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芭蕾舞演出

我從回憶裏逃出來,窗外的雨還在接連不斷地落著,我的心情也沉重極了,而想要再見到招勒,也永遠隻能在記憶中了。

夜晚間,我躺在**每隔一會兒就檢查郵箱。然而,除了靜靜躺在收件箱裏的工作通知,沒有等到那位陌生發件人再發來任何信息。

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又迷迷糊糊地醒來。在這樣反複焦慮的狀態下,一直煎熬到天色一點點亮起。重新撥打文至粵的電話,依舊處在關機狀態。

必須要有一個突破口才好,我不得不重新換角度思考。接觸過這段監控視頻的,除了警方,還有監控室的管理人員。從警方手中流出這段視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麽就隻剩下另一個源頭可以去調查。

想到這裏,頓時茅塞頓開。我從**爬起來,簡單地綁了頭發,洗了把臉。

招勒搬到新居時,曾經多給過我一把鑰匙,告訴我遇到急事可以直接過去找他。我為了避嫌,不便打擾文至粵和招勒,一次都沒有主動叨擾過。

那枚鑰匙被我擱在書櫃的抽屜裏。取出鑰匙後,我驅車趕去招勒家。

晨曦從天邊散開,後視鏡裏也被染上了顏色,清冷的早晨,路上的行人也極其稀少。我疲倦地支撐著身體,開著車。即使疲憊,也沒有一丁點兒睡意。

招勒的居所坐落在郊外的一個小區,是一幢三層樓房。我曾在他喬遷新居時被邀請過去喝茶。招勒喜歡桂花,在院子中栽了一棵桂花樹。一樓是書房和臥室,二樓被他開辟成了一個攝影棚,三樓空空****的,被當成廢棄樓上了鎖,有金屬樓梯從一樓直通到天台。這些都隻是記憶中的樣子,我也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汽車駛過一條荒涼的公路,周圍隻剩下兩旁光禿禿的稻田。轉到小路上,又行駛了將近十分鍾的車程,一群錯落有致的樓房漸漸在眼前清晰起來。

這次來主要是為了查監控,順路想去招勒家看看。也不清楚他送給我鑰匙後是否換過鎖,畢竟我從來沒有用這把鑰匙開過招勒家的大門。

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在招勒家門口停了車,拿出鑰匙來插進大門的鎖孔裏,輕輕一擰,院子的門開了。

我走進去,又開了大門。

屋內冷冰冰的,許久未來人的樣子,地麵積了厚厚一層灰塵。招勒生前就喜歡用冷色調的家具,顯得屋內沒有人煙味兒。他走了之後,屋內更是毫無生氣了。

我撿起掉落在茶幾角落的水杯進了廚房,將水龍頭擰到熱水,流出來卻是“嘩啦啦”的冷水,衝在手背上生疼。我翻開櫥櫃找熱水器開關,反複試了幾次後也依然沒有反應。我無奈地站起身,就著冰冷的水洗著水杯,下意識掉出眼淚來,招勒走後,連熱水器都壞掉了。

這麽久以來,我第一次哭出來。比起見到他屍體時那種直觀的衝擊,現在更讓人難受。這時候,我才能確切地感受到他好像真的不存在了。

曾經離他最近的地方,連他生活的一絲氣味也不剩下。他不會再對我說話,不會再喊我的名字,永遠隻會存在於我的記憶中,和那一張張冰冷的照片裏。我洗著水杯,心口疼得難受。

接了一桶水,沾濕了拖把,將屋子裏裏外外拖幹淨。招勒擱置家具的位置,我沒有舍得動。書房裏的書櫃也積滿了灰。我一本本把書拿出來,再一本本擦幹淨放回去。

招勒喜歡看一些曆史題材的書籍,也有外文的原版書,我翻看了幾頁又重新放回原位。櫃子裏放著一疊厚厚的報紙,除此之外還有一本八開大小的相冊集。土黃色的紙質封皮有些破舊,看得出有些年頭了。

翻開看,是一些亂七八糟的照片,一些照片構圖也不是很完善,應該是他學攝影之前隨手拍的一些東西。

相比較那些完整而商業的攝影,這些照片很有趣,充滿了生活氣息。翻到中間,我被幾張螞蟻的照片吸引住了,一共五張照片。第一張是一群螞蟻在馬路的一邊,順著大路的另一邊爬去;第二張的時候,它們已經爬了一小半;到了第三張,大路的中央隻剩下一半螞蟻;最後一張,剩下兩三隻的螞蟻終於爬到的大路的另一邊。

