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情書

裴嘉遠拿起書包背上時,程夕染就站在他旁邊,抬眸看著他。

他嗤笑一聲:“嚇人嗎?”

程夕染卻搖搖頭,雙目通透,猶豫著問出口:“手疼嗎?”

他收拾於連時那麽用力,但凡有眼睛都不會看不出來。如果說她從前看到這種打鬥的場麵一定會離得遠遠的,但現在不一樣了,於連罵過他,而且……打人的是裴嘉遠。

裴嘉遠怔了一下,心裏某處地方被不經意地撩起來,繼而緩緩開口道,目光直直地落在程夕染身上:“你關心的問題真特別。”

麵對別人的關切,他曾經都是冷漠拒絕、不理不睬,所以說出來的話也幾乎是隨著性子,隻不過他此刻心裏到底在想什麽,誰也不知道。

“我聽說,你之前一個人揍過好幾個,還打過了。”

程夕染緊了緊書包,看著裴嘉遠抬腳要走,匆匆跟在他身後。那句“教我防身吧”在嘴邊打了個轉,還是沒說出來。

“還行吧。”裴嘉遠語調慵懶,不是很在意地回複道。末了,他忽然轉過頭問程夕染,眼神若有所指,“你怎麽不去關心江原呢。”

程夕染使了個眼色,低語道:“看到那邊那堆女生了嗎。”

裴嘉遠順著程夕染所指看過去,江原站在那裏,周圍有好幾個身高參差不齊的小姑娘圍上來,手裏拿著水。

她們穿著高一的校服。

“你吃醋了?”裴嘉遠不知道從哪蹦出一句話,程夕染下意識地搖搖頭。

“有什麽好吃醋的?好朋友有女孩子喜歡,這不是挺好的事嗎。”

裴嘉遠走路的腳步一頓,程夕染差點沒刹住車,說了句“你幹嘛”。

“你心真大。”

少年語調平淡,聽者卻覺得透著股別的意思。

“說話別那麽莫名其妙的呀……”程夕染嘀咕著,低頭時又看到腳邊一簇小花。

她驚喜地蹲下身,裴嘉遠還在自顧自地走著,結果扭頭一看旁邊的女孩已經在離他不近處蹲下了。

“……”

裴嘉遠撇撇嘴,搖搖頭走過去。

“一朵普通的花而已,你在這看半天?”

“不啊,隻是你覺得普通。這花雖然很常見,但是我們學校裏其實沒多長,可我今天看到兩朵了。”

“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麽嗎?”

程夕染笑眯眯地抬手碰了下小花。

“什麽?”

“不告訴你。”

程夕染起身,揚長而去,這下一臉懵追在後麵的成裴嘉遠了。

“什麽意思啊?”

裴嘉遠不停追問的第五遍。

程夕染捂住耳朵,平時怎麽沒發現裴嘉遠這麽能說,早知道不逗他了。

“哎行了行了,我逗你的,我就是單純覺得喜歡想蹲下來看兩眼不行嗎?”

得到了回複的裴嘉遠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又皺了皺眉頭:“幼稚加誆我,程夕染,你真行。”

程夕染嬉皮笑臉著看著他。

“沒想到你這麽笨。”

“笨?”裴嘉遠頓了頓,“那比比這次月考成績,怎麽樣?學科你選。”

程夕染忽然想抬手摸摸裴嘉遠的頭,狐疑地看著他:“你,確定?”

她總成績年級第十,雖說不算太高,但是也是一中的一級梯隊了,裴嘉遠作業都不寫,跟她比成績?

“不準作弊!”

“不需要。”裴嘉遠踢了腳路邊的石子。

“那就數學吧,我數學最差了。”

也就是差到每次都考不上一百四。

“好。”

程夕染看著裴嘉遠等到車,衝他招招手,繼續等起公交車來。江原此刻也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過頭,打趣道:“小學妹對你挺熱情,不錯啊。”

江原撓撓頭,一向樂觀開朗的少年被調侃也有些不自在:“都,都是鬧著玩的。可能我籃球打的太好了。”

“噗嗤。”

“於連那小子真是氣死我了,本來好好地籃球賽,被他搞成打架了,靠。”

江原一拳打在樹幹上。

程夕染笑著聽他講,看著她要等的那輛公交車突然出現,她扭頭衝江原道:“我先走啦,你快回家吧。”

夕陽下沉,天色遲暮,起風了。

臨近月考的這段時間裏,程夕染的生活異常平靜。偶爾在學校裏撞到趙妨雨時,她總是嘴邊帶著淡淡的笑意,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目不斜視,但那笑意不達眼底。

程夕染看著裴嘉遠上課都不睡覺了,就坐在那裏,一股腦地寫數學題。每次她試圖過去偷瞄兩眼,裴嘉遠總是轉過頭,陽光正好從窗外進來打在他臉上,神色淡然地看著她。

程夕染訕訕地笑兩聲,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直到某天,裴嘉遠的桌洞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粉色的信封。

裴嘉遠看著信封上粘著的小花標簽,越看越覺得眼熟。他開始搜索回憶,試圖想要情況明朗些,他的指尖摩挲過信封,拆開信紙,看著方格信紙上寫得方方正正的情詩。

此刻正是中午午休時間,他剛從廁所拿出煙擺弄了兩口就掐滅,回來時程夕染都已經趴在桌上累得睡著了,手裏還捏著沒蓋帽的筆。

教室後麵的空調不知道被誰調了風向,吹得裴嘉遠都覺得冷,他垂眸看一眼程夕染,也凍得縮起身子來。

他從桌洞裏拿出自己的外套,給程夕染披上,又站起身來到空調旁,把扇葉往上掰了掰。

李歌瑤就坐在那裏,看著裴嘉遠的動作,心情猶如過山車。

他先前摩挲信紙的樣子溫柔極了,可是他居然因為程夕染冷給她蓋衣服。

裴嘉遠回到位置上時,正好和李歌瑤的目光對上。

他的目光溫和又清明,和平時一點都不一樣。李歌瑤聽到自己的心在跳動,甚至清晰到能聽到心跳的回音。

裴嘉遠看著小花標簽,回憶閃回不斷,忽然反應過來,程夕染那天看的花,跟這不是很像嗎。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腦海中寫著的都是難以置信。可是這字跡,橫豎都不像程夕染的啊。裴嘉遠心裏矛盾極了。

從前不是沒有人給他寫過情書,可是每次他都看完後,折好扔掉,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不太想扔了。

他把信放回去,麵色自然地收好,耳朵卻悄悄泛紅了。

這個人,不會真的喜歡他吧?

那她的喜歡也太快了。裴嘉遠在心裏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