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願望隻能許一個
陸念湘15歲生日的時候,陸啟成送了她兩個禮物。
因為樊雲鳳的離開,陸長英根本記不得女兒的生日,其實那天他也追到汽車站,火車站也追過。
電話打到湖南,根本沒有人接,他還去過一趟湖南,陸念湘沒跟著去。樊雲鳳的幾個兄弟說根本沒有見到她,母親走了以後,與妹妹就沒有什麽聯係了。
據說同村的另一戶人家也在找他們的兒子。
他信不信都要相信,他一個異鄉人在這裏,沒有人會幫助他。
陸長英回來後沒有想象中的頹廢,沒有酗酒抽煙發瘋,隻是早出晚歸,天天在工地幹活,不那麽愛說話了,他以前是比較樂嗬的人。
以前樊雲鳳在的時候,她會小小的給女兒過生日,她那天不去打牌打麻將,或者早點回來,買個小小的蛋糕,做幾個菜,通知陸長英早點回來。
如果那陣子打牌贏了,那麽還會買個禮物,是陸念湘平時想要的東西。
那是陸念湘上高中前的最後一個生日,以後她就要去寄宿了。
也很有可能是她在家中的最後一個生日。
陸啟成買了一個蛋糕,在陽台上。
蠟燭點亮整個舞台,她閉上眼睛許願。
許玩以後,陸啟成眼疾手快,抹了一抹奶油在她臉上。她猝不及防,好氣又好笑。
他看她唇角彎彎,不禁也唇角彎彎:“好久沒見你笑了,許的什麽願望。”
“沒什麽。”
陸啟成撇嘴,“不說,我也知道,三個都許了嗎?”
“願望隻許一個,不能貪心。”
陸啟成今天話有點多,“我從不許願,生日願望給你,以後你每年可以許兩個願望。這是第一個生日禮物。”
陸啟成清了清桑子,還有一根蠟燭頑強地亮著,正好照進他眼睛裏,眼裏有一團火,好像貓眼睛夜裏被手電筒照亮之後的反光,把所有光亮都吸收了。
“第二個是,我們高中還會是同學,我上明德了。”
“明德?”
陸念湘想起來他上一周都是忙忙碌碌的,不見人影。
……
過去的那一周對陸啟成來說是至暗至明的一周,準確來說有二十餘天,從他背陸念湘回來那個雨夜算起。
那天陸念湘回來就發燒了,渾身發熱,臉紅撲撲的,但是人卻很清醒,不困也不鬧,他們連夜又去醫院了。
陸長英也失蹤了一段時間,他去湖南了。
陸念湘燒退了以後更加清醒,對樊雲鳳的離開似乎一下子習慣了,人也消瘦了許多。
陸長英離開的那幾天,她大多在他家吃的飯。吃完飯,總是收拾好碗筷才回去。
她回去以後還要收拾,乘著陸長英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她打算把樊雲鳳的東西收拾起來,不然陸長英會觸景生情。
樊雲鳳像是有預謀的走,走之前很關注陸念湘的成績,在中考之後才走的。可又像是一時興起,因為她家裏的東西都沒帶,不僅僅是錢財,連最喜愛的衣服都沒帶走。
陸念湘在父母的房間收拾東西,陸啟成在一旁看電視,一邊陪著她。
看著熟悉的東西,她又有點惆悵,問道:“我媽走的時候有說什麽嗎?”
電視裏正在播放隔壁省隔壁市的一位某某處長落馬的事情,是被她的女兒實名舉報的,他也是奇特,不愛財不愛美色,就是喜歡收藏象牙,記者去他家在書櫃、收藏櫃、客廳都沒發現象牙。
原來他的象牙都是在床底下,象牙大大小小參差不齊的都有,並不都是明亮潔白似月牙。
當地群眾怒道,狗官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但是狗官卻枕著象牙床。
據說他女兒在舉報信裏麵說他變態,還出軌冷暴力自己母親。
但是該處長一直在公務上大多數是秉公執法,對女下屬從沒有越矩之行,雖然有提攜幾個年輕男幹事。
這不禁讓人好奇,他的象牙是拿來做什麽的?
陸啟成好一會還在關注新聞,沒回答。
陸念湘拿枕頭拍打他,他才反應過來。
他沒看她,淡淡說道:“也沒什麽。”
其實樊雲鳳那天說的話,他一直記得。
不僅是話,還有那天快下雨的小巷子,路口嘈雜的人們,還有那輛路過他們身邊的農工的摩托車,主打色是紅色的,農工戴的是白色頭盔。隻因為那時候樊雲鳳說了一句話,他一下感官敏銳起來。
“你剛剛在想什麽?”
“看新聞,你猜局長拿象牙做什麽?”
