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答案的最後三個字

學校規定學生中午必須在食堂用餐,隨後有半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待在各自教室裏,可以看書,可以睡覺,就是不準喧嘩吵鬧。

高中部教學樓是去年新建成的,兩棟樓建在校園一角,與初中部隔了一個人工湖還有一個操場,為的是學業緊張的高年級不被打擾。

這樣的安排挺合理的,但有一點,便是高中部離食堂太遠了!

因此每到中午最後一堂課,還剩十五分鍾下課時,朱星吉便開始蠢蠢欲動,像隻餓得眼冒綠光的狼,先是掏出飯卡在手中握著,桌麵上的書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減少……

當老師終於宣布下課後,他第一個衝出教室奔向食堂,充分發揮了他跑步的特長。

可今天,他卻坐在座位上磨磨蹭蹭,肚子響亮地叫了好幾聲也不動彈。

等到同學們都走光了,他才背著沉甸甸的書包走出來,鬼鬼祟祟地往信技樓走去。

書包裏全都是板磚——能不沉甸甸的嗎,簡直舉步維艱啊!

副校長口中的推車他還沒找到呢,餘虓烈一下課就吃飯去了,完全沒給他開口詢問的機會,況且這麽丟人的事,他才不要讓其他人知道,便隻好用書包一趟一趟地運過去。

就在他頂著秋日正午還熾熱的陽光和路過同學們異樣的目光,汗流浹背地把磚塊從書包裏傾倒出來時,一旁傳來車軲轆聲。

朱星吉徹底癱坐在地上,抬頭一看,便見不遠處餘虓烈單手推著推車,嘴裏叼著雪糕,悠悠地走過來……

朱星吉整個人都不好了,看看推車又看看餘虓烈,顫著手抖著肉怒道:“你……你怎麽來了?”

“副校長說,一塊板磚都不能少。”

餘虓烈舔舔嘴唇,露出白亮的牙齒,看在朱星吉眼裏簡直就是個陰森森的笑。

“你可能忘記了我書包裏的那一塊。”

說完,餘虓烈把車鬥一倒,那塊磚便掉落在朱星吉眼前,讓他一瞬便回憶起自己是那始作俑者,此時再苦再累,也不敢叫板了。

他立馬改變態度,對上餘虓烈好整以暇的目光,笑嗬嗬道:“那哪兒能勞煩您親自出馬呢?哪兒來的我送哪兒去啊!

“嘿嘿,您先回吧,天太熱了,今天的磚格外燙手,我還得再搬幾趟呢!”

餘虓烈依言走了,回教學樓的路上,突然想起什麽,腳步一頓,拐進了旁邊的小賣部。

等朱星吉推著小推車運完最後一趟磚時,人已經餓過頭了,回到教室便在桌子上趴下,半死不活地喘著粗氣。

班上的同學方才都看到他“辛勤搬磚”的一幕,便一批一批地跑過來取笑他。

不一會兒,午休鈴響起來,教室裏便安靜了下來。

朱星吉麵朝牆壁,眯著眼睛快要睡著時,突然感覺腦門一涼,激得他打了個寒戰。以為又是相熟的同學來取笑自己,他心裏也有點生氣,便凶巴巴地往腦門上一拍,結果觸到滿手冰涼。

他睜開眼,便看到餘虓烈一手舉著冰可樂,一手拿著兩個從小賣部買來的煎包,站在他眼前。

那陣撲鼻的香味,還有與他肌膚相貼的清涼,一下子就填平了朱星吉內心撕裂的巨大裂縫。

朱星吉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問:“給……給我的?”

餘虓烈低頭看著他,見他遲遲不敢接,便作勢要把煎包往自己嘴裏塞,果然立馬被他攔住了。

“給我就給我了嘛,”朱星吉賣乖地揚起大大笑臉,“謝謝烈哥!”

外麵有老師在巡察,餘虓烈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下了。

等巡察老師走遠,朱星吉俯下身偷偷吃煎包,一邊吃一邊感激地看向餘虓烈。

隻見餘虓烈又開始不安分了,轉過身,拿筆碰了碰後座許同學腦袋上的小花苞。

朱星吉將感激之情拋之腦後,頓時嗤之以鼻:嗬,小學生。

隨後他又看見餘虓烈從桌兜裏捧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蛋糕和一瓶酸奶。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油滋滋的煎包,納悶了,咋突然就覺得不香了呢?

