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他們想再寵我一點

“陸姑姑,有多餘的飯嗎?我還沒吃飯。”陸念湘探出腦袋,有點拘謹,同時眼睛四下掃動,以確定隻有陸慈雲一人在洗碗。

陸慈雲看著隔壁家的小姑娘,陸念湘一家剛從湖南回來不久,兩家聯係不多,不過她知道最近兩個小孩是同班同學。

“有,不過都是稀飯和簡單的菜,你怕是吃不慣。我做飯清淡的很,怕上火。啟成喜歡重口的,都不大喜歡。”

陸念湘慢慢踱到她身邊,甜甜笑道:“有吃的就很好了,我什麽都喜歡。我媽忘了做飯,陸啟成他去哪裏了。”

這個借口有點假,這條街誰人不知道樊雲鳳家的情況。

她拿著碗,有點期待。

陸慈雲反倒有點窘迫的樣子,看著菜,一雙手遲疑著要不要動手,心裏有點惱今天為什麽不多買幾個菜。

她又指指樓上,好像找到了辦法,“小啟在樓上。”

陸念湘看了一眼樓上,“沒關係,姑姑,我不找他。我找你,隨便給我什麽吃的都很好。”

“你找我做什麽?”陸慈雲很疑惑,還是把兩碗青菜拿出來,因為陸念湘看著是真的很開心,她才覺得她也許不是那種會嫌棄的女孩子。

接著,陸慈雲又拿來椅子,脫下拖鞋,踩著椅子,去夠櫃子裏的東西,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大盆子,擱在灶台上,從裏麵挑出最大的一個雞蛋。

裏麵的雞蛋大小、顏色濃度不一,但是都很幹淨。

看得出主人有細細擦洗過,這樣在敲蛋殼的時候,就不會碰到雞屎雞毛等汙物。

雖然陸念湘不會嫌棄,但是她還是想煎個雞蛋,給這丫頭。雞蛋隻輕輕磕一下碗的邊緣,她的手像流暢的鴿子的翅膀揮撲一下,黃溜溜的雞蛋就到碗裏。

筷子輕快的攪拌,然後倒到油鍋裏,吱吱作響。

油放的充足,蛋在油裏冒出一個金黃或白色的泡泡,這是最香的時候。這樣煎蛋不會過嫩,也不會過焦,這一切離不開一雙靈巧有經驗的手。

陸念湘在灶台邊看著,時不時幫忙看一下火苗,一時好像忘了來意。

最後,快速起鍋,撒上一把綠色蔥花。

陸慈雲又找來醬油,正要倒上。

“姑姑,不要醬油,我喜歡這樣的。”陸念湘在桌上拿著筷子躍躍欲試,眼裏全是期待。

陸慈雲笑道:“啟成也喜歡這樣的。”

她用紙巾擦了一下碗邊緣的湯汁,兩手捧著碗底,不讓手指露出表麵,碰到食物。

陸念湘看到她的手,指節分明幹幹淨淨。再向上,是她溫暖的笑容。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臉上有黑點,陸慈雲有一塊胎記,像一張麵具,又像八卦,蓋住了眼睛,左半邊臉。

眼睛一張一合,一暗一亮,看著害怕。

要是在影視劇或者書裏,人們也許會覺得增添了神秘色彩,但是現實的這張臉隻會讓人害怕。

關於這張臉,陸慈雲受過太多的苦。不必說,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受過多少苦。

但此時陸念湘靜靜看著她的臉,陸慈雲居然沒想逃避,以前隻要有人看她的臉的時間,超過她停留在別人臉上的時間,她就會難受。

她不在言語與表情上變現出來,甚至對對方更柔順。可是心裏會折磨自己,一次一次,你這個醜八怪、醜八怪、醜八怪。再輕一點再慢一點再認真一點。然後,回去以後,她會對著鏡子,固執地看著自己的臉,一遍又一遍,又哭又笑。

陸念湘的眼神,沒讓她想逃避,也許因為她是孩子,因為她看著麵善,因為她的眼神沒有探究,沒有玩弄,沒有看醜八怪的眼神。

她會很放心,因為陸念湘的下一句絕不會是問“姑姑,你的臉是怎麽了,受傷還是天生的。”

有很多人這樣問過她,好心或假意或好奇或莽撞。

她這樣這麽多年,為什麽那些自詡無意傷害別人的人,從不停下追問她為什麽會這樣。就不會當做沒有看到她是怎樣的,不再提醒她和別人不一樣。至少有時候她已經忘了自己是怎樣的。

但他們都會提醒她,她是不一樣的是一個醜八怪。

陸念湘最開始看清陸慈雲臉的時候是有一點驚訝,但把一切都埋在心底。

她心裏感念姑姑是這麽好的人,她愛幹淨,細致,注意細節,還獨自撫養著陸啟成。心裏竟一下子為陸啟成慶幸。

“很好吃。姑姑,我來是想問你陸啟成。”