又翻開幾頁,看到了一張我的照片,拍攝時我正是十三歲的年紀。我坐在餐廳的角落裏,望著窗外出神。

我怔怔地望著這張照片,照片上的我穿著白色的羽絨服,裏麵是單薄的芭蕾舞服,烏黑的頭發梳在腦後,露出一張稚嫩的臉來。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沒想到招勒將它保留了下來。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我正在跟大家慪氣,除了招勒,沒有人注意到我敏感的情緒。

二零零六年的末尾,舞蹈室忙著準備一場青少年芭蕾舞節目的商業演出。

排練中途,我臨時替補一個中途退出的女孩子,一起參加演出。

同一個動作反複練習到傍晚,冬天在開了暖氣的舞蹈室裏熱得大汗淋漓。天黑時回到家,叔叔已經準備好蘑菇蝦麵。

媽媽還沒有回來,叔叔盛好了湯麵叫我來吃。隔著洗浴室的玻璃窗戶聽到他的呼聲,我快速衝了澡從浴室裏出來,捧起碗坐在桌邊大口吞咽著麵條。

耳邊響起了開門的聲音,回頭看到媽媽推門而入,正在彎腰換鞋。

“下班了?”

“是啊。”媽媽一邊換鞋一邊絮絮叨叨,“本來能早點回來,路口看見賣鴨蛋的阿公和一個男人在吵架,就停下車多看了一會兒。”

“怎麽回事啊?”叔叔問。

“好像是那個阿公的推車撞到那個人了。”

“媽,我被選中參加一個舞蹈表演。”我將嘴裏的麵條吞下,弱弱地插話。

“是嗎?”她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半天吐出三個字來,“真不錯。”

“定了一月十號的演出,你來嗎?”

“要求家長也要去嗎?”

“沒有,但是她們的家長好像都會去。”我想了想,又補道,“我問過了。”

媽媽起身,翻開掛在牆上的日曆:“那天好像是工作日啊!去的話要跟公司請假,工作上的事情還有一堆呢。”

我沉默地挑著麵條,心中還是隱隱希望她去的,但似乎感覺到這件事又讓她為難了,就默默噤了聲。

“確定那天的話,我請假去好了,在哪裏演出啊?”

“真的嗎?”我雀躍起來,“在客宿酒店,很近的。”

“那好,但是你要好好表現。”

我乖巧地點著頭,一邊大口吸著麵條,轉瞬就將一碗麵吃得幹幹淨淨了。

即使課程再繁忙,每天放學後我還是會抽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去教室排練舞蹈,經常晚上開著台燈趴在桌上做作業。時常寫著寫著,就對著台燈打起了瞌睡。

我的肢體極其不協調,基礎又不紮實,有些動作老師重複了許多次,我仍然記不準確。懊喪之餘,我一遍遍對著鏡子認真練習著,舞蹈教室裏的人快走盡了。音響裏播放著輕柔的舞曲,我抬起下巴,麵對鏡子踮起腳,轉過身,看到門被推開了一個縫隙。

我轉回身,麵向鏡子。鏡子裏,門被推開後,招勒走了進來,順手脫下身上穿著的羽絨服,在我的對麵坐下來。教室裏有兩個女孩子圍過來跟他說了些什麽。我看著鏡子裏,身後的招勒垂著眼睛,耳畔邊漆黑的碎發被修剪的整整齊齊。

他用手掌托著下巴,在聽女孩們說話,偶爾點頭,但是都不應聲。

輕柔的芭蕾舞曲在耳邊響著,我踮起腳尖,轉過身去。他在這時抬起眼睛看向我,慵懶的模樣,打量的神情。我的心“咯噔”了一瞬,掃過他的眼睛時,像是看到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

我緊張得腳尖都在顫抖,轉身麵對鏡麵,招勒已經將視線移開了。我慢慢放鬆下來,專注地跟著音樂跳下一拍的舞蹈。

漫長的音樂停止,我緩緩放下胳膊,一旁響起老師的掌聲,負責排練的安老師從我身後走過來:“可以啊溫藻,除了動作還不標準外,一個拍子都沒有錯。”

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掌擦掉額上細密的汗,看向招勒的方向時,他已經不在了。

牆上的鍾表顯示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整了。我走到休息室脫下被汗浸濕的衣服,塞進背包裏,又從櫃子裏摸出毛衣和羽絨服,動作迅速地套上。

跟安老師告了別,打開教室門的那一刻,我踉蹌了一步,屋外的世界漆黑得像是掉進了黑洞。路燈像是下一秒就會滅了似的,我的眼睛大約隻能看清麵前幾米的路麵,冬日的天黑得極快,這才是剛剛過了晚上六點的時間。

冷風從毛衣領口灌進身體裏,我哆嗦得渾身僵硬。

逆著風沿著小路疾步往前走,遠遠地看到前方有一束燈光緩緩地移動。我仔細看過去才發現是招勒握著手電筒走在前麵,柔和的燈光從他手掌向外散出。我也放慢腳步跟在他身後,我們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在小路分叉口,我們才各自朝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商業演出那天,我一大早起床,去舞蹈教室抓緊時間進行最後一次排練。

叔叔送我出門:“下午我和你媽媽再過去,她和公司請了下午的假,你們是下午三點開始表演是嗎?”

