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瓜州之行

瓜州位於省城的東南,是一個經濟比較發達的縣級市,因為曆史上盛產各類瓜果時蔬而聞名天下,故得此名。南方與北方的最大不同就是眼前總是能夠看到青山綠水,即使是在平原地區也依然有草木茂盛的低矮山巒起伏。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兩個人就到達了目的地,然後直接前往市政府。說明了情況之後,出來接待他們的是市政府辦公室的一位姓郭的副主任。

郭主任自我介紹說:“當時沈青青副市長分管衛生、教育、體育、宗教,我就是負責聯係這一塊。”

這位市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是一位男性,俞莫寒估計他對沈青青的個人情況不會有太多的了解。正這樣想著,卻聽到這位郭主任問道:“聽說她越獄了?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吧?”

俞莫寒和小馮頓時就想起了警方發出的通緝令,畢竟沈青青在這裏任職過,所以消息傳遞得比其他的地方要快一些。俞莫寒點了點頭,問道:“郭主任怎麽看這件事情?”

郭主任說道:“她一個女的,估計是有人幫她,不然的話怎麽可能跑得出去?”

俞莫寒微微一笑,說道:“郭主任說得對。那麽,你認為究竟是什麽人在幫她呢?”

估計他早就思考過這樣的問題,回答道:“像這樣的事情,不是她的父母就是愛人。除此之外誰還會為此不顧一切地去付出?”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淺顯的答案,隻不過很多人平常很少去注意、去思考這其中的真意。俞莫寒讚道:“很有道理。不過我們目前已經基本上排除了她父母協同作案的可能,而且據我們所知,沈青青自從離婚後就一直沒有再談戀愛,郭主任以前與她有較多工作上麵的接觸,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一些相關的情況?”

郭主任搖頭道:“我隻是在分析其中的可能性,至於具體的情況並不清楚。她當時是我的上級,像這種私人性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去了解和過問。”

俞莫寒看著他:“有些情況總是會被你注意到的,比如某人經常來找她,比如外麵的某些傳言,等等。畢竟她那麽漂亮,所以應該比較引人矚目。”

郭主任道:“我真的不清楚。我們這裏距離省城比較近,她除了平時上班的時間之外,周末和假期都是要回省城去的,上班的時間都是處理工作方麵的事情,而且她也並不隨和,很難讓人親近。雖然我是聯係她這一塊工作的,但我畢竟是男的,平時也就隻是工作方麵的接觸。”

俞莫寒不禁皺眉,心想此人講了半天說的都是毫無意義的空話,他又問道:“在你看來,沈青青的工作能力究竟如何?”

郭主任笑了笑,說道:“說實話,她在工作能力方麵非常一般。”

俞莫寒看著他:“如果她現在依然在位的話,你也就不大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郭主任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說的是實話。”

俞莫寒不想繼續和他談下去了,眼前的這個人在市政府裏麵算不上是什麽大人物,像他這樣的人反而顧忌較多。俞莫寒客氣地對他說道:“我們想見一下你們市長,麻煩你幫忙聯係一下可以嗎?”

郭主任猶豫著說道:“我們市長很忙……”

俞莫寒嚴肅地看著他:“案情緊急如火,我們來這裏不是禮節性的拜訪,在如此重大的案情麵前沒有級別對等接待那麽一說。郭主任,請你把我剛才的意思轉達到市長那裏,我相信他一定會抽出時間來見我們的。”

郭主任急忙道:“那你們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請示市長。”

眼前這位瓜州市的市長四十多歲的年紀,微胖,他見到俞莫寒和小馮二人的時候倒是比較客氣,直接就離開了辦公桌到了會客區請他們坐下,馬上又吩咐秘書端來熱茶。小馮此時有些緊張,而俞莫寒畢竟在國外學習生活過多年,在官員麵前至少不會有太大的壓力,惶恐之感也就更不會有。

俞莫寒客氣地道:“童市長,謝謝您百忙之中來接見我們,您的時間緊,我們就直接開始吧。”

童市長點頭:“沈青青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有什麽問題你們就直接問吧。”

現在的官員素質就是不一樣了啊,至少眼前的這位就非常務實而且平易近人。俞莫寒就直接說道:“目前沈青青依然下落不明,我們必須盡快將她緝拿歸案,否則很可能會造成非常不良的社會影響。童市長,不知道您對沈青青在職期間的人際關係,特別是情感方麵的事情是否清楚?”

童市長斟酌著說道:“她一直是處於未婚的狀態,我們是同一個班子的成員,大家相處得還是很不錯的,我比她年長,有時候就開玩笑勸她還是盡快成個家,可是她卻說自己早已對婚姻失望,如今更是愧對孩子,所以就不想再考慮這個問題了。據我這些年以來的觀察來看,她似乎也確實沒有這方麵的考慮。”

俞莫寒覺得眼前的這位市長有些答非所問,仿佛是在回避某些方麵的情況,不過他也能夠理解,畢竟身在官場,顧忌頗多。他又問道:“有沒有追求沈青青的人呢?如果說明麵上沒看見,那麽傳言中有沒有呢?”