那邊餘虓烈才不管朱星吉吃沒吃好呢,趴在椅背上,輕聲問:“女俠,你還沒睡吧?”

許冰葵眼睫毛顫了顫,以為餘虓烈發現她剛剛偷看他與朱星吉講話,不敢睜眼,調整著呼吸裝睡。

“你中午沒吃飯,去圖書館看書了?”

餘虓烈手上捧著蛋糕,聽著耳邊一深一淺的呼吸在他這句話後突然斷了。他偷偷一笑,故意開口逗她:“張無忌帶著王語嫣去冰火島找金毛獅王,半路上遇到小龍女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餘虓烈見許冰葵嘴角一彎,又像是突然想起自己在裝睡,便又把唇邊的笑意努力壓下去了。

他繼續小聲道:“我給你買了榴梿蛋糕,你快點吃啊,不然待會兒把同學們都熏醒了。”

隨後就沒了動靜。

許冰葵心裏有點忐忑,害怕真像餘虓烈說的那樣,便悄悄從桌麵上抬起頭來,撞上了餘虓烈鏡片後含笑的眼睛。

蛋糕還在他手上捧著呢,此時他遞了過來,透過透明盒子還能看到上麵嵌滿草莓。

餘虓烈推推眼鏡,看到她鬆口氣的小表情,內心無比柔軟,嘴上卻毫不留情地“歪曲事實”:“看來你有點失望,不喜歡草莓味?”

許冰葵搶過蛋糕,慌亂地藏進桌兜裏,又埋下頭,以此來遮住自己後知後覺發熱的雙頰和耳根,過了一會兒,才飄出幾個字,聲音軟糯:“謝謝,我很喜歡。”

餘虓烈盯著眼前圓乎乎的腦袋,沒忍住,終於伸手揉了一把。

“可不能不按時吃飯。

“為了監督你的飲食。

“下次跟我一起吃。”

一整個下午,許冰葵都沒再和餘虓烈講話。桌兜裏的粉色蛋糕缺了一小塊,她舌尖上似乎還殘留著那一絲甜膩。

她偷偷看一眼餘虓烈,瞥見他桌上攤著數學書,正在草稿紙上計算,偶爾停下來,一邊轉筆,一邊思考。

看得入了神,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了下來,許冰葵回過神,匆匆翻開習題冊。

這節自習課,沒有老師坐旁邊,餘虓烈拿著草稿本寫寫畫畫,開始算在馬上到來的聯考中,自己每科要空多少題、丟多少分才能顯得既不突兀,又不至於愚蠢。

他轉過頭去,一臉嚴肅地打斷正在做題的許冰葵:“女俠,這種聯考你一般能考多少分?”

許冰葵正琢磨難題,咬著筆頭小聲回道:“上次是677分。”

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突然抬起頭來,筆頭戳在臉蛋上,自顧自地懊惱道:“數學考試太急交卷,最後一題……答案寫錯了。”

意思是還能考得更好。

餘虓烈樂開了懷,而旁邊卻響起長長的一聲“噝”。

兩人看過去,就見許冰葵的同桌兆荔子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作秀一樣捂著自己半邊臉道:“也沒吃檸檬啊,咋突然牙有點酸!”

兆荔子於開學第二周從東北轉學過來,是個身材嬌小的大嗓門,說話都自帶感歎號的那種。她倆就第一天見麵時互相自我介紹過,之後都沒怎麽說過話。

約莫能夠明白對方什麽意思,許冰葵的臉有點紅,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這句沒有惡意的玩笑話。

氣氛有點尷尬,兆荔子有點著急。

她和許冰葵當了快一個月的同桌,原先還為自己身邊坐著個全班最好看的小姑娘而興奮,可一起上了幾天課,她就知道了,對方不是在新同學麵前故作靦腆害羞,而是單純的乖巧冷淡。

兆荔子喜歡這種精致乖巧的南方女孩,想要親近,又怕自己粗聲粗氣嚇著她。

一個月過去了,她和七班同學都打成一片了,而許冰葵卻隻會對前桌同學笑,兩人聊起天來簡直把她當成隱形人。

兆荔子自來熟地朝餘虓烈擠眉弄眼,意思是——哥們兒,說錯話了,快救救場!