叔叔再三跟我確定時間,又幫我把背包拉鏈拉好:“行了,路上慢點。”

到了舞蹈教室,推開門,看到幾個老師們正圍在一起整理租來的芭蕾舞服。一條條雪白的舞蹈紗裙被整齊地掛在單杠上,白得耀眼。我們抓緊時間又排練了幾遍今天準備表演的舞蹈,挨到中午時分,我和其他女孩子吃了老師買來的盒飯。才休息一會兒,就被老師一起帶進更衣室換上舞蹈服。

頭發被老師動作嫻熟地在腦後盤成一團,臉上緊接著被塗上了味道嗆人的的粉和腮紅,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因為擦了粉底而比平常顯得更加慘白的臉色,看起來真的不大好看。頂著一臉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妝容,我緊跟著老師的安排上了一輛負責來接送的麵包車。

麵包車上很擁擠,我坐在最後一排角落裏,女孩們的說話聲在耳朵裏進進出出。透過黑色的車窗,我看到窗外的世界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大路邊枯老的樹枝在風裏無力抖動著,路上一閃而過的破破爛爛的郵政局,街邊推著小車正在賣紅薯的大叔,坐在路邊抱著水杯暖手的環衛工,這個冬天沒有表現出半點兒熱鬧。

麵包車駛到了酒店的門口,我們穿著單薄的裙子,頂著冷風下車了。

“一會兒上台千萬不要緊張,把台下的觀眾都當做木頭人就好。”老師一遍遍叮囑我們。

我們在候場室裏安靜地等待著,大半個小時過後,聽到舞台前主持人報幕的聲音:“下麵由我們的青少年芭蕾舞小演員給大家帶來《蝴蝶生死》。”

“該我們了,來……快起來。”老師隨即帶著我們快速來到入場口,又囑咐,“一個一個進,有條不紊的,別急。”

我跟在前麵一個女孩子身後入了場,跟平時排練好的一樣,等音樂聲緩緩滑入。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四周的音樂緩緩響起。我跟著前麵的女孩一起踮起腳,從腦海中努力拚湊舞蹈片段。

偶然間視線掃到台下,黑壓壓的一片,我迅速移開目光,大腦卻開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將視線投向哪裏,下意識伸出了左腿,卻猛地瞥到別人抬起的右腿,刹那間意識自己跳錯了舞步,一時間手慌腳亂,連著幾個拍子都跟不上來。我後麵跳得磕磕絆絆,緊張得渾身發冷。音樂聲停止,我慌張地跟著身邊的女孩子擺出謝幕的姿勢。

在主持人進來之前,我們排好列隊下了台。

我氣喘籲籲地擦著臉上的汗,進到後台時,看到一群家長湧了上來。我被擠在人群中間,聽到他們叫著自家孩子的名字。

我從人群裏擠了出來,環顧後台,沒有看到叔叔和媽媽的身影。也許是在前台看節目,我想著,從後台跑到觀眾席去。我穿過一排排的觀眾去找,直到被人握住胳膊拉了一下。下意識以為是媽媽,有些激動地順著握我胳膊的方向看去,看到李招勒在我的身後,正在看著我:“怎麽了?”

見到不是媽媽,我瞬間有些失落。看樣子招勒是來看節目的,我對他搖了搖頭:“沒事。”

回到後台時,看到老師和家長們在寒暄、。沮喪的情緒蔓延開,我不斷回想起剛剛在舞台上的失誤,心情慢慢跌進了低穀。獨自晃**著穿過酒店的走廊,拐角處放置著一隻紅色的水桶。經過時無意間碰撞到,隨即水桶後的門往回打開了。

狹小的房間堆放著拖把和掃帚之類的工具,像是雜物間。想獨自冷靜的念頭已經攀升到了頂峰,我走進去將門反鎖住,在角落裏坐了下來。

腦袋埋進膝蓋,我一遍遍回想在舞台上忘記動作的窘迫,又聯想到被媽媽和叔叔遺忘的事情,胸口堵得難受。即使我努力想控製好自己的情緒,還是很快被悲傷的情緒占據了上風,我難受地哭出來了,能感覺到濕漉漉的眼淚從麵頰上滑落,弄得臉頰黏糊糊的。

大概此刻,大家都在忙著慶祝演出順利結束,沒有人會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沉默地在原地縮成一團,情緒慢慢得到緩解,等了很久的時間,望著牆上的窗戶,夜晚的黑暗已經從窗外撲了進來。

有人敲了敲門,我聽出來是老師的聲音:“有人在裏麵嗎?”

