得了他曾經最希望得到的那一切——地位、金錢,以及人們的讚揚與尊重。可是,當他忽然發現自己患上了某種可怕而且絕不能為外人所知的疾病時,即使是曾經堅韌如鐵的強大心理也因此而崩潰,因為他這次的恐懼是徹底的失去,再也沒有了絲毫的希望。”

小馮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滕奇龍如今的心理也是如此?”

俞莫寒點頭道:“是的。一個當年普普通通的醫學生,在經過多年的努力後終於成為母校的校長,其中所經曆過的艱辛是可想而知的,可惜的是當他終於成功之後卻開始走向了墮落。他心裏明白,自己曾經所幹的那些事情是絕對不能曝光的,否則他麵對的必將是身敗名裂、萬劫不複。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必須去阻止,不顧一切地去阻止!而現在,我們的這一步棋已經走出去了,接下來就等著看他如何去應對了。”

小馮看著他:“俞醫生,我忽然覺得你有些可怕。”

俞莫寒怔了一下,苦笑著說道:“但願滕奇龍不要這樣去想,否則說不定我還真的有些危險了。”

小馮真摯地道:“如果你真的出現了什麽危險,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們打電話,我們也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

俞莫寒的心裏很是感動:“謝謝你們。不過我覺得他的手段還不至於那麽激烈,畢竟人家是大學校長而不是什麽黑社會,總得考慮一下技術含量麽。”

小馮禁不住就笑了起來:“聽你這樣一說,我倒是很期盼呢。”

俞莫寒急忙道:“別期盼……”

這時候小馮的手機忽然就響了起來,他接聽後對俞莫寒說道:“靳支隊打電話來讓我馬上回去一趟。”

俞莫寒點頭:“那你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就給我打電話。”待小馮駕車遠去之後俞莫寒才拿起手機:“倪靜,我想看看那枚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