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她給的
程夕染睜開眼時，裴嘉遠正襟危坐在桌前，她扭頭迷迷糊糊地問了句：“下節課是什麽來著？”
裴嘉遠聞言神色不自然地抬頭看了眼黑板右下角。
“體育。”
“哦。”程夕染晃了晃腦袋，顯然因為剛睡醒還迷迷糊糊的，可下一秒她意識到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件什麽。
她扯下校服，又看看自己桌洞裏疊得整整齊齊的外套，怔怔地問道：“誰把校服放我身上的，什麽意思。”
“……”裴嘉遠沉默地看向她，隨後一把扯過校服。
睡個覺醒來跟醉了就酒似的。裴嘉遠在心裏腹誹。
暖光軟軟地灑進校園裏，隔著時光的縫隙在地上留下金黃的詩行。
高二五班的眾人零零散散地來到操場上，體育老師已經在操場上等半天了。
那是個年紀三十來歲的青年，戴著墨鏡，依稀能看到下巴上沒刮幹淨的胡茬，他整好隊後，說了一大堆話，隨後就讓眾人站在跑道上跑兩圈。
有人低聲哀嚎，不過老師聽到後並沒有理會。程夕染就跟在隊伍最後默默地跑著。跑著跑著，她看到前方有個身影突然慢了下來。她眯起眼睛一看，是裴嘉遠。
很快，她就追上了他。
“怎麽不跑？”
裴嘉遠聞言轉過頭，垂著眸，語調慵懶地對她說：“你跑得太慢了。”等你一下。
“我是因為不想跑……你知道上學期體測我800米跑了多少名嗎，我跑了第五。”
裴嘉遠輕笑一聲，還沒等程夕染反駁就又接著開口：“我一千米跑了第一。”
“……男女有別。”程夕染理直氣壯。
裴嘉遠沒再應聲，就跟在程夕染旁邊，放緩步子跑著。
兩圈結束，老師就開始領著眾人做操。李歌瑤就站在程夕染旁邊，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程夕染轉過頭，邊揮動手臂，邊疑惑地問她：“你怎麽了。”
李歌瑤強撐著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容：“沒、沒事。”
“你不舒服記得跟老師說啊，我感覺他不是那種特別嚴的老師。”
“好，謝謝。”李歌瑤小聲說道。
心裏想著的，都是今天中午的事。
裴嘉遠就站在兩排後，隔著同學們交錯著的身影，看著程夕染自在地做操，想到她剛剛和他說話時反應那麽自然，心裏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人，真的會給他寫情書嗎？
解散隊伍後，裴嘉遠摸到了兜裏的打火機和煙，瞧了眼不遠處的廁所，旁邊有搭話的男生叫他過去玩，他也隻是點點頭說了句待會，便徑直去了廁所。
火光閃爍，他手中細長的煙草被點燃。
這次，他沒有被嗆得咳嗽。
煙氣被他緩緩地吐露在口中，留痕卻又轉瞬即逝，裴嘉遠的睫毛顫抖著，心境放得很輕。
旁邊的廁所突然傳出來女生的交談聲。
“他看到你的情詩了嗎？”說話的女生聲音急促。
“看到了，可是……他好像喜歡程夕染。”回應她的是個低落的女聲。
這聲音……越聽越像坐在他過道的那個女孩子。裴嘉遠繼續聽著她們交流。
“啊，不可能吧，我感覺他應該喜歡你這種安安靜靜的性格啊……而且你長得又漂亮。”
“可是，你覺得程夕染長得不好看嗎？你不會忘了之前那事吧。”
什麽事？
“記得啊，要不是江原護著，程夕染……不好說。”
“但是裴嘉遠家裏挺有錢的，他應該，看不太上她吧？”
“噓，有人來了。”
交談聲戛然而止，水龍頭被擰開，誰水流聲響起，似乎想要掩蓋她們交談過的痕跡。
裴嘉遠斂了神色，把煙掐滅，洗了把手後也出了門。
遠遠就看到程夕染和幾個女生坐在看台上聊天，程夕染穿著白色帆布鞋，隱隱露出腳踝，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透亮嬌嫩，連帶著頭發也在發光。
打扮素淨，長得清純，學習好，按理說這種人是不該有弱點的。
裴嘉遠忽然回想起自己在之前的學校打過的一架。被打的人搶了他兄弟時頃的女朋友。時頃的前女友也是個乖乖女，他雖然沒見過幾次，但對於她的印象在寥寥幾麵和時頃的話語中也能拚湊出幾分。結果那個男的調班調到時頃女朋友班上就開始作弄她，纏著她，時頃女朋友受不住他的軟磨硬泡，把時頃綠了。
而後，那個男的還過來挑釁時頃，時頃自己打了一頓不解氣，又找了裴嘉遠他們這一夥子，又把人收拾了頓。過了段時間那男的又把時頃前女友給甩了，又來找時頃求和。
時頃那天抽了快半盒子煙，身上都是煙氣，整個人彌漫著一種愁緒。
林笙和遊述他們也不會安慰人，幾個大男生在旁邊看著時頃這副模樣直發愁，最後還是裴嘉遠拍拍他的肩：“想吃什麽，走。”
時頃前女友充分向他們證明了，什麽叫乖乖女也並沒有像看起來那麽幹淨純真。
池令雪雖然也稱得上是優秀漂亮，但是和時頃前女友也不一樣。裴嘉遠曾經在池令雪同他告白的眼神裏，看到了充足的野心。
雖然她被拒絕了，但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沒有任何氣餒的想法，甚至於在裴嘉遠轉過來之前那段時間，還在學校裏製造各種和裴嘉遠的偶遇。
她看起來實在聰明。
遠處的程夕染不知道聽見了什麽，從台階上一躍而起，跺著腳咬牙切齒地不知道在和其他幾個女生說什麽，旁邊的女生就一直聽著她說話笑。
末了，程夕染忽然從手裏翻出一把那種彩紙裝著的糖果，跟她們分了起來，隨後把目光移到了下麵，一眼就看到裴嘉遠。
她衝他招招手，丟過去一顆葡萄味硬糖。
“接好啦！”
很快，糖果就在空中劃出一道標準的拋物線，隨後穩穩地落在地上。
裴嘉遠低身撿起糖，在程夕染期待的目光剝開糖紙，送入口中。
葡萄味，挺甜。
裴嘉遠衝她點點頭，眼底不自覺地浮起淺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