還有個意思是——您別裝了,這些天我可都看見您是怎麽忽悠小姑娘了,但也就您能哄她開心,趕緊哄哄吧!

餘虓烈接收到信息,卻像沒看到一樣,從兜裏掏出一把糖,放在許冰葵手邊:“女俠,分她一顆糖,讓她嚐點甜頭,中和一下酸意。”

許冰葵果然聽他的話,把糖全都往兆荔子桌上推。

“得嘞!”兆荔子連忙拿起一顆,撕開包裝塞嘴裏,身子湊過來嬉皮笑臉道,“嘿嘿,不酸了不酸了,現在隻剩下崇拜了!”

眼看著許冰葵把自己送的糖一股腦全給別人了,而對方還得寸進尺地湊過去,圍著許冰葵的座位看她做什麽題。

這下輪到餘虓烈酸了。

小半節自習課,兩個女孩的友誼就這麽建立了。

兆荔子就像是狗皮膏藥一樣貼著許冰葵,放學臨走前跟許冰葵道別,甚至誇張地動手抱了她一下才緩緩鬆開,大聲說道:“哎,我咋這麽稀罕你呢!”

許冰葵被人抱在懷裏,身體抖得像被人捏住後頸的小兔一樣,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放,最後顫著手輕輕推開了兆荔子。

餘虓烈在一旁橫眉立目,立即手快地把許冰葵藏到自己身後了。

兆荔子惱怒地看他一眼,全然忘記了剛剛自己還求他幫忙解圍,這一瞬間乃至以後,都覺得這人十分礙眼!

放學後,許冰葵還紅著臉,雖然嘴上沒說,但餘虓烈能看出她的小表情,嘴角一直抿著——又興奮又激動著呢。

餘虓烈不好受了,猛地騎車朝許冰葵衝去,搖著車鈴把她從回憶裏喚醒。

長手長腳的少年單腳點地,初秋的風吹來,他身上老土難看的校服微微鼓了起來,頭發也吹亂了,撩起了他的劉海,露出了明亮的眼睛和光潔的額頭。

許冰葵連忙刹車,驚慌地看過去,直直撞進餘虓烈不懷好意的目光裏,然後就聽見他重複了一遍幾小時前的愚蠢問題:

“張無忌帶著王語嫣去冰火島找金毛獅王,半路上遇到小龍女了?”

許冰葵一愣,隨後高高翹起嘴角,觸及他的探尋目光後,又抿著嘴害羞似的壓了壓笑意:“才不是呢。”

餘虓烈挪開車頭,讓許冰葵騎著車與自己並行,笑著催促:“那你跟我講講。”

隔天早讀課,餘虓烈轟走來找他背書的朱星吉,拿著語文書朝後麵轉過去,一臉嚴肅地打斷正附在許冰葵耳邊嘰嘰喳喳的兆荔子。

“來,許同學,我抽查一下你的背誦情況。”

兆荔子有點不忿,卻敢怒不敢言,挪開椅子讓了位。生悶氣的她翻開筆記本上附帶的日曆,一天一天數了數,算了算日子,然後暗自竊喜——這周五就得把你倆分開!

正在“濫用權力”的餘虓烈還毫無察覺,專心地在許冰葵背書時搗亂。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

“張無忌什麽時候能拿到倚天劍?”

被餘虓烈這樣一打岔,許冰葵接下來的背誦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難受。餘虓烈還在等著她的回答,她眼睛一眨,有點委屈地皺了下眉,終於把那幾個字給吐出來:“鳥飛回。”

餘虓烈一愣,明白過來之後完全抑製不住自己的笑容,在許冰葵委委屈屈看過來後,才抹了把臉把表情收回,又變回書呆子的模樣,而心頭一片柔軟,隻覺得麵前這個小女孩可愛無比。

他又催促著問了一句,許冰葵才小聲回答:“張無忌沒有拿到倚天劍,周芷若摧毀了倚天劍和屠龍刀,才發現藏在裏麵的《九陰真經》。”

聽著她比背書還流利的講述,餘虓烈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又追問她說出更多情節。

“所以周芷若才能練成九陰白骨爪!那《九陰真經》是誰藏在裏麵的呢?東方不敗嗎?”