童市長回答道:“我倒是曾經聽說省藥監局一位姓陳的處長一直在追求她,不過後來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俞莫寒在心裏記下了這個情況,又問道:“童市長如何看沈青青受賄的這件事情?”

童市長怔了一下,反問道:“這應該與你們正常調查的事情沒有什麽關係吧?”

俞莫寒明顯感覺到了對方在這個問題上極其敏感的反應,說道:“當然是有關係的,因為這件事情或許與她越獄的動機有關。”

童市長隻好回答道:“她的受賄事實俱在,其本人也供認不諱,法院依法對她進行了判決,我覺得這件事情並不存在著任何的問題。”

俞莫寒看著他:“可是有人卻認為她隻不過是一個犧牲品,童市長對此又有什麽看法呢?”

童市長舉起手搖擺了兩下,說道:“傳言而已,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俞莫寒笑了笑,說道:“看來童市長是聽到過這種無稽之談的。那麽,關於沈青青的這種傳言究竟是什麽樣的呢?”

童市長正色道:“既然是無稽之談,我就更不能以謠傳謠了。你們說是不是?”

俞莫寒也十分嚴肅地說道:“您對我們講這件事情當然就不是以謠傳謠了,因為我們現在正在調查和討論有關沈青青的案情。”

童市長又是一怔,隨後哂然一笑,說道:“你們是來調查沈青青越獄後的去向的,像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還是少去關心為好,說不定還會因此分散了你們的注意力。”說到這裏,他即刻站了起來,“對不起了,二位,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情況都告知了你們,我馬上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就不能繼續陪你們了。”

俞莫寒和小馮隻好站了起來。俞莫寒說道:“我們想找沈青青以前的秘書和駕駛員了解一些情況,麻煩您吩咐一下下麵的人。童市長,打擾您了。”

童市長的手一揮,朗聲笑著說道:“這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你們還是去找郭主任,他一定會安排好的。”

事情到了現在,無論是俞莫寒還是小馮都已經明白,沈青青很可能真的就是一個犧牲品,而且所牽涉的人級別還不低,否則為什麽就連剛才的那位市長都如此忌諱這個話題呢?俞莫寒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或許有個人知道具體的情況。不過這件事情並不是我們目前最需要搞清楚的問題,童市長說得對,現在我們最首要的是盡快尋找到沈青青的下落。”

小馮問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俞莫寒笑道:“醫科大學的那位前校辦主任啊,我記得他當時在說到沈青青的時候可是給予了她一句評語的:紅顏薄命。很顯然,他的這句話絕不是隨便講出來的,因為當時我們正在調查的是高格非的事情,所以他在評論沈青青的時候也就沒有了任何顧忌,因此,‘紅顏薄命’這四個字絕對是他有感而發。這位醫科大學的前校辦主任雖然崇尚的是無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裏,當然也會去分析、琢磨,隻不過就是不講出來。”

小馮笑道:“聽你這樣說來,這個人簡直就是一隻老狐狸嘛。”

俞莫寒點頭道:“沒錯,他其實就是一隻老狐狸!”

沈青青的秘書很年輕,省城師範大學中文係畢業。沈青青出事後她也沒有再做新上任副市長的秘書,雖然新上任的副市長依然是一位女性。其實有些人的職位越高反而更加迷信。

古時候的體製對官和吏是區分得非常清楚的,雖然現在人們含糊其詞、混為一談,但從待遇與配置上還是可以發現官與吏的差別。比如,政府所屬的各大局的負責人是不可以配秘書的。作為副市長,秘書和駕駛員都是沈青青身邊最親近的人,最可能接觸到她的私事,所以俞莫寒非常希望能夠通過這兩個人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然而俞莫寒還是失望了,一番詢問下來才發現,無論是沈青青的秘書還是駕駛員,竟然都對她的某些情況一無所知,由此俞莫寒不禁有些疑惑:沈青青為什麽將自己包裹得那麽緊,以至於對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要如此防備呢?那麽,她究竟經曆過了些什麽?

在這樣的情況下俞莫寒反倒不願意馬上返回了,總不能白來一趟不是?他想了想後對小馮說道:“或許我們應該去聽聽下麵那些老百姓對這位曾經的副市長是如何評價和評論的。”

小馮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去找一家人比較多的茶館?”

俞莫寒點頭:“這不是最便捷的方式嗎?”

