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挺甜
裴嘉遠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神色，語氣也疏鬆平常。
“嗯？”程夕染聞言，看了眼手中做相精致的立牌，又抬眸，杏眼中寫滿了疑惑，似是不解他這話的意思。
“字麵意思。”
裴嘉遠微微仰起了頭，側臉還透著點淡淡的算不上多明亮的光，顯得他輪廓精致又明朗。少年感十足的臉上此刻程夕染竟不知道為什麽瞧出了幾分陰鬱和冷峻感。
程夕染也不再開口，乖乖把立牌往椅子旁的垃圾桶裏一丟，塑料立牌和垃圾桶碰撞時發出一陣悶聲。
她坐在位上等得無聊，就翻起包裏的手機，前幾天給手機新掛上了個兔子掛件，買東西時的贈品，她覺得還挺可愛的。
學校論壇裏，許多帖子又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三中美女期中考試前會來一中文藝匯演#的帖子很快就吸引住了程夕染的目光，她開口叫低著頭的裴嘉遠，連帶著椅子也往他那邊挪了挪：“你看，你們學校的要來這裏表演！”
裴嘉遠聽後內心半點波瀾都沒掀起，不過看到程夕染這副熱情的樣子，連帶著椅子都往他身邊近了不少，他也給麵子似的把目光投過去。
底下一眾評論都是期待，但他也在評論中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池令雪。
他印象中，池令雪是從來沒報過什麽表演節目的。無論元旦還是端午這種節日，池令雪總是坐在台下，看著台上各色表演。他也未從聽說過池令雪學過什麽唱歌或是跳舞，倒是某次他受人之托給老師送文件，正好在樓裏聽到一陣陶笛聲，那聲音淒婉幽美，他沒忍住往窗裏瞧了一眼，正對上池令雪坐在椅子上，穿著淺藍色的棉布裙子，安靜地吹著陶笛。
當他送完東西回來時，池令雪已經停下了手中的事，就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神情恬淡自如，恰好對上裴嘉遠的目光。
從那日起，池令雪就時常出現在裴嘉遠的班級前。裴嘉遠打完架回來，指節都泛著紅，池令雪就站在不遠處，緩緩向裴嘉遠走過來，手中伸出一截粉色的創可貼，但裴嘉遠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用一種連打量都稱不上的目光看著她，隨後轉過身，隻留她的手在半空中懸著。
空氣都仿佛尷尬了幾分。
但麵對裴嘉遠的拒絕，池令雪隻是勾勾嘴角，將創可貼放在窗台上相對幹淨的一處，隨後轉身，沒有表露出半分不堪。
“發什麽呆呢，你的。”
程夕染的話將裴嘉遠從思索中打斷，他接過程夕染手中的冰淇淋球，隻覺得小得可憐。但賣相還挺精致，葡萄味的紫色也奶裏奶裏的。
他輕輕咬下一口，唇邊沾上奶油，眼睛出神。
甜得恰到好處。
程夕染三兩下就解決了上麵那個球，隨後又拆開雙皮奶的蓋子，遞給裴嘉遠：“嚐嚐。”
話語中沒有半分見外。
但裴嘉遠卻沒有接過。他曾見過程夕染不吃旁人咬過的東西，她要了一個給他隻怕是自己不會再吃了，想到這，他抬手接過雙皮奶，又給程夕染遞回去了。
“誒，你是介意我勺子戳進去了嗎？”程夕染歪著頭，頭發垂落在臉側，不明所以。
“我不愛吃這個。”
程夕染蔫蔫地應了聲，小聲嘀咕起來：“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一個七塊錢，好貴。”
裴嘉遠沒聽清前半句，隻聽到那聲好貴了。他直接把包掀開，拿出一遝錢擺在程夕染麵前，程夕染皺著眉頭看著他這副動作：“你幹什麽呀？”
“你的工資，提前發你。”
聽到回答後，程夕染這才安下心來，但還是隻收了一小部分：“老板，你真大方。”
裴嘉遠又起了想作弄她的心思，眉毛一挑，從兜裏拿出火機一摁，微小的星火被點燃盛放：“叫少爺。”
“裴……裴少爺。”程夕染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這樣多少有點狗腿了，但是沒辦法，既然是配合他演戲，那叫兩句也沒什麽問題。她在心裏默念：“給錢了給錢了給錢了。”
終於，兩個人在這裏待了沒一會，看著進店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也不再占位置，收拾好東西就起身推開了門。
程夕染再次背上了她那裝滿課本，沉得跟磚頭一樣的書包，腳邊一塊石子被她一腳踩上去，她順勢把石子踢飛了。
她看著石子起來又下去，隻在空中劃過一道不大的弧度，最終穩穩地落在了一雙黑色板鞋旁。
目光沿著板鞋緩緩移到上方，直到看到一張嬌豔的臉。
那臉的主人隻瞧了眼石子，又順著石子的來源正好和程夕染的目光對上。
是趙妨雨。
程夕染因為有了上次的事後，對她的恐懼減少了一點，更何況裴嘉遠還在她旁邊，想到這，她底氣又足了幾分。
趙妨雨背著紅色的帆布包，旁邊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女生，目光掠過程夕染，直直地落在了裴嘉遠身上。
裴嘉遠看都沒看她，隻是停下腳步，抬手伸向程夕染書包上的肩帶，低聲道：“我來吧。”
他輕鬆地把包提在手中，隨後走到程夕染的另一側，似乎是想遮住來自趙妨雨那邊的目光。
程夕染抿著唇，無聲地看著裴嘉遠做完這一切。
裴嘉遠偏過頭，衝她低聲開口道：“你可以不用怕她的。”
“就是她？”站在趙妨雨旁邊的高個子馬尾女生尹喻說道，她嘴角噙著笑，手中拿著個透明的打火機，身上還帶著點沒散盡的煙氣。
“對。”趙妨雨應了聲，目光深沉地看著他們離去，拉開距離。
“聽你說不是長得挺難看嗎，我這看著，好像也還不錯啊。”
“那都幾年前了。”
“這麽久還討厭她呀？”宋巧巧也勾著頭發絲問道。
趙妨雨冷笑一聲，卻是什麽都沒說。
程夕染到小賣部門口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萬家燈火也依次亮起幾盞，程夕染被塵土氣嗆得咳嗽了幾下才打開門。
打掃了店裏的衛生和收拾好東西後，程夕染這才坐在前台處拿出自己的書和筆記本之類的資料，按學科背起知識點來。
背完幾科後她意識到自己這樣背估計又累又不討好，幹脆翻出練習冊做題來。
時間也在複習時悄悄溜走，偶爾進來幾個買東西的顧客，她也很快應對過去。整個黃昏至夜晚，程夕染都過得輕鬆又愉悅。
或許是因為草莓芒果冰淇淋球太甜了。
那味道令她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