陸慈雲一下子了然,也一下子放鬆,她之前一直怕自己招待不周,怕房子破舊,怕菜色簡陋,自己招待不周,可是看來小姑娘意不在此。

“啟成在樓上,你很關心他。”

陸念湘聽到“關心”不反駁,也不去想姑姑會怎麽想她。

“你想了解什麽?”此刻陸慈雲帶著黑色胎記的眼睛,像開過光的慧眼,八卦驚動。

“姑姑,我想知道,啟成的爸爸媽媽是怎麽了?”

陸慈雲不說話了,似乎陷入很長的回憶,她看陸念湘停下了筷子,“你吃,吃吧。”

陸念湘接著用筷子夾起煎蛋最金黃的一麵,但是她眼睛沒離開過陸念慈,好像害怕她不說,或者害怕漏掉她任何一個表情。

很多時候從說話人的表情裏可以預知故事的發展。

就像現在陸念慈的表情就不怎麽好,她沒有皺眉,沒有堆起抬頭紋,也沒有搓手。

可是還是可以看出她淡淡的表情是痛苦的,她是不願講這個故事的。

雖然已經好幾年了,也許她可以忘記當時大部分慘烈的傷痛,但失去親人的疼痛,劇痛之後還有永不消散的鈍痛,會一直持續存在。

“啟成的爸爸媽媽,唉,老天爺就沒有善待過我們陸家。我已經這樣了。”她指的是自己的胎記。

她垂下眼簾,歎氣道:“沒想到他們,其實最可憐的是啟成,他們也算是,人生該體驗的都體驗過了,活的時候也是快樂瀟灑,沒什麽顧慮的,可是孩子可憐,還那麽小。”

陸慈雲打開了話匣子,好像那時候的所有細節一下子在她眼前鋪開來,“那天那麽大的雨,他們還是要出門,雨打到我臉上都生疼,森柏的眼鏡裏都是雨水,看不清路,更何況是開車,雨刷能刷的多幹淨。蘇墨和他一樣,夫妻倆沒有一個人會思考後果。我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幫他們帶孩子。很多時候我是不同意的,我一個人獨處慣了,孩子鬧騰不懂事,但他們知道我隻是嘴上不答應,很多時候都會把孩子扔給我,然後回來的時候買很多東西給我。可是那天啟成很乖,穿著一背帶褲,不打不鬧,抱著我說,喜歡姑姑,要來姑姑這裏。我看雨水那麽大,能把小孩衝沒了,我便沒有拒絕。”

陸念湘也有所耳聞,陸森柏與蘇墨是發生車禍去世的,但是具體並不清楚。

陸慈雲說了這麽多,還是說的不清楚,她好像陷入那天的回憶,那天的雨是多麽大,陸氏夫婦把孩子送來,然後大概兩人出了車禍。

爆裂的雨,年輕歡快執意出門的夫妻,穿背帶褲的乖小孩,嘴上拒絕但還是好心幫忙照顧的女人。

兩人好像都陷入暴雨,回到那天的場景,一時靜默。

但有人打破了暴雨,有個聲音冷淡地從後麵傳來,“陸念湘,你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就好了。”

是陸啟成,他站在門後麵,他不是突然出現的,他是聽了一段時間,才不急不緩地開口。

陸念湘看他的表情,覺得剛才前麵一刻,他和她們一樣也是在暴雨裏。

陸啟成上樓了,陸念湘在細細嚼剩下的蛋白部分,稀飯也吞的很慢。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一點不適合,不應該到他家裏,問他的傷心事。

她問姑姑,就像在背後默默揭開人家的傷疤。陸啟成剛剛的臉色不好,他是非常敏感與喜歡深藏自己的人。她用自己的方式懂他。

陸慈雲看著門,歎了一口氣,開始收拾碗筷,不打算再開口了。

陸念湘磨蹭了一會,直到陸慈雲眼神示意樓上,“小啟在等你。”