我抿著嘴唇,沒有吭聲。

門又緊接著被敲響,是老師的聲音:“溫藻!是你在裏麵嗎?”

“監控裏看到她確實進去了。”門外有人在說話。

“溫藻!你在裏麵幹什麽呢?快點出來!”門被“哐當哐當”砸著,似乎是媽媽,她的脾氣一向火爆,像是下一秒就會把門砸爛似的。

外麵的一群人咄咄逼人,而此刻我的情緒全是抗拒,又隱隱有些害怕。我待在原地,盯著麵前被砸到亂響的門,不知道該怎麽做。

“咚”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我猛地順著聲音望去,有人從窗戶外跳進來了。黑暗裏,那個半蹲在地上的人慢慢起身,向我走來。

“別怕。”他說。

我心慌意亂,想往後退,卻在聽到他的聲音時瞬間安心了不少,他是招勒。

“溫藻,你聽到就快點出來!”媽媽依舊在門外大喊。

我慌亂地看向招勒,卻聽到他鎮定地開口:“一會兒你什麽都不要說。”

我跟在招勒身後,看他徑直走到門前扭動門鎖,門輕輕被打開了。刹那間從外麵竄進來大片光亮,但並不讓人覺得刺眼。媽媽、叔叔、舞蹈老師,還有幾個陌生的大叔正站在門口。

“你在裏麵幹什麽呢!叫你是沒聽見嗎?”媽媽向我衝過來,李招勒往我的身邊移動了兩步,擋住了我。

他的肩膀在我的頭頂上方,完全遮住了我的視線。盡管如此,媽媽還是越過了他,一把抓過了我的胳膊,將我拉了出來:“我們差點報警你知不知道?”

“門內的鎖壞掉了,她打不開。”招勒說。

我詫異地看向招勒,卻聽到媽媽放緩了語氣問我:“真的嗎?”

我猶豫了一瞬,順著招勒的話點點頭。

“早知道這樣你進去幹什麽呀!以後別亂跑了。”媽媽的怒氣消失了一大半,轉而是半責怪又半心疼的語氣。

冬天的夜裏,我穿著單薄的裙子,早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時候放鬆下來,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冷嗎?”李招勒似乎發現了,輕聲問我。

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叔叔脫下羽絨服,招手示意我過來:“你先穿上吧。”

我接過叔叔寬大的羽絨服,像耗子一樣鑽了進去,羽絨服混合著他滾燙的體溫,讓我找回了一些溫度。

深夜裏這場鬧劇並沒有到此終止,事情以退學作為結束。我們下到二樓餐廳,媽媽和老師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商量著退學費的事情。

媽媽的怒火還沒有消失,質問著老師:“你們這樣,我怎麽會把孩子放心交給你們?”

“溫藻媽媽,我們沒有不管她的。”

我坐在桌邊聽她們說話,肚子饑餓,手腳冰冷,心情也鬱悶極了,賭氣地看著窗外。李招勒在一邊擺弄他的相機,耳邊響起幾聲相機“哢嚓哢嚓”的聲音,我側過臉看他,發現他正拿相機對著我。

燈光下,他低著頭正在檢查相機的東西。漆黑的頭發和眉毛,眼睛俯下,麵頰稚嫩,此刻看起來像一隻幹淨的貓。

他突然抬起頭來,我立刻轉過了臉,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

聽著大家的喃喃聲,我逐漸打起瞌睡來。

“溫藻,回家了。”叔叔叫我,順便招呼招勒,“同學,坐我們車吧,順便送你。”

招勒沒有拒絕,下了樓,和我一起鑽進了後座。車裏開了暖氣,李招勒坐在我的身旁,我側過臉看到他靠在座位上,閉著眼睛睡覺的樣子。即使這樣躺著,背也依然挺得直直的。

我也漸漸打起瞌睡來,中途李招勒下了車,和他告別後我繼續迷迷糊糊地睡覺。

“溫藻,溫藻。”媽媽喊我,現在她說話的語氣已經溫和了很多。

“嗯?”我迷迷糊糊地答應她。

“下午我不舒服去了醫院,所以沒有趕上你表演。”

“沒事吧?”我終於清醒了一些。

她說話的口吻變得溫和起來:“沒有事,是一個好消息。你馬上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我睜開眼,睡意全無。從車窗外散發出一點的路燈光線,穿過車窗,向我的臉頰發散,我的雙眼頓時被刺痛得什麽也看不清了,眼眶有些溫熱,我不動聲色地擦掉了快要溢出來的眼淚。

“開心嗎?”

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