兆荔子一直豎著耳朵在一旁偷聽。在餘虓烈問出這個問題後,她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看向餘虓烈的目光也暗藏鄙視。

“不,你弄混了……”許冰葵乖乖地、不厭其煩地解釋,“東方不敗練的是《葵花寶典》,《九陰真經》是黃蓉郭靖夫婦……藏進去的。”

餘虓烈點點頭,剛想繼續問點什麽,馬誌遠端著茶杯走進教室。

許冰葵立即低下頭,小聲問:“還背書嗎?”

餘虓烈點點頭,笑道:“我來背!”

他接著許冰葵方才背的詩:“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昨日回家的路上,許冰葵一直在給餘虓烈講金庸的武俠故事。因為是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許冰葵說得興起。

餘虓烈一開始總覺得哪裏有點怪,躺在**回想一番才恍然明白——相較平常的交流,許冰葵講故事時說話也太流利了!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翻箱倒櫃找到自己的智能機,在網頁上搜索——如何引導稍微有點口吃的小朋友積極地講話?

網頁上立即跳出來一個答案,是個母親的分享:

最重要的是跟他聊感興趣的事,不要催促,不要逼迫,循循善誘,培養他與你每天交流的習慣。慢慢地,小朋友會越講越多,並且開始喜歡與你講話,更加依賴你,喜歡你。

餘虓烈摸摸唇,再次躺到**,陷入深思。一刻鍾後,他心裏有了決定。

周五例行班會前,餘虓烈還在問許冰葵一些無厘頭的問題,許冰葵一一作答的同時,被他的奇思妙想逗得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餘虓烈見她如此開心,又忍不住逗她。

兩個人越湊越近,再次把其他同窗當作了隱形人。“隱形人”兆荔子氣定神閑,實則磨刀霍霍,隻等著看一盆冷水澆到前麵那個趾高氣揚的大尾巴狼身上去。

鈴聲一響,班主任馬誌遠同誌帶著一盆冷水走上講台了——

“快,大家行動起來,每月一次的換座位在今日正式執行!”

兆荔子在座位上一蹦一米高,摟上許冰葵桌上的書本就往另一組跑,留下瞪大眼睛難以接受現實的餘虓烈以及一臉茫然的許冰葵。

馬誌遠站在講台上笑眯眯地看著,許冰葵隻好收拾起自己的物品,繞過講台走到靠窗那一組。

餘虓烈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一看見她回頭,便騰地站了起來,搬起桌子就想隨著她一起過去。

可他剛站起來,身後一左一右兩隻手便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朝左後方看,是兆荔子踩在椅子上按住了他的肩膀,笑得十分欠揍:“課代表您就在這個欽定座位坐著吧,三個月後,咱們再相見!”

兆荔子剛抬腿想走,又想到什麽似的轉過來在他肩膀處拍了拍,糾正道:“哦不,三個月以後就放寒假了!那我們明年再見!”

她輕飄飄地走了,卻像是一步一步沉重地踩在了餘虓烈的心上。

他又朝右後方看,朱星吉的手還按在他的肩膀上。

自從上次午休餘虓烈給朱星吉遞吃的後,他便不再害怕餘虓烈了,甚至還有點狗腿子。

朱星吉學著兆荔子的口氣,諂媚地打招呼:“嗨,烈哥,我以後就跟你是前後桌了!想想還有點興奮呢!”