南方人的生活比較休閑、精致,這是因為數千年農業社會下南方相對比較富足。窮則思變,富則思安,人們在能夠吃飽肚子的情況下就會開始琢磨如何將食物的味道變得更好、更精致,同時也會開始享受悠閑、富足的生活。南方產茶,而且產好茶,人們特別喜歡去茶樓閑聊、娛樂,甚至很多生意都是在茶樓裏麵談成的。不過隨著世界文化的大融合,如今不少的人逐漸習慣於去咖啡廳,但是老年人依然固守著原有的傳統習俗。

在喝茶這件事情上人們依然受到從眾心理的支配,那些老字號、人多的地方幾乎天天顧客盈門。那裏有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還有每天不同的新鮮事,於是,許多老人就將每天去那樣的地方當成生活的必需。

打聽之後俞莫寒和小馮很快就找到了這座城市中最熱鬧的一家茶肆,它位於城市公園的一旁,一個小門麵外麵的空地上一大片的竹椅,密密麻麻幾乎坐滿了人。走近一看,小門麵的門口處立著兩個用鐵皮桶改裝成的火爐,熊熊火焰的上麵全都是水壺,有的在冒著熱氣,小門麵的裏麵放著一排排重疊著的蓋碗茶杯,還有裝著瓜子花生的小碟。

俞莫寒和小馮在人群中終於找到了一處座位,坐下後就朝著小門麵處大喊了一聲:“兩杯茶,一碟瓜子!”

很快就有人過來了,將兩隻蓋碗茶杯和一碟瓜子放到了他們麵前的茶幾上,用剛剛燒滾的水給他們泡上茶,伸出手說道:“二十塊。一杯茶十塊,瓜子是送的。”

小馮急忙掏錢朝那人遞了過去。俞莫寒朝旁邊的幾位老人笑了笑,問道:“你們每天都到這裏來?”

剛才那幾個老人本來正在說著話的,也許是因為二人太過年輕,所以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們的身上,此時一聽俞莫寒如此問道,其中的一個老人笑著說道:“是啊,我們每天都來這裏喝茶。”

俞莫寒又問道:“如果是下雨呢?”

老人笑著朝小門麵旁邊的地方指了指:“有遮陽傘呢。多年來習慣了,如果哪天有別的事情不來喝茶的話,就會渾身不舒服。你們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俞莫寒道:“我們是從省城來的,距離這裏也不遠。這地方真不錯,很適合養老。”

這時候另外一個老人說道:“這倒是,像我們這樣的小地方,過日子的話就是要比省城舒服,年輕人也沒有那麽大的壓力。人這一輩子不都是這樣麽,安安穩穩、清清閑閑多好,有些人爭這爭那,到頭來還不是像我們一樣坐在這裏喝茶。”

又一個老人笑道:“老孫,你這是沒追求。”

剛才說話的那個老人假裝生氣地道:“誰說我沒有追求?當年我當局長的時候才剛剛三十出頭,是我們這裏最年輕的正局級幹部!”

其他幾個老人頓時都笑,最開始說話的那個老人說道:“老孫,你就別老是嘚瑟這件事情了,要是你不亂搞男女關係,後來怎麽也是個副市長了吧?”

估計這幾個老人經常在一起開玩笑,老孫也並不生氣,說道:“我那是追求愛情!你們根本就不懂。”

俞莫寒強忍住笑說道:“我倒是覺得孫老說得很有道理,人這一輩子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有的人追求了一輩子,最終落得一場空,就如同你們這裏的那位女市長,真是令人感歎啊。”

那位孫姓老人即刻說道:“是啊,我還正想說這件事情呢,聽說沈青青居然越獄了,簡直不可思議。”

一個老人說道:“有什麽不可思議的?自古以來都是這樣,紅顏落難,英雄救美。”

又一個老人說道:“現在哪裏還有什麽英雄?我看啊,肯定是她買通了監獄裏麵的人。”

剛才俞莫寒的那句話完全是借機而言,於是一下子就讓老人們有了一個都非常感興趣的新話題。

“你以為監獄裏麵的警察都是傻子啊?那樣的錢可不是那麽好拿的。沈青青長得那麽漂亮,當然是有人在外麵幫她。很多地方的監獄在管理上可是存在著不少問題的,有人想鑽空子也不是沒有辦法。”

“聽說沈青青離婚後就一直單身?”

“紅顏薄命,自古如此。”

“那麽漂亮的女人出來當什麽官啊?不如找個好男人養著,生兒育女,做個闊太太多好?”

“是啊。這個沈青青的能力平平常常,管了這麽多年的文教衛生,我們市在這方麵幾乎沒有多大的發展,看病越來越貴,孩子上學越來越難。真不知道上麵是怎麽想的,有能力的人那麽多,幹嗎非得讓她來做這個副市長。”

“人家上麵有人,漂亮的女人誰不喜歡?”

“別亂說話,我看她還是很不錯的,至少不像有些官員那麽貪。二十多萬,據說就是拿了人家的一個包一塊手表就被抓了,真是不劃算。”

“聽說她是被某個人牽連的,結果牽連了她的那個人反而屁事都沒有。她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唉!依我說啊,她根本就不應該跑到下麵來做官。聽說她以前是大學裏麵的老師,當大學老師多好啊,收入高,還受人尊敬。她一個女人,才智平平,根本就不適合在官場裏麵混,不出事情就怪了。”

……

俞莫寒聽了好一會兒,結果發現這些人的議論都是想當然,心裏不禁很是失望,給了小馮一個眼神之後兩個人就起身離去。

上車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主要還是因為心情不大好。警車上了高速路後俞莫寒才拿出電話給那位華主任撥了過去,向他詢問了沈青青的情況後就聽對方說了一句:“兩個高手下棋,其中的一個動了一枚棋子,另一個人發現情況不對,結果就隻好選擇妥協和讓步。”

俞莫寒有些不大明白,問道:“這和沈青青的事情又有什麽關係呢?”

