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成功渡劫飛升

他不來這裏大鬧一場,今天的一切慘案都不會發生啊。

一直在岸殤身邊充當人肉背景的玉真神使終於開口了:“恭喜洛掌門悟道飛升,得以進入昆侖中天修煉,待女帝出關後再行遴選,進入上界。”

言下之意,在掌管仙人飛升上界的女帝閉關期間,所有仙人的飛升上界之路都隻能進行一半,相當於被“鎖”在了昆侖中天以下。

玉真神使又轉過身對著台下呆若木雞的眾位弟子,“如今洛掌門飛升,若門派中無人可繼任掌門,大家可自行解散或自立門戶。”

剛剛渡劫飛升的洛川下了高台,又緩緩向朝遊露走來。

之前情緒過於激動,經過了一番大折騰,洛川金冠掉落,頭發披散,黑發玉容,卻更顯得清冷孤高,不食人間煙火。

這張臉此時此刻看來,不僅讓姬舞心動,更讓朝遊露心痛。

“遊露,”洛川的聲音似乎也顯得與往常不同,自帶著繚繞三日的立體效果,“對不起,是我耽誤了你。”

耽誤了什麽?

有了新音效的洛川又淡淡地道:“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這劇情巨變真是讓周圍人梳理三天三夜都不能捋出頭緒。朝遊露還在思索洛川的這番來自《妙色王求法偈》的話,姬舞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洛川的眼睛已經不再看姬舞,隻是凝視著遙遠的蒼穹,“修仙煉道百年,我始終止步於天道前。渡劫前的那一刻,我想著此生要跟不愛的人相度餘生,心中充滿了絕望,覺得世間一切繁蕪都與我再無關聯。但若我拋棄一切接受這份感情,也很快會迎來天人兩隔生死兩茫茫。無論怎樣選擇,都不過徒留悲傷。又何必有情?何必選擇?”

朝遊露聽到洛川的詳細解釋之後大為受傷,心中這股憋悶的疼痛更甚——洛川因深刻的絕望而放棄一切,她竟然成為了他最後參禪悟道的催化劑了。

洛川又轉向朝遊露,麵上的神情是一種心灰意冷到了極致的平靜,“我即將前往昆侖墟修煉,以期早日成神,你以往的情意與心意我都知曉。是我對你不起,事已至此,我無顏再讓你耗費心血繼續操持羽華門派上下,從今日起此門解散,你們各自尋覓出路吧。”

說罷,他舉起那意味著掌門之位的金牌,在朝遊露眼前運起內力碾得粉碎。

朝遊露眼睜睜地看著掌門金牌化為齏粉,頓時心痛萬分,神祇作證,她名義上也算是師尊在凡間未過門的妻子了。若是師尊當真覺得對他不住,不是應該為她留些家業以待來日嗎?

其他仙人在飛升之前都會為自己的家族多多打算,而洛川在飛升前把家業毀於一旦,這般“大公無私”朝遊露也是第一次遇到。

再說了,此情此景,難道不是師尊和小師妹自己一意孤行作出來的嗎?

岸殤的目光在姬舞和洛川的臉之間來回遊弋,最後定在悲痛欲絕的姬舞臉上,倏地嘻嘻而笑。

“你以為與洛掌門就此永不相見了?我就偏要收你當我座下前鋒,日日相見不能相親,飽受愛欲的折磨。”

一手主導了今天一切悲劇的岸殤口中又慈悲了幾句,“青春少艾,本欲與師尊結為仙侶,誰知遭此變故,也是天意難測啊。”

將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之後,他便攜著玉真和洛川,捆著姬舞,帶著其他一群下屬,一路浩浩湯湯地回昆侖墟去了。

待朝遊露清醒過來,發現平時人來如織的羽華派已經十去九空。

暫時剩下的那一二弟子也並非意圖重振旗鼓,而是行李還未打包完。

碩大一個仙門,靜得隻聽見蛐蛐在深夜裏叫喚。遙遠的田野中,時不時地傳來幾聲“呱呱——”的蛙鳴。

朝遊露修仙後耳力大進,仔細傾聽時,仿佛能感覺到另一個微觀世界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激烈生態。

很久,很久沒有如此安靜了啊。

朝遊露枯坐在台階上,回想自己戲劇性的一生。

她天資尚可,然而離真正的天才還有一段距離。可以預見,日後踏出這個仙門,她還將見識到更多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時至今日,朝遊露從未有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叛逆氣概,然而卻始終被命運的洪流挾裹著,身不由己地向前。

當掌門提高修為這條路已經行不通了,朝遊露懊惱地捂住額頭,她習慣性地喊一個人的名字:“蒼溟,我該怎麽辦?”

有個人從背後走到她的身邊,挨著她坐下,“你欲如何?”