“什麽?”陸念湘揮開被子,疊層三橫。
“算了,你收拾吧。”他拿遙控隨便調了一台。
另一台正在播放娛樂新聞,前不久有位姓章的大明星因為片場耍大牌翻白眼給工作人員,還揮手打人被報出來,娛樂圈正義藝人紛紛下場。但該明星方一直隱忍著,沒有發任何聲明解釋。
直到最近才有視頻出來,所謂翻白眼,完全是惡意截圖,誰還沒有眨眼時刻。至於打人是因為截圖不全,斷圖取意。
然後再配上想象性的文字描述,人們比較相信第一主觀,尤其是路人群眾,吃瓜隻吃頭條,哪裏看後續。
現在真相大白,又有很多正義人士站出來為他澄清。
章明星的一位粉絲評論道:人類都有一種心理,喜歡看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跌落下來,一個什麽都有的人忽然之間什麽都沒有了。然後他摔下來的時候誰都會來踩上一腳。
眼見他高樓起,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
看哪,那個人掉下來了,快去看看呀,一起幸災樂禍呀。
成功的故事多不近人情,跌落的故事卻大相徑庭。
所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些所謂的成功人士即使睡著最好的床也不一定比睡硬床板的窮人睡得好。他們太害怕失去了。
陸啟成看了一會電視,腦袋高速運轉著,才意識到陸念湘最近有點敏感。“阿姨她主要是說對不起你,還有希望我能好好幫助你。”
陸念湘低頭,回道:“嗯。你剛剛說的象牙,是用來收藏的吧。”
“很有可能。”陸啟成好笑,陸念湘她單純出世,擇善固執。而他看似出世偏執,實則入世陰鷙。
後來,他有近一周沒怎麽來陸家。
甚至也不在蘇裏區。他去打小工了,先是在奶茶店,相對輕鬆一些,但是錢不多。又轉去工地,錢多一些,但是辛苦。
包工頭看他瘦小根本不願意招收他,但恰巧他們談話的時候有塊飛磚飛來,就要砸到兩人,他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包工頭。
於是他留下來了,工地很辛苦,所幸他幹的也不長,如果在長一點,他也是吃不消的,而且性價比並不高。
陸慈雲知道他最近去打工,但是具體做什麽不知道,她也懶的過問,她知道他是打算給隔壁買生日禮物的。
陸啟成攢到錢,就趕去市裏一家相機租賃店。第二天就沒去工地,但還是每天天沒亮就出門,夜裏是10點多的時候回來,這是陸慈雲知道的時間。
再晚的她也不清楚,她睡得很早,男孩子她也不那麽管他回家時間。
這樣早出晚偶爾不歸了一周,他終於不出門了。
陸慈雲發現他在房間裏搗拾一台相機。
她很震驚,他是要送陸念湘相機嗎?這是多貴的東西?“你忙這麽久,就為了買這個?”
說實話,她有點心疼,不僅僅是因為相機貴,是可憐陸啟成,他都沒怎麽過過生日,為了別人的生日卻付出這麽多。
“是借的,姑姑我幫你拍一張照片吧。”
陸慈雲生理性地抗拒,用手捂住自己,臉一下子黑沉下來,出了房間,又獨自在房間哭了一會兒。
陸啟成來說“對不起”的時候,她又覺的自己太過敏感,胎記毀了她的一生,陸啟成是她看著長大的,怎麽會傷害她。
道完歉,陸啟成又出去了,是離蘇裏區很近的隔壁小鎮,雖然離得近,但是直屬於隔壁市。鎮雖然小,但也有一家照片衝洗店。他衝洗了照片,每一張洗了雙份,還拷了底片。
衝完照片,他又趕回來,包車去了市裏。
C市當年城區規劃的很好,教育區、住宅區、商業區緊密聯係,又很好分散開來。教育區靠山,C市有影響力的學校都在那裏。
而明德中學據說當年建校的時候,請了風水大師看過,測了一個“四象必備”的地方。但當時並沒有很多人真正相信。
但是放到如今來印證當年的話,還真是沒錯,不僅僅明德成了C市第一中學,生源成績最旺。它在地理位置上也不知不覺成了教育區的中心,交通通達,生活設施便利。
風頭甚至蓋過偏遠的大學城。
有位早已退休樣子的大爺曾笑說,什麽風水寶地,至善公園為什麽建在明德後麵,成了人們口中的明德後花園,根本就是官商勾結的結果,當年規劃局從中熙熙攘攘為了什麽。
如果再問下去點什麽,大爺又掩麵不語,神神叨叨的樣子。
而此刻陸啟成在至善公園大門啃煎餅,附近沒有賣奶茶果飲的,要去遠一點的便利店。餅很幹,一點也不爽口。他也無意在吃餅,其實眼睛一直認真盯著對麵明德的大門。
明天就是陸念湘的生日,要在這之前。等分數線公布之後,塵埃落定以後,就變不了了。
有越來越多的人來至善公園玩,情侶、大爺、學生、貓狗,連蚊子也“嗡嗡”地來湊熱鬧,對麵明德倒是少人往來,隻保安室一掌孤燈比較明亮。
蚊子咬的他很是煩躁,包塊都很大,又癢又熱。現在至善公園已經是出的人比進的人少了,月亮也高高的掛了起來。
一晚上的粉塵與嘈雜聲都跌落在他身上,他拿起早已幹了的煎餅再次嚼起來,不禁開始亂想起來,如果沒辦法改變的話,他還能怎麽辦?哭下來、跪下來、死皮賴臉,還是再來一次。
如果失敗了,他要怎麽辦,在明德附近等她畢業嗎?還是怎樣?
保安室有人影閃動,他拿起照片瞥了一眼,心潮澎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