華勉笑著說道:“我隻是在和你探討下棋的事情。就這樣吧,我還有點兒別的事。”

說完後對方就掛斷了電話。俞莫寒很是鬱悶,覺得這個人太過故弄玄虛。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點:這個華勉知道的東西其實並不多,故弄玄虛隻不過是為了讓人覺得他深不可測罷了,或許醫科大學曆屆的負責人都非常吃他這一套。

靳向南聽完了俞莫寒的情況匯報後倒是並不特別著急,說道:“自從沈青青越獄後警方就馬上封鎖了各大交通要道,估計她想逃出去不大可能。我們總會找到她的,就是時間上的問題。”

俞莫寒又對他說了華勉的那句話。靳向南笑道:“他所說的情況倒是可能,官場上的人最是懂得權衡與讓步。這件事情就不要去查了,事情一旦涉及上麵就會變得更複雜,而且我並不認為一個為了自己的位子連女人都會舍棄的人會不顧一切地去幫她,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真是見了鬼了。”

此時俞莫寒也大致明白了華勉那句話的意思,心想這個沈青青雖然能力尋常,但在有些方麵其實也很不簡單,正如苟明理所說的那樣,至少在關鍵的時候她善於而且舍得利用自己的長處。他想了想,說道:“我還是堅信策劃這起越獄案的人是沈青青的一個追求者,這個人一定存在,也許是目前我們調查的方向錯了。”

靳向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倒是覺得你的方向並沒有錯,既然是單相思,那就說明這個人一直隱藏得比較深,不過既然你堅信這個人是真實存在著的,那就一定會有蛛絲馬跡。這才過去了不到三天的時間,我們慢慢來,慢慢去把這個人找出來。”

其實俞莫寒知道,靳向南的內心比他還著急,他說這樣的話隻不過是一種安慰罷了。欲速則不達,有時候逼得太緊反而不是什麽好事情。俞莫寒道:“那我們先去一趟省藥監局。”

靳向南客氣地道:“辛苦你了,俞醫生。”

俞莫寒看著他臉上泛起的倦意,朝他點了點頭,轉身就朝外麵走去。

在去往省藥監局的路上俞莫寒接到了蘇詠文打來的電話:“我知道你在調查的是什麽案子了,怎麽樣?情況進展如何?”

俞莫寒苦笑著說道:“到目前為止什麽線索都還沒有呢。”

蘇詠文道:“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對這個案子挺感興趣的,說不定我還能給你某些幫助也難說。”

俞莫寒有些猶豫,因為害怕。是的,他害怕自己剛剛傾斜到倪靜那邊的情感再次發生偏移。他想了想,說道:“我現在還有事情呢……”

蘇詠文在電話裏麵笑:“我說的又不是現在,就這樣決定了哦,一會兒我給你發短信告訴你晚上吃飯的地方。”

“我……”他忽然發現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不多久蘇詠文的短信就進來了,上麵是一家餐廳的地址,就在距離俞莫寒父母家不遠的地方。

省藥監局的那位處長名叫柯林海,現齡四十歲,多年前離異,有一子跟著前妻,三年前再婚,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兩歲的女兒。

然而俞莫寒和小馮並沒有見到省藥監局的這位處長,據辦公室的人講,從頭天下午開始他就沒有來上班了,隻是打了電話來說要去外地開會。

辦公室的人馬上給柯林海打電話,卻發現處於關機的狀態,接下來又給他妻子打了電話,他妻子也說他頭天就出差去外地了。俞莫寒和小馮頓時就意識到情況不大對勁,急忙給靳向南打了個電話後就直接趕往那位處長的家。

靳向南也緊接著到了,帶著好幾輛警車和十數名刑警,引得小區裏麵的人不禁注目,議論紛紛,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

靳向南帶來了搜查證。俞莫寒估計他肯定是臨時在空白的搜查證上麵填寫了名字,刑警應該有這樣的特權以備不時之需,畢竟執法者在緊急的情況下需要規避違法的風險。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警察竟然在柯林海的家裏搜查出來了大量的現金。而此時柯林海的妻子早已嚇得麵色蒼白,抱著孩子在那裏瑟瑟發抖。警察訊問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得知,柯林海確實是在頭天下午離開的家,離開的時候帶著一隻旅行箱,至於旅行箱裏麵裝有什麽東西她卻並不知道。柯林海的妻子說:“他每次出差都是帶著那隻旅行箱,東西都是由他自己準備。”