她才打算上樓,到了二樓,沒有開燈的房間,她望向樓梯間投來的光,他該是在陽台。

因為快到夏天,所以天還沒有完全黑,太陽還沒有完全到達另一個半球,它一定是一半的臉屬於另一個世界,另一半的臉屬於這個世界。

不知道它偏愛哪個世界。大概是另一個,因為那裏必定是生機勃勃新嫩的臉,溫暖的世界。但是這個世界的它被群山烏雲圍繞,隻投下清冷的光。

而現在那束光正打在陸啟成的臉上。陽台沒有開燈,即使樓下小路的燈已經開了,但暖橘色的燈根本投射不到這裏來。隻剩下世界最後的光在他身上。

陸念湘靜靜坐在另一個小凳子上,一隻手在一下一下扣著椅子。

看著天色,她在想什麽時候會完全黑下來,這樣他就看不到他的臉,他也看不清她的臉。

一切都很安靜,應該會再靜一會,靜到夜色完全降臨。但陸啟成開口了,“我媽媽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她喜歡畫畫,喜歡旅遊。她是一個很隨性的人,隨性到我覺得她不會生小孩,或者說不需要生小孩。就像我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外公外婆一樣,我覺得她也是不需要父母的。她的人生隻需要畫畫、旅遊,還有我爸爸。以前我家裏的牆壁上都是她畫的畫,她和我爸爸每一次旅遊,都會畫下來,以至於家裏沒有很多他們的照片,他們不怎麽拍照,隻喜歡畫畫,畫畫的人怎麽會畫下自己。”

陸念湘輕輕開口,“你喜歡畫畫嗎?”

陸啟成搖頭,是有怨恨的,“不喜歡,我生來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喜歡藝術,我卻一竅不通。也許我潛意識裏覺得畫畫奪走了媽媽的生命。如果他們躲過那次車禍,死裏逃生,可能她會把那場雨,雨中奔馳的車畫下來,也許會得獎?如果她的畫得獎了,能給她帶來很大的收入,也許她便不會那麽熱愛了。但也可能會更癡迷,不僅僅是愛好,而能成為職業。”

陸念湘輕輕吸了一口氣,問道:“現在那些畫呢?”

“在1樓倉庫裏。”

天已經完全黑了,現在路燈、別人家的燈火都亮起來了。

此刻已經看不清陸啟成的臉,也許走進一些還是可以看見的,看見他的眼睛、神色,了解他在想什麽。是以怎樣的心境說出這個故事的。

因為,他像沒有什麽情緒地再說一個故事,好像那個故事還會繼續下去一樣。好像他父母的音容笑貌還近在眼前。

“不過,她畫的畫還是很好的,我和我爸都很喜歡。我小的時候驚歎,那些粉末在她手上怎麽那麽厲害,好像毫無章法地塗塗抹抹,最後,人物笑臉,花鳥都出來了。她會問我畫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我說男人,然後,她開始逗我,下一筆馬上就變成女人了。”

陸啟成像是帶著笑容說這些,說起那些日子,“有的時候,我吵鬧她,故意在上麵弄上一筆我才安心,要她注意我。但是,她最後會順著那一筆接著畫。她會說,原來陸驚蟄是小畫家,很有天分。我爸看了總會敲我腦袋。她最喜歡的一幅畫是《蘇墨的夏天》,她那時候把那副畫掛的高高的,我追著她跑,想去摸那副畫,她總會說,驚蟄的手太髒,等我洗了手,她又會說我的手太濕。我把手擦幹了,她又會說要去吃飯。”

這是一幅有趣可愛的母子畫麵,陸念湘聽了覺得有趣,不禁嘴角上揚。

“村裏的人都說他是才子,他是我們村最早上大學的那一批。雖然他還沒有取得很大的成就,賺很多錢。姑姑說,村裏的姑娘經過我們家的時候都會多看一眼。因為我爸,她被很多年輕姑娘討好。在我的印象裏,他總是帶著眼鏡,拿著鋼筆,在電腦麵前敲敲打打。”

他抬頭看著天空,不再歡快,接著說道:“他們是在大學裏認識的,也是少有的會回老家的大學生。他兩會在一起,我覺得很正常,兩個人很合拍,即使生活一般,但是從沒有為柴米油鹽吵過架,兩人每天做做畫,寫寫小說。為一本書一部電影一句話辯論。也許這樣,小的時候我就比較活潑開朗,自信,調皮。他們有學識有愛好,但在我的教育上卻很放任。我姑說,我媽她想寵我一點,等我長大一些,再好好教育我。他們想再寵我一點,可是最後,隻到8歲。”

陸念湘印象裏的陸啟成父母的形象回來了,現在想想他們夫妻的形象的確和村裏的人不一樣。

他們倆很高很瘦,衣服幹淨整潔。陸叔叔總是和煦的笑,蘇阿姨總是一副很快樂,還有很……小的時候不知道現在形容,現在來說是嬌憨靈動。

有一次陸森柏來接陸啟成,被她看見。她那個時候一下子激動了,向他告狀,“叔叔,你可不可以說說陸啟成,叫他上課不要偷吃辣條。老師都一直看向我們。”

說完這些,她明明害羞了,卻裝做氣鼓鼓地跑走了。想來,她小的時候性格,也是比現在活潑有趣一些。

所以和小陸啟成打打鬧鬧,歡喜冤家。

後來,她見到陸森柏,他都會彎下腰來,把手裏的糖果或者水果給她,溫溫柔柔又鄭重其事地問她:“陸啟成還有沒有再偷吃辣條,我已經說過他了。他說他再也不會害你被老師罵了!”