正是玄微蒼溟。

原本打算將一切全權交托給岸觴的他到底還是不放心,在岸觴的身上留了一塊觀世鏡。這逆子一下了界,果然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一般,幹出的全是陽奉陰違之事。

岸觴也未見得就是想幫朝遊露覓得良婿,不過是存心就想氣死他這位義父罷了。

看到洛川朝遊露二人即將禮成,玄微蒼溟究竟還是沒忍住,出手點化了洛川飛升。

雖是幹涉了天道,但他暫時也未感覺到天道的反噬,興許是程度未到,興許是時候未到。

但玄微蒼溟顧不得那麽多了。

至少在那一瞬間,他滿心隻有“阻止他們結為道侶”這一個想法。

哪怕將來天道要懲處他,他亦受著便是。

“我……”朝遊露喃喃,“我還沒有想好……”

羽華派已經樹倒彌孫散,她肯定是無法再繼續留在此處了,即便轉投其他人門下,也隻能先從外門弟子做起,修煉何其漫漫。

“當年二帝帶領眾神從昆侖墟飛升,必然在那裏留下了許多機緣,”機緣當然是有的,他玄微蒼溟就是最大的機緣,“依我之見,你不如試著往西而行,尋覓屬於自己的道。”

朝遊露覺得蒼溟言之有理,這一生若無配偶,就此西去昆侖,努力飛升成神吧。

正值難得的思考人生的狀態,她卻在一片蛙鳴蟬叫的和諧氛圍中聽到了異樣。

“咣當——”

像是兵器交接的聲響。

那聲音離她所在的地方越來越近,還夾雜著哭喊和求救的聲音。

朝遊露回了神,正飛到半空中準備一探究竟,誰知被一個黑影迎麵撞了滿懷。

懷中人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著她,雖眼角淚痕未幹,仍難掩俊美容顏,他仿佛落水之人攥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朝師姐救我!”

“嗯?”朝遊露不著痕跡地將他推遠,決定忽略剛才他不小心撞入她胸懷的事實,“公子是……”

“我是上官想明啊,”自報家門的上官公子仍然緊緊抓住她的衣袖,“我們曾數次見麵,朝師姐不記得我了嗎?”

她霎時間有些微的印象從腦海中掠過。

在那次姬舞無意之中把萬太宗全伏掌門臨時走失的坐騎當做妖怪殺死之後,雙方在羽華派的唇槍舌劍已經進入到關鍵階段。

姬舞:“我看那孽障落在森林陷阱之處,無法脫身,想來應該是封印和符咒禁錮住了它的緣故。於是就幫它把脖子上的項圈取了下來。”

全掌門:“那項圈是它的封印本命所在,你這一取了下來,它豈不會失了心智,狂性大發?”

此時一位錦衣華服的俊美少年怯生生地從隊伍中挪出,勇氣可嘉地道:“掌門師尊,不……不能全怪這位小師妹,師尊將自己的坐騎借予我,是我自己不小心遺失坐騎在先,弟子願接受掌門師尊責罰。”

朝遊露當時在一旁看戲,隻見全掌門麵對姬舞的一臉豬肝色緩緩轉成了滿麵慈祥的紅潤,順了半天的氣,唇槍舌劍也變得如沐春風,“想明啊,你真是一個心地仁善的好孩子啊。”

洛川就坡下驢地接口:“上官賢侄仁善,這又哪裏是你的錯,都怪我未能好好管教這孽徒。敝派池中珍奇異獸,隻要入得全掌門法眼,且請任挑任選。”

朝遊露隱約聽到大家在身後討論這位上官公子大有來頭。他姓上官名想明,字聰,其父上官靈乃是新月王朝修仙第一大教派鬥氣宗現任掌門,母親是新月皇室直係公主。

可謂是仙二代之中的仙二代,一顆冉冉升起的耀眼新星,出落得怎樣放浪形骸混世魔王都不足為人所驚奇。

上官掌門為了名義上的避嫌,送上官想明到其他門派遊學,待業成之後,再回歸本門繼承家業。

萬太宗全掌門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同上官想明師慈徒孝,好生其樂融融。

不久,朝遊露又再度見到了上官想明。

在各派聯合曆練結束之後,各位掌門再度異常團結地前往羽華派興師問罪。

無非就是為了姬舞小師妹勇闖秘境的那回事。

洛川護短的理由在於姬舞至少沒有鬧出人命,還救出了幾位很可能隕落在秘境之中的修士——其中就有上官想明。

此處是一個洗脫姬舞冤情的重點。

上官想明公子在大殿之上慷慨陳詞,“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們在秘境中萬般絕望之時,是姬舞師妹有如神降,一力將我們救起。功過相抵,善莫大焉。”

一堆女弟子爭先恐後地請命:“上官公子說得很是。”

聽說上官公子交往過多位女仙子,出手闊綽,分享資源不遺餘力。縱然分手,也無有仙子對他有一句埋怨,隻恨自己魅力有限,與上官公子情深緣淺,不能達成結為仙侶的終極目標。

一幫男弟子也強烈讚成:“上官公子所言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