至於家裏的那些現金,柯林海的妻子說都是她丈夫帶回來的,還特別吩咐說不要輕易去動。很顯然,眼前的這個女人是知道這些錢的來路是有問題的,卻依然默許了丈夫的行為。

“俞醫生,你先回去休息吧,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情了,一旦有了柯林海的消息我就馬上告訴你。”靳向南那張疲憊的臉已經變得神采奕奕,如此對俞莫寒說道。

俞莫寒點頭。他知道,警方有著足夠的手段和能力可以盡快將柯林海找到。

果然,隨後就聽到靳向南開始用手機下達一個個的命令:

“馬上通過柯林海的身份證查找他現在最可能的下落。”

“查看柯林海住家附近的監控錄像,從他昨天下午離開家之後查看起,一直追查他後來去了什麽地方。”

“馬上派人去調查柯林海銀行賬戶的情況,特別是他近期的銀行流水;暫時不要凍結他的賬戶,隨時監控他取款的情況。”

“派人去他前妻和父母那裏了解情況。帶上搜查證。”

俞莫寒看了看時間,出了小區後叫了輛出租車然後去了蘇詠文在短信上麵所說的那個地方。

眼前的這個地方也是一家魚莊,蘇詠文已經提前到了。她一見到俞莫寒就笑著告訴他:“這裏沒有我們在山上吃的那種魚,我隻好點了別的。”

這一刻,俞莫寒馬上就懂得了她選擇這個地方及剛才那句話所包含的意思,頓時覺得心裏有愧,歉意地對她說道:“對不起,最近實在是太忙了。”

蘇詠文瞪了他一眼,隨即嫣然一笑,說道:“你明白就好。不過沒關係,隻要你在心裏對我有愧,就一定會抽空請我去山上吃魚的。你說是不是?”

俞莫寒沒想到她會說得這麽直白,訕訕道:“過兩天吧,隻要我有空就一定請你上山去吃那家的魚。”

話音剛落,倪靜的電話就進來了:“莫寒,你在什麽地方?”

俞莫寒有些心虛,急忙起身朝外麵走去:“我剛剛和靳支隊分開,正準備和朋友一起吃飯。”

說完後就忐忑地等著對方的下文,隨即就聽倪靜說道:“哦。莫寒,剛才我收到了一個包裹,發現裏麵是一隻非常漂亮的翡翠手鐲,我仔細看了一下,覺得價值不菲。奇怪的是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寄件人,而且東西還是從我們省城寄出的。”

俞莫寒心裏頓時一動,問道:“你是不是在懷疑東西是那個受傷的老人寄給你的?”

倪靜道:“是呀。我想了很久,這才想起了上次那個老人拿起我的手仔細看的事情來,覺得最大的可能就隻有他了。”

俞莫寒想了想,覺得倪靜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同時也好奇於那個老人的做法,說道:“東西暫時先放在你那裏吧,等我找到他之後再還給人家。當時我幫他隻不過是職業使然,不應該去接受他如此貴重的禮物。”

倪靜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俞莫寒又和她閑聊了幾句後才掛斷了電話。他苦笑了一下,心想那個老人還真是有些奇怪。

“女朋友打來的電話?”蘇詠文待俞莫寒坐下後似笑非笑地問道,目光中卻分明帶著一絲的哀怨。

俞莫寒有些尷尬,含糊其詞地說了句:“她和我說點兒事情。”

蘇詠文並沒有到此為止的意思:“現在就這麽怕她,今後怎麽得了哦。”

俞莫寒不住咳嗽,急忙問道:“點菜了沒有?跑了這一天下來,我還真是有些餓了。”

看著他的窘態,蘇詠文禁不住就笑了起來,說道:“算啦,我不笑話你了。你看你,你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說過點了別的魚,想不到你那女朋友那麽厲害,一個電話就把你的魂都嚇丟了。”

俞莫寒又是一陣咳嗽,連忙轉移了話題:“就在剛才,案子已經有了些進展,警方正在全力尋找那個犯罪嫌疑人。”

蘇詠文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問道:“哦?那快說說情況。”

於是俞莫寒就將柯林海的事情簡單講了一下,蘇詠文聽了後皺眉問道:“你覺得幫助沈青青越獄的會是這個人嗎?”

其實俞莫寒也在懷疑這件事情,他搖頭說道:“現在去質疑這個問題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意義,以警方的能力想來很快就可以抓到這個人,到時候一問不就清楚了?”

蘇詠文看著他:“你在回避我剛才的那個問題。”

做記者的人果然不一樣,他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盯著一個點刨根問底下去。俞莫寒苦笑,說道:“好吧,那我就說說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幫助沈青青越獄的不大可能是這個人。”

蘇詠文舒心地一笑,問道:“為什麽?”

俞莫寒回答道:“第一,這個人有家有室有孩子,還很有錢,不像是一個可以為了其他女人不顧一切去冒險的人;第二,如果幫助沈青青的人真的是他的話,那麽他就應該一直陪伴在沈青青的身邊。唯有非常執著與濃烈的愛情才會讓一個人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如今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怎麽會舍得輕易分開?更何況此時的沈青青正處於越獄後的恐懼之中。”

蘇詠文問道:“那麽,這個柯林海為什麽會忽然消失呢?”