心裏默念幾聲“伸手不打笑臉人”,餘虓烈回給朱星吉一個笑容,隻是那個笑容有點勉為其難,又有點陰惻惻。

他很快接受現實,放下自己的桌子,拿上許冰葵遺漏的書,拿起筆寫了張條子,便走了過去。

許冰葵還有點蒙,坐在窗邊的位置安靜地發呆,看見餘虓烈來了,眼睛一亮,眼中是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

同學們都歸座了,正看著他倆。餘虓烈把書放在許冰葵桌上,敲了敲桌子讓她安心,便回座了。

許冰葵打開書,一張字條飄了出來。

看完後,她心頭一暖,頓時覺得窗外將要染黃的楓葉,也是一道風景。

兆荔子和後桌聊著天,朝許冰葵桌上瞥了一眼,看見龍飛鳳舞的一行字:

“女俠別嫌我煩人,換了座位我還要找你背書!”

兆荔子又看了一眼許冰葵,隨即從包裏掏出昨天收到的糖送了回去,在對方看過來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吃點兒糖,吃糖開心!”

許冰葵把糖握在手裏,低頭看了看,也露出笑容。

講台上,馬誌遠貼出考場號和學生們的考號,囑咐同學:

“這是個小測驗,主要是摸底。我對咱們班同學信心十足,正常發揮就行。

“另外,我們即將迎來運動會,考完試大家可以積極做準備……秉持著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理念,下周我們開始跑操,由體育委員帶領,每天提前半小時,在操場集合。”

話音一落,哀歎聲頓起。

馬誌遠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笑眯眯地舉起泡滿枸杞的玻璃杯。

“哎,別愁。等你們工作了,看見身邊同事天天泡枸杞茶上班,而自己生龍活虎時,就會感謝以前高中班主任逼著你們風雨無阻地跑操了!”

朱星吉成功地抓住了關鍵詞,大聲叫喚:“啊?還得風雨無阻啊?”

馬誌遠看著他,笑而不語。

這邊朱星吉唉聲歎氣,另一邊兆荔子扭頭問許冰葵:“我轉來時你們都選完班幹部了,我們的體育委員是誰啊?”

許冰葵指尖朝向自己,十分不好意思:“我。”

兆荔子猛吸一口涼氣,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今天許冰葵穿著娃娃領的小裙子,外麵套了個羊羔毛的坎肩,襯得她皮膚雪白,整個人更加嬌小玲瓏。

兆荔子呆滯地點點頭,找了唯一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道:“挺好,哈哈……能長高!”

迎來第一次大型考試,許冰葵比餘虓烈更加緊張。

周末,餘虓烈在院子裏給菜澆水,餘寶慶躺在躺椅裏搖著,法蘭絨的毯子蓋在膝蓋上,昏昏欲睡,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孫子聊天。

“乖孫,你們不是明天考試嗎?”

餘虓烈撥開菜葉子,捏出一條青蟲,回答:“對啊。”

餘寶慶半睜開眼偷偷瞄他,試探道:“能拿多少分啊,這就不去複習了?”

餘虓烈一哽,差點忘記任務了。他拍拍手上的土,嬉笑著提著壺回屋:“那您在院子裏坐著,我接著去複習了。”

餘寶慶閉著眼揮揮手,心裏竊喜。他何嚐不知道自己家的孩子是什麽樣的脾性,在他麵前做到這般聽話懂事,真是夠好的了。

餘虓烈一進屋,包裏的老年機剛響起兩聲鈴聲,知道他這個號碼的就兩人,不是他們就是10086。

他摸出手機一看,倒是驚喜了一番。

小葵花:“明天第一場考語文,看看筆記就休息,不要緊張,不用擔心。”

這條寬慰短信,話尾還帶上個可愛的顏文字。見他一直沒有回複,半小時後,她又給他發來一條,這一次便是難掩緊張的囑咐。

小葵花:“《師說》裏那句話——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孰能無惑。特別提醒:不要誤寫成‘授’,也不要誤寫成‘熟’。”

這兩個錯誤在上次隨堂考中他犯了一次,沒想到被許冰葵特意記了下來。

餘虓烈開心不已,看著手機發呆,過了幾分鍾才回複道:“收到,小老師。”

許冰葵再沒發消息來,餘虓烈翻了翻手機的通訊錄,看見出現在最前麵首字母為M的馬誌遠,皺了皺眉,隨即默記了幾遍他的電話號碼,之後按了刪除鍵。

“小葵花”三個字便帶著一串數字跳到了第一位。

餘虓烈看著空****、隻有一人的通訊錄,笑得十分雞賊且幼稚。