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過往

程夕染小時候長得很矮,打扮得也土土的,但她性格還蠻開朗的,在班裏也有幾個關係好的女性朋友,然而班裏有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同學趙妨雨,起初和她的朋友們一起玩,後來被眾人討厭後,就開始找程夕染做朋友,楚楚可憐地說她們都不喜歡她,不把她當朋友。程夕染就和她成了“朋友”,更巧的是,程夕染的媽媽和趙妨雨的媽媽以前認識。後來發現這個女生偏執又偽善,經常對程夕染惡語相向,還出手。後來程夕染不想再和她來往,她還一直纏著程夕染。

程夕染永遠忘不了趙妨雨譏諷又惡毒地恥笑她會窮一輩子、被男人騎、活在陰溝裏,還肆意地用指甲掐在她的臉上、手臂上以及胸前。那張臉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中,慢慢化成了一個魔鬼的樣子。

後來她終於承受不住,給趙妨雨發了一條短信,裏麵最難聽的詞隻有一個傻子。

隨後,程夕染的媽媽怒氣衝衝地打開她的門,把手機屏幕給她看。

上麵赫然顯示著自己發給趙妨雨的短信,下麵還添了一句。

“阿姨,這是程夕染給我發的,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意思。”

程夕染哭著解釋著趙妨雨對她的所作所為,瘋了似的在自己身上找她留下的傷疤,可是指甲掐留下的印會留多久呢,而且她又不知道有錄音這種辦法。

媽媽說,程夕染自己沒做錯的話,趙妨雨為什麽要那麽對她?

於是她不再出聲,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無聲淚流。

高中的朋友,除了江原都不知道她有這麽一段回憶。所以當再次遇到趙妨雨時,她第一反應就是提筆寫了張紙條折起來,準備求助江原。

一上午,她也沒等到江原回來,卻等到了老秦帶著一個背著書包冷著臉的少年走進教室來。

少年渾身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距離感,輪廓分明,因為有了窗戶外的光影加持,所以顯得比那日更多了幾分明朗。即便是穿著學生基礎款的校服,也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氣質。

是他?

程夕染手中的中性筆滑落,一路滾到少年跟前。他卻隻是瞧了眼程夕染,皺了皺眉,頭都沒低一下。

“這是新轉來我們學校的同學,來,介紹一下自己。”

老秦一邊開口,一邊不忘看程夕染兩眼。

程夕染此刻覺得十分尷尬,尷尬的是自己在老秦麵前說的那一番話以及少年的暑假作業扉頁上,也寫著她的名字。

她看著少年鞋跟旁的中性筆,在心裏默念了句估計百分百斷墨,不斷都對不起它是程夕染五塊錢一盒批發來的廉價商品。她都不想再撿回來。

“好帥啊……”坐在她後麵的周稚語癡癡地開口道。

“裴嘉遠,三中來的。”

很快,就有同學反應過來了這個名字就是那會老秦念叨過的,也有知道他的,再加上少年實在生得好看,一時間眾人都紛紛在底下議論開來。

“程夕染說她認識你,正好,她同桌今天請假了,你先去她旁邊坐著,明天我再另安排那位同學。”

果然,老秦記住了她那番話,真把這個人給她塞過來了。

程夕染想到他身後那群年齡參差不下的小混混,不由得縮了縮身子。裴嘉遠背起書包就走過來,然後把包往桌洞裏隨手一放,裏麵鼓鼓囊囊的,他倒是也不急,慢慢悠悠地塞了半天,程夕染卻急了,跟他說:“你先把書拿出來啊。”

裴嘉遠不冷不淡地斜睨了程夕染一眼:“我知道。”

“……”

程夕染沉默了半天,最後看著他把書拿出來,問道:“你記得把扉頁上我的名字塗掉。”

“早塗了。”裴嘉遠手撐著下巴,看著台上神情嚴肅的老秦還在“**發言”,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話語中帶著幾絲取笑,“你不會沒塗掉我的名字吧?”

程夕染撇了撇嘴,不作聲,悶頭做起題來。

真被他說中了。

裴嘉遠見和程夕染說話尋不著樂子,便也歪頭看著她做起題來。題都不難,她都做對了。看來以後她可以和聞晏一樣替他寫作業了。

想到自己在三中天天給聞晏錢,帶他吃飯,他隻需要幫他寫作業應付老師,隻可惜聞晏的父親生病沒錢治,他還借了他不少。他並沒有指望聞晏還,很久以前他見識過窮苦人家的孩子是什麽樣的,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和他們從出身就不一樣,所以這算不上什麽憐憫,隻是看不慣。況且有錢又怎麽樣呢,他爸媽又不關心他,雙方之間的感情也支離破碎。

因為他在三中太頑劣了,母親一怒之下就把他送來了管控嚴格的一中,巧的是一中校長還和他爺爺是故交,據說他小時候還叫過對方爺爺。這裏紀律、作業各方麵都查得很嚴格,正好昨天閑得無聊跟那夥人一起出去玩買個煙,碰上個土妞學習還不錯,就把她作業買來了應付兩下子。

別說她穿得挺土,長得倒還可以。

還成了他的同桌。

唯一不足的是,就是她看起來,不太經逗。

裴嘉遠趴在桌上,闔上了眼。

江原回來的時候,程夕染看著他斂了笑意從自己身旁走過,將紙條塞到他兜裏,他低頭看了眼程夕染的動作,隨後意會地把紙條往兜裏掖了掖,還比了個ok的手勢。

程夕染一回過頭,就看到裴嘉遠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睜著圓了咕嚕的眼側著頭打量著她。

“什麽事還得寫小紙條給人家,不能直接說?”

裴嘉遠聲音懶洋洋的,語氣似乎沒什麽別的意思,但程夕染好像不太想回答他,搖搖頭說了句:“秘密。”

很快,江原的回信就經過幾個同學之手傳回來了。

“給我。”

程夕染話語中明顯底氣不足。

“條件。”

“……我是學生會的,下周風紀查遲到我值勤,可以不記你。”程夕染轉了轉眼珠子,好像又想到了什麽,抿抿嘴開了口,“你可以抄我的作業。”

裴嘉遠顯然很滿意程夕染的話,真沒想到她如此上道。

“抄就不用了,你可以替我寫。”

程夕染擺擺手。

裴嘉遠晃了晃手中折得亂七八糟的紙條:“這個,加上錢。”

“成交。”

江原的字跡歪七扭八的,回給程夕染的紙條上寫了幾乎四五行:

你之前說過的那女的是吧?

沒事,她敢找你事,我可以幫你。

我記得咱學校之前沒這號人,估計也是個轉來的。

一中最近轉來不少人啊,你那同桌我聽過他名字,感覺不像什麽好人,你小心點。

程夕染把紙條折回去,放進桌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