俞莫寒思索著回答道:“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聽說了沈青青越獄的事情,而且沈青青的越獄給他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而選擇逃跑隻不過是一種應激反應。”

蘇詠文不大明白:“應激反應?”

俞莫寒點頭道:“就是在極度驚慌的情況下的本能反應,也就是說,是極度的恐懼讓他不顧一切,在根本就沒考慮後果的情況下就選擇了逃跑。”

蘇詠文更加覺得不可思議:“那麽,他為什麽如此恐懼?”

俞莫寒緩緩地說了一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害怕被報複。或者是,他以為沈青青越獄就是為了報複他。”

蘇詠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果真是這樣,沈青青對柯林海的仇怨豈不是特別的深?那麽,柯林海曾經對沈青青做過些什麽呢?”

俞莫寒搖頭:“具體的情況隻有等柯林海落網後才知道,所以我才說現在我們在這裏做任何的猜測都是沒有意義的。”

蘇詠文展顏一笑,說道:“你說得對,那我們就開始吃東西吧。我們喝點兒酒好不好?”

這時候俞莫寒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看了看發現居然是科室的號碼,急忙接聽:“俞醫生,那個叫劉亞偉的病人好像知道他就是趙鯉了。”

這麽快他的雙重人格就融合了?俞莫寒很是驚喜,差點兒就想馬上上山去往醫院,不過想到此時自己的對麵還有個蘇詠文,隻好說道:“太好了。這樣,我吃完飯就上山來。”

蘇詠文一直在看著他接聽電話,此時見他已經掛斷了,問道:“又出什麽事情了?”

俞莫寒有些激動:“是好事,我的一個病人的病情出現了好轉。雙重人格,很難治療的,想不到這麽快就有效果了,一會兒我得去看看。”

蘇詠文很感興趣的樣子,說道:“我知道雙重人格這種病啊,這種病很難治療嗎?”

俞莫寒點頭:“確實是很難治療,想不到這個病人見效得這麽快,看來我的治療方法確實是選對了。”

蘇詠文急忙道:“那你說說這個病人的情況。”

於是,俞莫寒就大致講了一下情況,不過隱去了病人的名字和具體的單位。蘇詠文聽後就更感興趣了,請求道:“那我一會兒和你一起上山去,可以嗎?”

看著她那清澈而且期冀的目光,俞莫寒實在有些不忍拒絕:“這個……”

蘇詠文再次懇求道:“我還從來沒到精神病醫院的病房裏麵去看過呢,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對你們的這個職業挺好奇的,你就帶我去看看嘛好不好?”

俞莫寒無法替自己找到拒絕的理由:“那,好吧。”

蘇詠文高興極了,朝他粲然一笑:“太好了!莫寒,謝謝你!”

兩個人沒有喝酒,很快就吃完了飯,俞莫寒堅持要去結賬,蘇詠文也就隻好讓步,不過還是嘟囔著說了一句:“你這個大男子主義者!”

俞莫寒在馬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他迫不及待想見到那個叫劉亞偉的病人。當出租車停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俞莫寒主動替蘇詠文打開了後排座的車門,而他自己緊接著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蘇詠文氣得牙癢癢,卻依然保持著淡淡的笑容。

此時早已過了城市堵車的時間,出租車一直轟著油門上山,當到達半山腰的時候俞莫寒側過臉去看著山下,忽然打破了車內兩個人的沉默:“其實我們國家城市的現代化程度遠比歐洲國家要高。我在山上的時候特別喜歡看這座城市的夜景,以此幻想我那些病人的精神世界。”

蘇詠文也將目光側向山下,看了一小會兒後說道:“我怎麽看不出來它有什麽特別的?”

俞莫寒的目光似乎有些沉醉:“如果你將自己的思緒置於十年以前,你就會發現這座城市的夜晚非常科幻,如果你將眼前的這座山當成是一棟巨大的建築,那麽你就會感覺到自己已經與現實脫節,仿佛自己正置身於未來,或者是,你會覺得自己此時所在地方並不是地球,而是某個科技高度發達的外星球。”

蘇詠文沿著他的這個思路幻想了一下,覺得還真的有那樣的感覺,於是就笑著問道:“你的那些病人的精神世界就是這樣的?”

俞莫寒搖頭:“不,每個病人的精神世界都是不一樣的,因為他們的病因不同,而且每個人的經曆也不一樣,所以他們精神分裂後的世界也就千差萬別。因此,我們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感知他們那些世界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而且這微小的一部分還是美好的,而對於很多病人來講,最可怕的是長時間陷入地獄般的世界而不能自拔。”

蘇詠文問道:“那麽,你可以感知到那種地獄般的世界嗎?”