“他有沒有再調皮?”被一個大人這麽認真地對待,小陸念湘卻越來越不好意思,有點局促。

陸森柏還是很認真地等著她的答案。

“最近還好。”

還有一次,陸念湘遇到他們一家三口,在石子路小巷那裏。陸森柏撐著大大的傘,陸啟成在中間走路一點也不安分。

陸啟成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沒有看見。蘇墨掰回他的小腦袋,“陸啟成,你沒看見你小同桌嗎?都不打招呼。”

“陸念湘。”

“陸啟成。”

兩個小孩害羞又尷尬地打招呼。蘇墨卻笑了,“明明在家裏天天和我們說念湘學習多麽好,怎麽不向爸爸媽媽介紹一下你同桌。”

“沒有,媽媽你胡說。”陸啟成說完一股腦向前跑去,像被戳破小男孩家家心事的感覺。

陸森柏沒抓住他,想追出去,踏出一步,看了眼蘇墨,沒再前進,穩穩地立著給蘇墨撐傘。

他要是追兒子,妻子就要被雨淋了。

蘇墨蹲下來,幫陸念湘扶拉一下書包帶,看著眼前可愛的小女孩。“蘇啟成雖然比較調皮,但是他天天和我們說他的同桌寫字很好看,你寫的作文又被老師表揚了,還有很多很多。所以呀……”

陸念湘見她夾了夾眼睛,湊近她耳朵說,要和她說悄悄話,“如果你不討厭他,千萬不要找老師換位置好不好。”

陸念湘懵懵地沒有回答,這是被人誇獎,應該是還在害羞中。

陸森柏在一邊注視妻子的神色,覺得她孩子氣調皮的樣子十分可愛,比小姑娘還小,熱衷於理兩個小屁孩的關係。“好了,走吧,啟成都要飛出畫外了。”

蘇墨嬌嗔地佯打了他一下,又挽著他的手,躲在傘下,兩人長腿飛揚地去追生氣的陸啟成。

陸念湘對這個畫麵印象深刻,因為那段時間她的的父母在吵架,她想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們一家三口也會在傘下,會是怎樣。

小巷又長又深,雨水滴答滴答,打在綠色的青苔與鵝卵石上,而傘下的人歡聲笑語。

“那天長海漲潮和大暴雨都擠在同一天。我媽,她說最近畫畫沒有靈感,都是生活裏的東西。我爸自然是要跟她去的,他說他寫東西也沒有靈感。其實哪怕他靈感爆滿,他也會去的。他們就這樣任性地違背自然規律上高速去看海。他們以前去哪裏玩,都會把我扔在姑姑那裏。這次當然不意外,不過這次,我是真的也不想跟去,雨太大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大的雨,感覺打在我的臉上都很疼,我來姑姑家的路上都被淋濕了。”

然後,陸家夫婦就出了車禍,車和人都滾到河裏。當時車距離長海不過十裏,也許十裏之後,他們會見到暴雨下長潮的長海,波瀾壯闊難以忘懷的自然景觀。然後蘇墨畫出長海,陸森柏也有了靈感。她的畫與他的小說都取得成績。他們在自己喜歡的藝術事業得到回報。

那陸啟成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他有全世界最有才華的父母。可是故事的結局是陸啟成成了全世界最可憐的小孩,他有一對自私自利的父母。

他們追求的暢快人生,要8歲的陸啟成來承擔後果。

後來,陸啟成去學校,和他一直是同桌的陸念湘也要走了。

陸啟成雙眸微暗,半餉才說道:“其實我不怪他們,但有的時候,日子艱難的時候,難免會想起他們,為什麽那麽大的雨,兩個成年人還那麽任性。為了畫畫,為了靈感,那些就那麽重要。如果他們不是我的父母,我會覺得沒什麽,不怪他們,她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後來你也離開了,姑姑隻能收養了我。”

他前麵說的話,陸念湘都很認同,她在這件事情的三觀和他一樣。

蘇墨和陸森柏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們絕對也不想死,沒想到結局會是那樣。

如果說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若還有什麽遺憾與不舍,便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蘇啟成。

但他最後一句話,被他的語氣情緒及敘事方式說的,好像形成因果關係,是因為陸念湘離開了,陸慈雲才收養了他。

就像他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轉過來淡淡看了她一眼,又似無物飄走。

那個時候,陸念湘笑著對陸啟成說:“陸驚蟄,明天,我要走了,去一個很美的地方,你不要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