俞莫寒回答道:“可以,其實你也可以的,比如當你做噩夢的時候。隻不過我們正常人陷入噩夢裏麵的時間極其短暫,而精神病人卻永遠生活在那樣的世界之中。”

蘇詠文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就聽到俞莫寒繼續說道:“有一部法國人拍攝的名叫《精神分裂症》的動畫短片,這部動畫短片的主角亨利就是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他所在的位置和他想接觸的世界有九十一厘米的精確距離,每當他想開門、坐下或者接電話等等的時候,他必須在九十一厘米以外做這些動作。其實很多精神分裂症病人可是要比亨利的狀況嚴重得多,他們有的根本就感受不到我們這個真實的世界,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肉體,在他們的世界裏麵沒有時間和空間,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像一縷青煙一樣遊走在迷霧之中,他們看不到周圍的人和物,隻能夠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耳邊飄然而過……”

蘇詠文喃喃地道:“太可怕了……”

這時候出租車司機忽然說了一句:“原來精神病人是這樣的,我以前還真是不了解,想不到他們那麽可憐。”

俞莫寒感到很是欣慰,說道:“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上的疾病,對我們每一個人來講都是極其痛苦的,隻要能夠明白這一點就可以了。”

蘇詠文對這個出租車司機的插話感到有些惱怒,因為他破壞了自己和俞莫寒兩個人的氛圍,於是就幹脆不再說話了,就在那裏聽俞莫寒和出租車司機閑聊。

病房裏麵的燈光有些暗淡,蘇詠文看著那一道道緊閉著的鐵門,即使是膽大如她也不禁感到有些恐懼。

醫生辦公室的燈光倒是比較明亮,值班醫生正在那裏看著一本武俠小說,見俞莫寒進來而且還有一位漂亮的女子跟在後麵,一怔之後才笑著對俞莫寒說道:“我剛才查房的時候仔細詢問了一下,劉亞偉好像真的知道了他另外那個叫趙鯉的身份。”

俞莫寒點頭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我這就去看看他的情況。”

值班醫生的目光看向蘇詠文:“這位是……”

俞莫寒這才介紹道:“黃醫生,這位是晨報的蘇記者,一直都非常想來了解我們這個職業的一些情況。”

蘇詠文大大方方地朝對方伸出手去:“黃醫生,您好。”

隨後,俞莫寒和蘇詠文一起去向劉亞偉所在的病房,黃醫生也跟了過來。走在前麵的護士打開了病房的門,將裏麵的燈光調得明亮了些。劉亞偉一見到俞莫寒就說道:“俞醫生,我想起來了,我就是趙鯉。”

俞莫寒朝他微微一笑,說道:“那你說說趙鯉的情況。”

劉亞偉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我……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出現那樣的情況,竟然會認為自己是一個富二代,而且還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俞醫生,你一定要幫我在我老婆麵前說清楚這件事情啊,那時候我真的記不得自己就是劉亞偉了,我真的就認為自己還是單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結婚,而且還有孩子的事情。”

看來他的兩種人格確實是已經融合了,而且是非常完美的主人格融合了亞人格。俞莫寒點頭道:“其實你老婆已經相信並理解了你的病情,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不過今後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樣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有空的時候多陪陪孩子和家人。”

劉亞偉點頭,問道:“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俞莫寒回答道:“還需要再觀察幾天,你不用著急,等你的病情穩定下來後就會讓你出院的。”

隨後幾個人就離開了病房,回到醫生辦公室後俞莫寒對黃醫生說道:“我覺得還需要觀察幾天,看看他的亞人格是否還會出現。”

黃醫生道:“最好是誘導一下,看他的亞人格是否也知道主人格的情況。”

俞莫寒點頭說道:“那也得過幾天後再說。”

這時候蘇詠文忽然問道:“他會不會是在撒謊呢?比如他為了早些時候出院,所以就撒謊說他記起另外那個人格的事情來了。”

黃醫生和俞莫寒同時說道:“不可能。”俞莫寒朝黃醫生說道:“麻煩你給她解釋一下。”

黃醫生解釋道:“雙重人格的病人,他的兩種人格是互不知情的,所以他沒法撒謊。這其實也是俞醫生提出要繼續觀察的原因。”

俞莫寒點頭:“是的。”

蘇詠文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我聽單位裏的一位記者說過,他好幾次做夢都夢見自己還是單身,其實他已經結婚多年,而且孩子都上小學了。這會不會是雙重人格的前兆?”

黃醫生不禁笑了起來,對俞莫寒說道:“俞醫生,這個問題你向蘇記者解答吧。”

俞莫寒也笑,說道:“這並不是雙重人格的前兆,而是潛意識的期望。夢是一個人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它代表著的是一個人願望的達成。也就是說,你的那個同事在內心深處是對自己的婚姻不滿意的,於是就希望自己還是處於未婚的狀態,如此就可以一切重新再來。你剛才說,那個同事的小孩已經上小學了,這正好是七年之癢啊,他做這樣的夢也就並不奇怪了。”

黃醫生卻搖頭說道:“那可不一定。婚姻和戀愛是不一樣的,戀愛的過程中兩個人會一直保持著**,而婚姻會讓這種**慢慢變得淡漠,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愛情就會轉化成親情。在現實社會中,我們大多數人的婚姻都是如此,雖然心有遺憾卻會努力去維持,因為很多人的心裏其實都清楚,即使是重新戀愛結婚最終的結果也都是如此。”

蘇詠文瞪大了眼睛:“怎麽會是這樣?我怎麽覺得那些結婚的人大多都很幸福呢?”

黃醫生笑著說道:“大多數人的婚姻當然是幸福的,特別是當有了孩子之後,兩個人的感情就會轉移到孩子的身上,那也是一種人生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幸福啊。”

蘇詠文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黃醫生,說道:“你們真是太厲害了,好像能夠看透所有人的心思。”說到這裏,她的目光又投向了俞莫寒,“是不是啊,俞醫生?”

俞莫寒不住咳嗽。旁邊的黃醫生仿佛明白了些什麽,笑著說道:“你們倆慢慢聊,我再去看看病人。”他隨即朝護士遞了一個眼神,兩個人便一起離開了醫生辦公室。這下反倒搞得俞莫寒有些尷尬了,說道:“我們下山吧,別影響人家上班。”

蘇詠文也覺得不大自在,說道:“那我們走吧。”兩個人剛剛從病房出來,蘇詠文忽然又說道,“莫寒,我可以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

俞莫寒急忙道:“別去了,那地方亂七八糟的。最近我沒在山上,估計裏麵的灰都有好厚一層了。對了,上次我吃了東西還忘記了收拾,說不定還會有老鼠。”

“啊?!”蘇詠文被他的話嚇了一跳,頓時花容失色,不過在轉瞬間明白了俞莫寒的意圖,竟然不怒反笑:“其實我很喜歡老鼠這種小動物的,如果你的住處真的有老鼠的話,我就抓一隻回去當寵物養起來。”

俞莫寒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畫蛇添足了,不過還是拒絕了蘇詠文的請求,說道:“下次吧,我今天在外麵跑了一整天,實在是累得不行了。說不定半夜的時候警方就抓住柯林海了呢,到時候萬一接到警方的電話我還得馬上趕過去。”

聽他這樣一講,蘇詠文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了:“那好吧,今天就不去了,不過你可要記住你剛才說過的話,下次我上山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帶我去。”

俞莫寒含糊其詞地道:“好,下次再說吧。”說完後就直接朝前方的公交車站走去。蘇詠文怔了一下,這才發覺他剛才的話有些問題,急忙就追了上去:“什麽叫下次再說呢?”

下山的公交車和上次一樣,依然是空****的。俞莫寒先上的車,當他坐下後蘇詠文竟然直接就走到他身旁:“喂!挪一挪。”

兩個人又一次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俞莫寒的目光看著山下的城市,不知道此時的他正在想著些什麽。這時候蘇詠文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他的身體,問道:“在想什麽呢?”

俞莫寒急忙道:“沒想什麽,就在看夜景,夜景好美。”

蘇詠文“撲哧”一笑,說道:“你這樣的話和‘今天天上的月亮很圓’一樣讓人覺得有些傻,而且很無趣。”俞莫寒正有些尷尬,卻聽她幽幽的一聲輕歎,問道,“莫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俞莫寒怔了一下,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講呢?”

蘇詠文苦澀地笑了笑,說道:“因為我明明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卻偏偏還要來主動接近你。可是我也沒辦法啊,誰讓我在忽然之間就對你有好感了呢?更何況你並沒有結婚,我這並不算第三者插足吧?”

在俞莫寒一直以來的印象中,蘇詠文可是一個大大咧咧、陽光明媚的女孩子啊。這一刻,俞莫寒的內心忽然湧起一種感動,因為她的直白,還有她聲音中所包含的那一絲淒楚與幽怨。

俞莫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唯有輕聲歎息:“詠文,對不起。”蘇詠文聽出了他語氣中的無奈,卻因為他終於叫出了“詠文”這個讓人感到親近的名字而很是高興,微微搖頭說道:“我不會放棄的,在你結婚之前。”說著,就將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輕聲說道,“我覺得自己好累,把你的肩膀借我用一下。”

當蘇詠文的頭剛剛靠上俞莫寒肩膀的那一瞬,她感覺到他的身體震顫了一下,不過她並沒有因此而馬上離開,反而將自己的手插進了他的臂彎。這一刻,就連俞莫寒自己都感覺到了發自靈魂與肉體的那種顫動,他試圖躲避卻又分明對這樣的美好是如此依依不舍,隨即就聽到耳邊傳來她那如夢如幻般縹緲的聲音:“這樣真好。你別說話,也別動,讓我多靠一會兒。”

關於哲學,關於人生,俞莫寒早就從書籍上看到過各種各樣貌似很有道理的感悟,而現在他才發現,選擇,才是人生中最艱難的事情。

俞莫寒知道,今天注定又是一個難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